第341章 赫爾墨斯 簡

  S市最近的天氣特別晴朗。


  在狄庚霖的觀念里，天氣晴朗的日子裡適合出門談戀愛，天氣不晴朗的時候，適合在床榻上談情。


  所以狄大少爺其實和人是不一樣的。很多人是看別人的臉色行事，而他是看天色行事。


  但是他很討厭像海瑟薇這種永遠看手機行事的女人。


  「你是和我談戀愛還是和你那破手機談戀愛？」


  成衣店裡，狄庚霖從試衣間里出來，在鏡子前都來回比對半天了，手機黨海瑟薇仍舊坐在一邊埋頭於手機之間。


  狄庚霖不滿意，分外不滿意。


  海瑟薇從一圈進位代碼里茫然抬頭，「請不要叫它破手機，畢竟我去美國之前它就跟了我了，經久不衰，我愛黑莓就像愛霉霉一樣的。」


  「人家霉霉的歌現在下載都要錢了，你愛得起么？」狄庚霖問她，然後三百六十度自戀甩頭撩姿勢，「你看看，這件好不好看。」


  「嗯……如果你不是艾利斯頓商學院畢業的，應該知道試聽之後，歌曲其實是已經下載下來存在你的緩存文件夾里了的。」


  海瑟薇沉思一秒后望著他斟酌。「這顏色好尿性，你就不能換點正常的顏色？」


  為什麼成天選些挑戰難度極其大的聊騷顏色款式，看著多麼讓人不省心。


  「我幹嘛要知道，像我這種土豪帥到沒朋友的人，下歌不需要跳文件夾。嗯……正常點的顏色哪裡配得上我。」狄庚霖脫下來扔給店員，「就這件。」


  海瑟薇撇嘴，繼續玩手機，對於堅持高調的浪子狂蜂絲毫無感。


  「海瑟薇，要不是看你漂亮，老子早跟你分手了！」


  狄庚霖一把搶過手機，「走到哪裡都是這鬼樣子，你他媽到底是來逛街的還是來逛淘寶的？！」


  「呵，稀罕你？要不是看你有錢，老娘早跟你分了！」


  聽聞這段赤果果的現實對話，店員小妹凌亂了。


  此話一出，海瑟薇也怒了，隨手一指她腳邊的一片大包小包：「我走哪不這鬼樣子你讓我什麼樣子，你他媽到底是陪我逛街買衣服還是要我陪你逛街買衣服啊？！」


  ……小妹在抽嘴。


  「那是你不買啊！！」狄庚霖接著吼回去。


  「那是我不買么？」海瑟薇有點背過氣，「我買衣服進試衣間你他媽別跟啊！！！」


  ……小妹抬頭望天。


  「……我跟了我給你拉拉鏈你他媽別拉我拉鏈啊！」


  最後一句，店員小妹直接捂臉緩緩退走。


  眼前這兩位，到底是些什麼羞恥play？


  ……


  兩人熱火朝天的口角戰火消弭后，依然覺得一切如常。


  狄庚霖拎著衣服：「咦，剛才那妹子呢？」


  「不堪咱們的語言暴力，早跑了。」海瑟薇無所謂地起身，朝狄庚霖伸手，「手機還我啊。」


  狄庚霖瞧了瞧她手機，「真的很舊了，很丟我臉。走，給你換個新的去。」


  「好啊，我要那種旁邊可以摳下一顆一顆真鑽賣錢的那種……」海瑟薇興奮地說。


  「好說，那你得挽著我。」蝴蝶男傲嬌地朝她伸出手臂。


  「不，你挽著我。」海瑟薇豪爽地把他手往自己手臂下一穿插，掃起一地的大包小包，大力幹活賣寵求榮。「我挽著袋子。」


  然後，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又言笑晏晏如膠似漆地從小店員面前出了店門。


  海瑟薇不超過三分鐘又找他要手機。


  「我要去買一對手機，能互相監察用手機時長的那種！」狄庚霖大怒，「我得把你這個晚癌給改過來。」


  「我沒晚癌OK？」


  海瑟薇忍不住地白眼，「最近比較忙啊，一直在監察動態，小滿不是還在九峰沒回來么，我得盯緊點兒！」


  說到這裡。


  「我家小滿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擦！」狄庚霖抬腳踢了踢，「這樣待在一群內鬥的狼窩裡，還不如待在姓簡的身邊呢！」


  萬一被欺負了怎麼辦，萬一被吃豆腐了怎麼辦，萬一萬一被人設計了陷入麻煩怎麼辦？

  說到底，狄庚霖還是擔心的。


  「你不是每天都望她家跑確認著她沒事呢么。」


  海瑟薇聞言，嘴角扯了兩下，眼裡有外人看不見的極其淺薄的笑澀。「想不到你還挺偉大。」


  偉大到不給深愛的對方帶來任何抉擇上的困擾。


  ……


  迄今為止，某個關於抉擇的問題，海瑟薇是一輩子不會問的。


  狄庚霖當然沒注意到海瑟薇這這微妙淺淡的表情變化，仍然對於魚小滿為簡律辰犯險的事情不可理解，氣咻咻地哼了兩聲，過了會兒又很不甘地問她：


  「海瑟薇你說，你說吧！小滿對姓簡的的那股子愛到底是怎麼來的？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及分開的時間的一半，真正好的時間又不到在一起的時間的一半……我就真納悶了，為什麼這樣也能產生讓倆奮不顧身的愛！」


  明顯的不能理解並且憤憤不平。


  「……」海瑟薇看他一眼，目光里有些漣漪，最後還是恢復成了海碧的平湖秋色。


  她聲音淡淡的。


  「戀愛分兩種。現代式的戀愛是愛都沒愛過就睡夠了，古典式的戀愛，是連碰都沒碰過就愛瘋了。所以，有種說法。愛情，是屬於古典主義的。」


  所以蝴蝶，我覺得你其實……從來沒愛我。


  ……


  一個幾近冬天的季節，有的戀愛在不擇時機地蓬勃新生滋長。還有的戀愛，卻在一片沉寂和淡散之間，無聲地發酵沉落。


  簡潯從廚房出來，把手裡最新出鍋的粥得意地擺到了簡律辰面前。


  「看，我為小叔你準備的最新營養早餐。」


  「看起來還不錯。」簡律辰看了看成色，誇讚道。


  眼前的粥比平時的時候多了些內容。簡潯最近待在的家的時間大大地增多了，以後說不定，還能學會做個青菜瘦肉粥。


  「吃起來呢？你嘗嘗。」簡潯撐著下巴盯著他。


  簡律辰嘗了一口，「嗯，味道很不錯。」


  粥裡面加了些紅枸杞，除了清黏香滑，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香味縈繞在唇齒味蕾。


  「真的？」簡潯一下子愉快起來，「太棒！那小叔，以後每天我都煮給你吃。」


  但是簡律辰依舊覺得奇怪，從前吃加過枸杞的葯膳粥，並沒有吃出這麼一股很讓人流連的味道啊？

  對了……


  簡律辰勺子挑起兩粒紅紅的果子，「你這枸杞哪來的？」


  簡律辰印象里，他沒有採購過枸杞，也沒在冰箱和食材櫃里看到過。


  「這個？直接摘的。」簡潯指了指廚房，「家裡重新翻修后，廚房裡不是多了一個長滿綠色植被的垂直花園木架嗎？那東西就擺在高壓鍋旁邊，我早晨壓粥，看到上面有的小樹結了這種果子，就摘了幾顆丟進粥里了。」


  簡律辰勺子一頓。


  「哦對，還加了一個東西。」


  簡潯從背後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外表形如乾枯的大蒜，顏色褐色質如中空葫蘆狀的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


  「當時放木架的人和我說，這木架上的植物，上面結的東西都可以入食，我就把這個一整個磨成了粉，全部加到你粥里了。」


  「……」


  看著五穀不識的簡潯手上拿著的褐色果實，簡律辰有種沉默語塞的感覺。


  最後，他在簡潯殷切的目光里把粥直接默默流回碗里，沉默地問他：


  「你想讓我染上毒癮？」


  還以後每天做給他吃……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手上的拿的是一顆很大的罌粟花果實？

  (PS：罌粟花果實粉末少量可調味增鮮，不良商家常常把它加入火鍋底料，但是這東西長期大量攝入是不行的哈。)

  ……


  簡潯火速收了碗，決定以後再也不提做營養粥這件事。


  簡律辰沒再說話，無聲嘆氣后，倒了杯白開水，就上樓了。


  「小叔，你昨晚就一晚上書房沒睡，又工作啊？」簡潯沖著環形樓梯拐角的人喊。


  簡律辰沒答應，背影小時在拐角。


  簡潯望了一眼四周家裡的布局，一手拎著碗，也無聲地嘆了口氣。


  說到底還是因為魚小滿。


  ——之前魚小滿承接下來對付他的設計。如今這整個風格迥異的寬敞公寓內，所有的裝修和布局全部來源於魚小滿之手。就連廚房的垂直花園木架，都是她的空間設計。


  落地窗前可以打開玻璃蓋放炭進行燒烤的桌子，側邊帶有滑道的環形旋轉樓梯，壁爐邊牙白的桌子周圍可以盪鞦韆的一圈椅子，專供簡潯學習辦公的沙灘書房，讓卧室一秒變森林的枝狀球形吊燈……


  甚至連簡潯現在手邊的這張大餐桌，把上邊的複合木板滑開，下面都是個完整地帶桿撞球桌。


  總之太多了……魚小滿把一整個房子改造得像是鬧著玩兒的。


  可她確實是個很不俗的鬼才，簡潯現在能好長一段時間宅在家裡，不再夜夜騎著摩托出門吹風，就是最好的證明。


  魚小滿其實是個好人吧。


  簡潯想，很不錯的一個好女人。他想起海瑟薇的話。過了會，又掏出口袋裡的一沓學校大禮堂的進場票，猶豫了一下，抽出了兩張。


  ……


  說到底魚小滿是過得越來越糙了，糙得有點廢寢忘食忘記日月。


  早晨匆匆出門晚上很晚歸家，現在的魚小滿工作狀態和秦壽有的一拼。走火入魔，無藥可救。


  藍后魚小滿發現，一旦真的忙起來，像秦壽那樣不修邊幅形容懶散到底是有多麼正常。


  ——作為聰明伶俐可萌可逗不可御的女主角，魚小姐從前算是個狂熱的裙子控，長裙短裙連衣裙，褲裙草裙黑皮裙……熱衷於穿裙子的她也終於有一天覺得，裙子是個很麻煩的東西。


  為了圖方便省事，她最近都是襯衫一罩哈倫小腳褲一套，一根百搭皮帶解決出門問題的人了。


  穿襯衫的女人，才真的像工作女強人里的queen。


  又幹練感情又硬。


  「魚小滿你最近變化還挺大的嘛！是不是怕人說閑話，所以……」


  剛剛有人要抓著閑時的空檔找她聊聊她和白澤的八卦，一張單子就從魚小滿手指下移了過來：

  「最近談成的案子上，有一個西班牙風格建築要求的單子，在你們那組負責吧？」


  那人一愣：「……額，嗯。」


  魚小滿點點頭：「現在這個設計上面交給我指導了，因為你們的設計客戶那邊有些不滿的意見回饋……我看了下你們之前的設計，從住宅的建築容積率和那邊的建築密度上來看，他們給的底子純仿義大利建築風格有難度，你們必須考慮一下空間摺合率的運用。我給你個80平米公寓的空間內部布局設計案例做參考，你順便再看一下安東尼奧的設計做借鑒。」


  「哦……好。」那人愣愣地接過魚小滿手裡的一沓資料。


  一句閑話都說不了……人家真的就是硬打硬的實力骨幹。


  魚小滿這麼忙，簡潯一個電話打過來，沒在公司樓下等十分鐘，魚小滿就下去了。


  「簡潯。」


  魚小滿穿過一條小車行道跑過去，簡潯一身的校服斜跨在摩托上在那兒等她，正在擰油門，臉上是一貫的漠然。


  「你怎麼來這兒啦？」魚小滿問。


  「順路。」簡潯說。「把這個給你。」


  魚小滿接過簡潯手裡的兩張燙邊的票。


  魚小滿一邊琢磨著TBU離這兒遠著呢，簡潯是順的哪一道的路，一邊翻看著手裡的兩張票。淡綠色的，上面印著TBU的水印，看上面的字，赫然是TBU校慶晚會的入場票。


  「這是……」


  「你不是說要票看我演話劇嘛。」簡潯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那個節目被院里推到到校慶上了，你隨便帶誰去看。下月15，別忘了。」


  「哦，原來是那個……」


  魚小滿笑了，看簡潯一副「你別以為我很想讓你去看」的樣子，忍不住地要站高了使勁摸他頭：「加油啊小夥子！」


  「哎你別這樣！」簡潯好一陣尷尬煩悶的躲閃，很正經地警告她「我們不熟！」


  成功調戲鮮肉的魚小滿哈哈大笑，隨即還真有點兒皺眉，「但是很抱歉啊簡潯，那天我去不了哎，下個月的這天有個重要的企業聯合會……」


  那是她全天都要繃緊神經找縫兒鑽的關鍵日子啊。


  「你是不想去吧？」


  簡潯冷不丁皺眉，一把收回票，模樣似乎十分不耐，彷彿被人敷衍了的不悅。


  「怎麼會！」魚小滿很快解釋，「但是我那天真的有個聯合會要……」


  「你說的就是亞太區的聯合會吧？」


  簡潯冷冷的，「我聽我叔叔提過，那個酒會召開，明明就是今天。」


  ……


  魚小滿整個人一木愣。「……什麼？」


  「就是今天。」簡潯哼了一聲，掛上檔，擰開油門就走了。地上飄下兩張票，隨著他的聲音一起飄遠：

  「管你來不來，反正我票給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