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你還有病

  魚小滿在課上畫完最後一筆，丟掉鉛筆，長長伸了個懶腰。「總算差不多了。」


  跟著簡潯也有些天，是時候交成稿了。


  這節是很嘈雜的大公共課，魚小滿側頭望望，簡潯還在趴在課桌上睡覺，萬年睡不醒的樣子。


  另一邊，周藝趴在桌上，拿著紅筆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寫她的電話號碼，異常專註。


  簡潯從來不存，她只好一遍遍地寫。


  有點癢，簡潯眼皮都沒抬，抬起一巴掌把她的臉推得遠遠的，翻了面繼續睡覺。周藝笑眯眯地，幾秒種後繼續不折不撓地湊過來，像個非得賴在主人腳邊的一隻寵物。


  這麼些天下來，周藝倒是越挫越勇，臉皮越練越厚。


  看到魚小滿寫寫畫畫一些奇怪的圖形，對著簡潯寫出一些奇怪的觀察記錄，她早就知道魚小滿和簡潯根本不是什麼同居的男女朋友關係；


  而在第二次和魚小滿的搭訕中，周藝驚然知道魚小滿果然已有25歲高齡，欣喜之餘，受到魚小滿的啟發，對著簡潯更是窮追不捨。


  魚小滿有點走神，感覺世間相同的戲碼不停重複上演。


  看著簡潯的睡顏，就像看到簡律辰；而看到一邊自得其樂，玩得不亦樂乎的周藝，彷彿就看到當年的自己。


  「這真是我十八歲的時候，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啦。」


  周藝悄悄對魚小滿說。


  說得很篤定，彷彿後面不會再有。在最肆意張揚，青春的年紀里，她能看到最美的一片藍天，並且相信自己遇見了最好看的一個人。


  我也見過。魚小滿心想，比這個還要好看。


  「這麼喜歡他啊？」魚小滿問周藝，「除了這傢伙長得貌美如花，你還喜歡他什麼？」


  「喜歡……喜歡他一個人。」


  周藝轉轉眼睛，認真尋思了好一會兒：


  「他一個人的時候，看著很……很……很那什麼，我也說不清，反正他像和我們不在一個地方，然後正我就想站到他邊兒上去，變成兩個人！」


  周藝又燦爛地笑開，看得魚小滿有點晃眼。


  ……好吧，喜歡上一個人，可能就是這麼個瞬間。


  某個時間看著某個人的時候，心念一牽，像周藝說的，就想自己能站到他的邊兒上，他的世界里去，把那裡變成兩個人。


  ——然而魚小滿這人有點倒霉，她感覺自己從前青春無悔地跑到別人世界里去了，現在想走，結果被人給扣下了。


  魚小滿嘆口氣，把設計稿塞到簡潯的書包里，悄悄起身，準備離開。


  「大嬸，你要走？」


  簡潯聽見響動，惺忪睜開一隻眼，側在課桌上揉揉額頭，聲音朦朧。「我記得期限還沒到。」


  「怎麼，被跟上癮了？是不是每天有個妹子在身後追著你跑的感覺很美妙？」


  魚小滿挑眉，惡趣味問道。隨即拍拍周藝的肩膀，決定道：「那我從今以後就把這項光榮偉大的任務交給周藝同學了！」


  周藝立刻坐直宣誓：「好的！我一定會把它當成我社會主義下，個人的終生事業來完成。」


  簡潯瞪一眼魚小滿，魚小滿只好聳聳肩，正色朝他解釋：


  「我公司的工作。要去一個開發地，很快要離開。你這邊的工作只好提前結束啦……嗯，你身邊一下子安靜下來，肯定會不習慣。所以多和周藝一起玩，讓她帶你去音樂社玩玩，教教你架子鼓，TBU的音樂社一直很不錯的……」


  魚小滿叨叨了一會，看出了簡潯有點捨不得。於是拍拍他的肩：「我也有點捨不得。」


  簡潯沒答話，然後又尋思著問：

  「沒有我，你和小叔還會再見面么？」


  魚小滿一滯，然後重新微笑：


  「好像，應該，似乎，大概是不會了。」


  「那你自己去給他。」


  簡潯抽出書包里的設計稿，扔給她，把書包甩到周藝懷裡，重新趴在桌上閉上眼睛。


  「你……」


  魚小滿瞪著他，登時有些說不出話來，簡潯簡潯簡潯簡潯……這傢伙實在太悶騷了，難道覺得他默默促成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件事情，很偉大很拉風么？


  「簡、簡潯，你這樣很、很不對……」


  魚小滿試圖說服他，「你這樣一個小忙都不肯幫，我今天一天的心情會非常、非常、非常糟心！」


  「心情不好么？去欺負我小叔啊，反正他那麼喜歡你。」


  簡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


  「……」


  有些話怎麼聽著這麼心塞呢？怎麼這麼讓人心塞呢？怎麼怎麼就這麼讓人心塞呢？

  魚小滿沒說話，沉默地收回了設計稿，放回自己包里。


  「我走了。」


  「嗯。」簡潯閉上眼睛偏過頭去。


  「周藝，好好照顧點他，帶他多融入圈子。好好追他，不要再幫他寫作業……你寫的都是錯的。」


  周藝：「……哦。」


  簡潯冷冷地：「哦什麼哦，我允許你追我嗎？不準喜歡！還有，這裡富家子弟很多，你找錯人了，我叔有錢，我一無所有。」


  「啊？簡潯同學！我不是……」周藝訥訥，一臉受傷。


  「別自暴自棄自憐自謙嘛少年！」


  走了兩步的魚小滿打斷周藝的話，又退回來，用力一拍簡潯的腦袋。「什麼叫你一無所有？以後真的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真的！……你還有病。」


  她拍拍包里的設計稿。


  ……


  聽說魚小滿臨近中秋又要出差，魚媽很不高興很不高興。「怎麼過個節你就往外跑，你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魚小滿？」


  魚小滿一聽，這話說得真難聽，要是老媽真的問她是不是有男人了，那絕對是喜笑顏開滿臉喜氣的問法，眼下這個，擺明了就是反諷的表現手法。


  「這個……這個，除了男人，我們能聊點更有人生意義的話題嗎媽媽？」


  魚小滿湊上去，狗腿地給沈碧玲盛了一碗白米飯飯，採取禍水東引的戰術：

  「比如我們聊聊，魚清明什麼時候才能擺脫和狄庚霖兩小無猜的羈絆，找到我生命中的大嫂？」


  「……」


  魚清明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

  「那我們更不如來聊聊，魚小滿這段時間和她新公司的上司是什麼發展趨勢怎麼樣？媽。」


  魚清明是知道魚小滿五行犯賤，八字缺德的，任何時候躲避禍事，都把他秒秒鐘扯出來當擋箭牌。


  殊不知擋箭牌當多了，也是個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反光的上等貨色，魚小滿丟把火過來，他把光和熱全部反射回去。


  「上司？魚小滿真的有男人了？」


  魚媽聞言很激動，把魚小滿轉眼就拎過去，大肆發問。


  「男人會有的，好女婿也會有的，和上司的趨勢是反比例函數，最後無盡趨近於零，但是媽媽，我中秋是真的沒時間和你去姑媽姨媽家見他們給介紹的優質好青年了，我會給您帶回來個更優質的，相信我！」


  魚小滿矢口否認，同時節節敷衍。


  開玩笑，誰告訴人她是認真的？白澤扮演著一個什麼角色她最清楚，不，李肅最清楚。話說回來，如果魚小滿真的別無二心，心裡沒個小九九，她肯定早就和爸媽攤牌，擺脫無窮無盡的逼婚逼戀煩惱了。


  魚小滿此刻想的是，為什麼白澤辦公室里，找不到她要的東西？她都不下一次深更半夜地偷溜進去了——


  做那種事情，其實還得非常熟悉了解他的上班下班加班時間表，以及他的各種習慣。比如魚小滿只有和他「談戀愛」了，才知道他白天七點醒，晚上兩點醒，醒了睡不著，便喜歡回公司，不開燈地呆在漆黑的辦公室里，知道他走之前習慣開窗，把窗台上養的花全部放到窗台上曬月光……


  魚小滿也能一遍遍在可能的數字里排列組合猜密碼開保險箱，也會簡單的黑客技能查他電腦，可她找不到自己要的東西。


  白澤就像一張白紙，她不知道他把他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哪裡。


  可她知道那只是巧合，因為在聽過白澤和顧城的對話后，她總覺得，顧城勢必跟她干過一樣偷雞摸狗的事情……


  「我怎麼這麼不想相信你。」


  沈碧玲不想理她了，擺擺手，讓她滾回去。


  「明明呢，怎麼不說話！狄庚霖你說說，你這麼耽誤我們家清明，魚小滿的大嫂如今身在何方？」


  沈碧玲筷子又一拍，一邊整個吃飯過程里，非常反常，沒開口說一個字，沉默地咽著白米飯的狄庚霖猛然一嗆，驚恐地抬頭瞪大眼：


  「姨，我、我我又做錯什麼了嗎？今晚我什麼話都沒說，也沒調戲你們家小滿！」


  「你一晚上走神在想什麼呢，小子？」


  魚長海忍俊不禁，拍拍他肩膀安撫他，「不是凶你，你阿姨只是問你，魚小滿的大嫂如今身在何方。」


  「哦哦。」


  狄庚霖一看這茬不是沖自己來的，安心不少，重新低下頭吃飯，毫不猶豫地回答：「紀家。」


  魚小滿：「……」


  魚清明：「……」


  沈碧玲眼裡那殺氣四射的光芒漸漸收斂，然後慢慢柔和，最後眉毛從眉心到眉毛尾一順兒舒展開來，嘴巴兩邊弧度慢慢翹起，連聲音都柔和動聽了不少，用一種……彷彿媳婦兒懷孕了的欣喜口氣問道：


  「明明……還真的，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