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計算過……
……
簡律辰被送進手術室之前。
南霜：「先生！你簡直……」
「我知道的。」
簡律辰壓著嗓子阻斷她，身體的疼痛劇烈，口氣卻還在安撫一臉痛樣和怒容的南霜，甚至還努力朝她安慰地扯出一絲笑，「看，我不是沒死嗎。」
那笑太難看了，南霜氣的一口氣險些沒抽上來……
沒死，可你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南霜捏著拳收緊，感覺眼睛都紅了，「那個時候我攔不住你，可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幾條命夠花么？」
她很憤怒，很自責，很替簡律辰揪心。那種把命搭上去的事情，他簡直太不顧後果！
「南霜。」
簡律辰緩著聲音喊，居然還帶著一股極其具有撒嬌嫌疑的表情——朝她討好地眨眨眼，輕聲朝她寬慰道：
「我計算過的。」
「……」
「算？」南霜再次被氣炸了。「怎麼算？我來和你算算怎麼樣？」
南霜一屁股做在椅子上，目光冷冽地注視他：
「未經過訓練，單手攬抱重物超載高空滑行！」
「她九十斤不到……很輕。」簡律辰力求辯解，聲音柔和。「而且，我在鋼索斷之前，鬆手了。」
「所以你以為你現在的手勢完好無損的么？」南霜冷笑，「以為游泳池比你家後花園還大，鋼索高速滑行中，不知道慣性距離就不要命地鬆手。」
「慣性距離我考慮到了，60°三角形中，初速度不計，只受重力作用，斜邊上的橫向速度，是很容易計算的……」簡律辰努力地朝她友善地微笑。
南霜額角一陣青筋隱隱跳動。
「高空落水，四十米就能死人……你從六七十米的高空入水。」
「當時的確切高度應該只有五十米左右，我數過樓層了。」
簡律辰輕聲細語，毫無南霜在暴走，他此刻應該閉嘴的自覺。
「五十米也不是最後的落水高度，我下滑了一段距離，最後落下時，高度應該在20－25米之間。而且，我調整了入水姿勢，盡量垂直落的水，受力面積較小，壓強不到2－3倍的大氣壓……」
南霜青筋完全陷入抽搐了。
「但是你還是有一個很大的入水速度！」南霜徹底炸毛了，「奧運會上最高起跳高度是10米，專業運動員跳水，水深至少也要5米以上！你20米，很低？你下面的游泳池，深度超過2米沒有？！」
「那是個仿跳水設計的泳池啊……」
簡律辰神情懇切地望著她，她說一句他就不慌不忙回一句，目光里，顯得無限純良無辜：
「泳池旁邊有起跳台，上面有塗鴉，所以你應該沒注意到……不過那樣的話，水深至少三米。20米的高度，落水速度大概是20m/s，不構成高危速度。水的浮阻力力，我也粗略地計算一下，保持正確的姿勢在水裡下沉，獲得最大的浮阻力，應該不會死……真的。你不要擔心，我計算過的。」
「……」
南霜徹底被洗腦，從頭到腳到眼角眉梢，都對他無言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南霜覺得他強詞奪理，喪心病狂不承認錯誤的後來，她去現場檢查，果然發現了那個被她當時忽略的塗鴉跳台；
而當她去到，簡律辰打碎玻璃飛出去的那一間房子里的時候。居然真的，在旁邊完好玻璃上發現了用油漆筆寫的，潦草凌亂的動能定理，速度分解和流體力學計算公式……
在看到那些不明公式的時候，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無語感。
南霜覺得，自己多年特工生涯里的世界觀，被簡律辰這號神奇的人物給徹底嘣碎了。
當場被那些公式萌了一臉的血。
原、原來……這人真的計算過的。
……
「我真的覺得，他要是干我們這一行，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有飯吃了。你知不知道，他那次要和C出來應酬，要學射箭。我教了他兩個小時，當天下午，他射中了全部的白心。」
南霜終於從一連串回憶裡面回過神來，發自內心的一聲感嘆：
「一流的學習速度，一流的心理素質，一流的信息整合反應能力，一流的敏銳度和思維能力……雖然沒有經過任何類似我們這樣的訓練，可在他旁邊，我經常自卑地有種他才是特工的錯覺。」
「啊……居然是個這樣的人物。」狐狸聽得目瞪口呆。
估計他也覺得，這是個像怪物一樣的男人吧。
……
魚小滿睜開眼，世界里一片雪白。
「我沒死。」
這是她看見醫院雪白的天花板和周圍熟悉的拉簾架，說的第一句話。
「小滿，你醒了！」
狄庚霖從打盹中醒來，驚喜地撲過來抱住她。「你當然沒死。」
真奇特，別人第一句醒來都是問著「我是不是死了，這是是在天堂里么」之類的腦殘問題，魚小滿卻這麼清晰。
狄庚霖剛剛覺得魚小滿清晰了吧，她又冒出了第二句話：
「但是但是……我記得『砰』的一聲，我很重很重地，砸上了啊！」
「嗯……」狄庚霖默然，「你砸的是水面，不是鋼板。」
「……」
魚小滿用力搖搖頭，腦子剎那間，徹底重啟。
是了，不是鋼板，她落下的地方不是鋼板……鋼板不會在碰到她的那瞬間還把她吞噬而進，也不會阻塞她的口鼻耳讓她陷入窒息。
「我們？……」她想起了那黑暗的一瞬間。
「你們落進了水裡。」
南霜正好進來，適時地幫助她補齊了回憶並簡單解釋了一下：「他抱著你躲過了吊籃的下墜，在兩棟建築之間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某一時刻鬆手落水，你掉進了一個樓下的游泳池裡。」
「……」
魚小滿睜大眼睛，登時，一連串的畫面和感覺朝她紛至沓來，瞬間湧入她的腦海——
高空，吊籃，風聲，飛馳的鋼索，火星，橘紅的天空和蒼鷹，墜落，還有……簡律辰。
「律辰！」
魚小滿猛地坐起來，四下張望：「簡律辰呢？！」
狄庚霖神情有點遲凝。
「在另外一間病房裡休息。你的手臂有拉傷，先在這裡休息一晚吧，有什麼需要的話，狄先生會照顧你。這是度假村內的小醫院，明天你哥哥會來，辦手續接你回家。」
南霜聲音平靜地說，看著魚小滿表情有點無喜無悲。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魚小滿拔下針頭，一把推開狄庚霖跳下床，將南霜猛地攔住：
「簡律辰……簡律車是不是出問題了！」
南霜望著魚小滿，不說話。
「他是不是出問題了？！」
見南霜不說話，魚小滿聲音驀地大了起來。抓著南霜的胳膊，突然神情暴躁。
她記起來了，記起來了……落水后的瞬間，簡律辰抱著她轉了個身，她是被他抱在懷裡，處在他上方的！
他為什麼？
因為他們註定會撞到水底！
從幾百米的高處跳崖或者墜機落水不死，都是小說和電視劇里他媽扯淡的。
魚小滿作為接受過物理教育的一個正常人，這點常識，她同樣有。
她很快回憶了一下，在高速瞬間落水的時候，速度至少到了一二十米每秒，那不是個小速度，水面瞬時呈現的是剛性物體狀態，和撞到鋼板上沒區別！
所以……她當時會眼前一黑暈過去。
而且，沉到水底時，他們依然帶著很大的動能，勢必，會和池底的地板發生第二次撞擊。
水面的時候，受不受傷可能還和入水姿勢有關，水可以很快就會轉變為流動的柔性……可和池底的撞擊，受傷，不可能避免！
可簡律辰在那瞬間，抱住她轉了個身，擋在了她身下……所有簡學霸考慮過的問題，同樣在魚小滿這個偽學渣真學霸腦子裡，再次飛速閃過——
她驀然定住，渾身像被澆了一盆冰水一樣涼。
「簡律辰……簡律辰他人在哪裡，我要見他！他怎麼樣了？告訴我他沒死，告訴我！」
魚小滿像瘋了一樣緊緊抓著南霜搖晃。
「他沒死。」
南霜說，任魚小滿搖晃，終於有點動容。「你別急，只是現在還沒醒。」
簡律辰沒死，真好。可怎麼還是遍體冰涼？
「他怎麼樣了。」她鬆開手，聲音陡然低了下去，聽不出聲調起伏。「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小滿，你先不要激動，現在比較晚，何況他還沒醒。你身上還有傷，身體也有些脫水，聽話，先休息，休息好了，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狄庚霖拉著魚小滿再次勸解，聲音盡量溫柔，同時把魚小滿往床上拉。
「你應該還有很多疑問，比如白澤現在怎麼樣，白天到底什麼情況，你先躺下來……你慢慢問，我一個個跟你說。」
「我不想知道！」
魚小滿卻在那一剎那用力掙開他，目光猛然射向南霜：「我不想知道別人是死是活，我只要見簡律辰，我就要見他。」
南霜怔然，覺得魚小滿此刻無比的狂躁。
「他傷得不算太重……真的，只是些外部擦傷和肺部進水，你不要太擔心。」南霜盡量收斂著說法，想讓她放心。
她塞給她一杯水，安撫魚小滿暴躁的情緒。
見魚小滿明顯不信的怒笑目光，她只好又補了一句，「當然，還有局部性的內臟毛細血管破裂……」
「局部性的？」
魚小滿聽著忍不住都笑了，怒極反笑地詰問：
「難道不是面積性的么？或者是不是還有脊椎受損，手斷腳斷的沒有告訴我？……哈，你們真把我當白痴么？！」
魚小滿猛地把水杯摔在地上，玻璃渣與水漬登時四濺。
南霜腳步后移，瞬間有些被此刻暴怒的魚小滿震懾住。因為魚小滿此刻的眼神，眼睛里燃燒著雄怒的滔天熔岩，那熔岩，和那時候的簡律辰那麼的像。
「我要見他，現在就要見他。」魚小滿聲音乾裂，拖著沉重的身子和昏沉的腦袋，「他在哪。」
……
狄庚霖沒說話，南霜也沒說話。
南霜最後還是給魚小滿讓開了道，告訴了她位置。
狄庚霖徹底怔然，他覺得魚小滿身上有種像暗夜裡的野獸，煢煢孑立，卻不可阻擋的感覺。露出爪和牙，帶著亡命凶獸的危險。
彷彿這一晚，這一刻，若不見到他，她會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