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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弗萊明間的談話

  是的,關於洗白魚小滿這件事,紀瀟黎本能是不情願的。


  但是簡律辰來找過她。


  其實自從魚清明的生日宴后,紀瀟黎遇見魚清明,好像已經隱約知道,「喜歡」和「想要」是有些區別的。


  她那個懦弱的母親有句話還是說對了,世界上總會有人不用她追得那麼辛苦,就會好好呵護。總有人和她站在一起,她笑的時候,是那種發自內心,而不用她極力討好的。


  後來以為魚清明就是那個人。


  她想她肯定再遇不到那樣一幕,能在璀璨的燈光下,看到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在她最尷尬最惶恐的時候朝她伸出手了,三番四次的。


  ……可他怎麼就是魚小滿的哥哥呢?!


  「對你從前做過的後悔了嗎?」


  一道突兀又熟悉的嗓音,簡律辰也不知道怎麼找到的她,日理萬機的人,突然出現在她桌子對面坐下。


  「你……」


  紀瀟黎稍稍受驚,背部朝後靠著,轉眼就伸手抓起提包。四下望望,和她一起來的衛微婷已經不見蹤影。


  紀瀟黎強自按下心裡的怯意,然後擠出一個僵硬的回答來:

  「我為什麼要後悔。」


  「因為你的刁蠻,囂張跋扈,很多事情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簡律辰似乎是專程來和她談天而不是來找碴的,甚至很有時間地招了招手,點了一杯弗萊明咖啡。「所以在你明明能和魚清明好好相遇的時候,你已經站在了對面的懸崖。」


  魚清明……


  「你調查我?」


  紀瀟黎抬高了音調,緊緊盯著他。


  她和魚清明之間,知道的人是不多的,那種微妙的默契和相處,幾乎一直低調。


  「只是某次喝酒的時候,意外聽到了比較有趣的言論……」


  簡律辰蘊了笑,深棕色的西裝讓他看起來,沒了從前穿著黑色衣料的張力與冷峻,彷彿添了一股知性的典雅。


  眼前的男人氣質上有什麼不一樣了,就像他從前如非場合需要,根本不喝咖啡這種東西一樣。


  雖然少了鋒利與殺伐,卻好像……更深邃而不可知了。


  有趣的言論,大概是指KTV裡面,喝醉了的狄庚霖抱怨魚清明幹嘛還要去找紀瀟黎,似乎兩人還不歡而散。


  「在你在醫院裡高喊著你是我女友,魚小滿是小三的時候,「出軌」是不是就已經開始了呢?」


  簡律辰淡淡地說著,似乎還有點後知後覺的遺憾。


  「早知道你只是因為得不到手才會窮追不捨,我肯定很早就會接受你的投懷送抱,滿足你那驕傲的虛榮心……再被你一腳踢開來得好。」


  他又說著,然後微微搖頭,「這麼多年的高冷矜持,看來我也有錯。」


  「……」


  很謙遜平和的調子,聽在紀瀟黎耳朵里,卻透著藐視的諷刺與譏嘲。


  ——他說他應該早點對她俯首稱臣,等她玩膩了,自然會一把甩開他。那也就放開他了。


  如果他不那麼「故作清高」,他早就從她手裡,解脫了。


  「你覺得我在你身邊守了七年,只是因為咽不下一口氣?」紀瀟黎諷刺好笑地問。


  「或許也發展了一些喜歡吧。」


  簡律辰啜了一口咖啡,「不過不及魚清明給你的強烈……至少在他出現之前,我再怎麼威脅憤怒地對你說分手,你都不會同意的。」


  紀瀟黎咬著唇沉默了,或者簡律辰說的東西,太一針見血,連她自己之前都沒發覺。


  那時候,醫院裡拆散了他和魚小滿,心裡更多的只是一雪前恥,報了魚小滿太子換狸貓地和簡律辰回老家的仇的那種快感。


  隨之,簡律辰用那種彷彿要殺了她的眼神推開她,對她說「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她好像除了感到危險和悚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傷心。


  ……


  紀瀟黎至今都感到危險和悚然,簡律辰真正發怒的時候,她其實不敢挑戰。想起沈婉秋上次的事故,簡律辰可能是因為那個而來……


  紀瀟黎心臟緊了緊,提起手提包便要起身。


  「你要去哪裡?我的秘書在外面。」面前的男人淡淡地說。


  他攪動了一下茶匙,頭也未抬,然後修長的食指敲敲桌面,「坐,我們好好談談。」


  那聲命令倒像是邀請一個老朋友坐下來喝杯茶,談談過去一樣的悠然。沒有上次那樣劍拔弩張,橫眉數目的冰冷壓迫。


  ……簡律辰好像真的變了。


  紀瀟黎望了一眼明亮得玻璃窗外,卻沒有看見李肅的影子。簡律辰的車邊,是另外一張陌生的女人面孔。


  她不自覺地狐疑挑眉:「你換秘書了?」


  「李肅早就請辭了,不過不用懷疑,外面那個女人要攔住你,同樣沒有任何問題。」


  簡律辰好整以暇地靜候著她。


  紀瀟黎只得重新坐下,手指卻不安緊張地留在桌角。她是切實地感覺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裡,對方似乎變化了很多東西。


  「你想談什麼?」


  紀瀟黎難免繃緊了神經,從前看到他,還能喜笑顏開或者有恃無恐地靠近,哪怕他不喜歡,她也能強求得來。


  ……現在,魚小滿,沈婉秋,她只覺得碰觸了他的兩條底線后,他隨時都可能起身伸手掐斷她的脖子!

  「談談分手。」沒有想象中得暴走,簡律辰簡潔地回答她。


  「你不是早就和我分手了嗎?」紀瀟黎一愣,隨即冷笑。「大概你覺得你不欠我什麼了。」


  「我要一個明面上,徹底的分手。而且務必讓所有人知道,在我和魚小滿傳出夜不歸宿緋聞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我的女友了。」


  那樣也就名正言順了。


  紀瀟黎聞言,不由得譏諷一笑:「就算事實如此,我憑什麼要無故,給魚小滿洗白名聲?」


  「你欠她的。」簡律辰說。


  「得了吧,我從來不覺得我欠她!她總是一副老好人的噁心模樣,弄得全世界都喜歡她似的……尤其是如今回來之後,她太過冠冕堂皇。」紀瀟黎很快打斷他。


  簡律車不語地望著她,半晌才道:「可全世界就是喜歡她的時候,你有什麼理由要這麼生氣呢?」


  「看不慣!」


  「所以你其實一直只是嫉妒她。」簡律辰淡淡地總結,隨即眉眼鎖緊,目光如炬,「嫉妒她,打壓她,設計她……然後陷害她。」


  「嫉妒?」簡律辰話音剛落,紀瀟黎渾身一顫,渾身綳得緊緊的,背部剎那挺得筆直。


  「包括你以為你愛我,你勢必抓牢我,你針對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在針對她。……你很幼稚,但我得承認,你又足夠惡毒。」


  簡律辰聲音一直不急不緩,說出來的話,卻直接像直接拿著鋼釘在往紀瀟黎身上扎,把陳年往事不再抗拒地搬出來,和她慢慢談。


  你喜歡魚清明么?你想變純潔么?那你先正視一下,從前的你有多麼漆黑。


  自導自演、自娛自樂、自憐自艾……自作,自受。


  「你讓所有人以為魚小滿是那個第三者的時候,你誣陷了她第一次;你讓我母親以為魚小滿才是那個始作俑者的時候,你誣陷了她第二次。」


  簡律辰的茶匙停止了攪拌,抬起深不見底的眸子鎖住紀瀟黎開始顫抖的眼球:

  「你讓我眼睜睜看著魚小滿跑掉,接著再也找不到的時候,你毀掉了我人生第一次;你讓我再次遇見她,卻根本不能好好抓牢她,只能看著她離開的時候,你毀掉了我人生第二次。」


  「我難以恨你的原因,是因為在我父親的死這件事情中,我自己也難辭其咎。而我唯一感激你,覺得我欠你的原因,是你那時候及時的出現在醫院,拉回了我在死亡線上的母親……可你前些日子,又親手把她推了過去。」


  簡律辰放在桌邊的食指停止了敲擊。


  「……所以,我們扯平了。」


  簡律辰說這句話的時候,費了點力氣才壓制住體內暴涌的鮮血,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如常。


  因為任何拿人生命開玩笑的人,都不會太讓人能夠冷靜。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母親。


  如果那時候不是魚小滿……


  他可能會忍不住殺了紀瀟黎。


  「我們扯平了……所以如果你再有一步讓招惹她們,招惹我的舉動,我不保證我會怎麼對你,怎麼對你們紀家。家破人亡……除非你也想試試。」


  最後這句不輕不重的話異常地鐵血殺伐,像是裹著一層溫和霧氣的尖冰,下面藏著荼毒萬里的冷血和殺意,寒意和威脅。


  紀瀟黎被這話里透出的鋒利給瞬間嚇傻,卻也瞬間激怒,她不由得「騰」地站起,抬手指著他:


  「簡律辰!你威脅我?沒有我,沒有我們家,你會有今天?!……」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


  簡律辰打斷她,接著,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摸出錢夾,從裡面抽出一張支票,緩緩放在桌台,朝她推了過去。


  「你這是幹什麼?還錢嗎?……十倍百倍地還錢,還是任由我填嗎?我告訴你,以你今天的成就,你根本就還不清!」


  紀瀟黎看都不看,直接大吼出聲。


  「不。」簡律辰搖搖頭,示意她看一眼那張支票。而後,在她低頭看清那張支票上的簽章和出票日期之時,抽回了手:

  「這是當年你給我的支票,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


  不知用何種語言來形容的紀瀟黎,表情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渲染了一樣,幾經多變。


  臉上猶如調色盤裡被混合的顏料,攪拌,攪拌,顏色變了又變。


  她張了張嘴,最後才不可置信地拿起它,震驚不已,而又發聲艱難地囁嚅道:「為、什麼……為什麼沒用?既然沒用,為什麼現在才還給我……」


  「並不是料想會有這樣一天,才蓄意地留著,等著這個時候羞辱你。」


  簡律辰合上錢夾,「實際上,你當年漫不經心地塞給我,告訴我這只是你們紀家冰山一角的錢,叫我根本不用在乎,只用記著我欠你,以後記著對你好的時候……那才是對我最大的羞辱。」


  「紀瀟黎你應該不知道,那種情話一點都不好聽。而這麼大的羞辱……我想我勢必得好好記著。」


  簡律辰分明不屑地笑了笑,低著頭,慢慢呷了最後一口咖啡。


  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修繕得體,又孤高難言的氣質里。有股竹一樣的挺拔,和格格不入於大流之中的堅毅,一如多年,恍如初見。


  時間洪流如何沖刷,現實殘酷如何剝剮,他其實從未低頭。


  ……


  紀瀟黎已經全然呆立在那裡,手裡捏著那張些微泛黃的支票,不知尷尬所止。


  「我們扯平了,可你還欠魚小滿,所以……必須還給她。」簡律辰說完,打了個電話讓外面的記者進來,隨即站起身準備離去。


  離去之際,他又忽而說:「你一直說,所有你要的東西,必須牢牢抓在手裡。不知道對於魚清明,是否也有這樣勢在必得的求愛勇氣呢?」


  簡律辰走了,桌上的咖啡還有一半,那種帶著深色鐵血銹意的咖啡,就像是如今的簡律辰:冷靜,睿智,從容,而冷血。


  紀瀟黎突然想到一個人,那個人物似乎也同樣喜愛喝著這種咖啡。


  拿破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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