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暴戾
從魚小滿點酒這件事情上其實是能反映出魚小滿情緒的。
狄庚霖一看情形就有點不對：
這種地方，魚小滿不應該喝杯長島冰茶或者巴西青檸這樣清新浪漫的酒么？可她坐下就是一杯B－52。
那種俗稱「轟炸機」的烈性雞尾酒狄庚霖並不陌生，它上面還燃燒著一盎司寶藍色的火焰，足見酒精濃度之高。
藍色跳躍的火苗映到魚小滿兩隻眼睛里，就像瞳孔里在燃燒著兩枚幽冷的火焰，愈發增添了一股無色無味的殺氣。
「……小滿，你在這種地方點這個，合適么？」狄庚霖忍不住問。
魚小滿喜歡喝酒，喝果汁，喝牛奶，喝咖啡……喝各種東西，就像海瑟薇喜歡吃薯片，吃蝦條，巧克力……吃各種零食一樣。
吃喝的東西，很能反應她們當時當刻的心情。
比如魚小滿愜意的時候會點一杯日本拖鞋慢慢舔，海瑟薇緊張的時候會大量地啃咬各種帶著棍子的糖……
額，怎麼會突然想起海瑟薇？
狄庚霖盯著盯著突然就晃了神，突然驚覺，自己再次不自覺地，把海瑟薇拿來和小滿做對比了。
「非常不合適！」
腦子裡被「魚清明紀瀟黎在一起」塞得滿滿當當的魚小滿恨恨然說著，已經把那團火焰直接倒入了嘴裡。
一條火線沿著從口腔竄入喉嚨，一路燒灼到五臟六腑，魚小滿迅速坐直身體，醞釀那團膨脹起來的怒火。
「額。」
狄庚霖鬱悶的眼光：不合適為什麼還要喝？
「你嫂子到底是誰，小滿你看起來這麼不滿意。」
狄庚霖把魚小滿第二杯轟炸機慢慢倒入自己的水杯，盯著魚小滿不對勁的臉看出了點端倪，終於正色道：
「正經跟你聊一句，你千萬不要是來搞破壞的，魚清明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他願意約會的女人，說明他大概真喜歡……你先收一下你個人的評判標準，嫂子其實是誰都可以！」
「是誰都可以？呵呵。」魚小滿眼光盯著餐廳入口處，終於並肩走過來的兩人，指尖無法紓解地捏在桌子角，鄭重道：
「誰都可以，唯獨不可以是紀瀟黎！」
狄庚霖順著目光望去的同時，臉色終於微變。
……
「看來你做了功課，這次知道約女孩子不可以約在酒店，得在餐廳了？」紀瀟黎抿著嘴笑。
「對不起，關於這方面我會繼續虛心學習。」
魚清明笑了，眉目間浮現出一絲少有的青少年般的尷尬，摸了摸鼻子，跟在紀瀟黎右側後半步的標準紳士距離下。
然後攤著手，無辜地望著紀瀟黎懷裡如今躺著的優雅花束：
「就像我下次我會送女孩子常規的玫瑰百合，而不應該因為你說你喜歡黑色，就送你了一束黑色曼陀羅一樣。真誠地請求原諒我。」
（註：黑色曼陀羅花語：不可預知的死亡和愛）
「……還說。」紀瀟黎被逗笑了，抿著彎的唇角嗔了他一眼：「魚少爺不知道，還有黑色鬱金香可以選的嗎？」
「那個花語我知道。」魚清明認真地搖搖頭，「只是單純地覺得黑皇后不太適合你。」
那種花象徵至上的權與力，太霸道且孤獨了些。
紀瀟黎垂著眸子沉思了一下，體會了一下他話里的溫潤的深意，這才抬起頭，蘊著淺笑輕聲說：「我也知道。」
——只是從來沒有人知道她其實不喜歡，更沒人對她說過她其實不適合。
走過來的紀瀟黎和魚清明似乎正在愉快地聊天，氣氛輕鬆又和諧，從兩人的表情上可見一斑。
對女人的妝容經驗性敏感的狄庚霖注意到，紀瀟黎今晚打扮得很漂亮，而且和平時那種囂張跋扈的漂亮有點不同。
不用多麼文藝多麼華麗地去介紹一下她的穿戴，衣著，神態到底哪裡不同，其實那就是濃妝和淡妝給人的差異。
彷彿是為了和魚清明那株那彬彬有禮的君子蘭（對不起，請容許他把「蘭」換成「男」）在一起看起來顯得更加相得益彰。
狄庚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畫面雖然有點荒誕，但是有人似乎笑得更加真實。
……可魚小滿什麼都看不到。
亦或是她根本被某種憤懣的情緒充斥得有點失常，雖然面色看起來冷靜異常，其實內心已經翻江倒海狂濤怒浪。
魚清明給紀瀟黎拉開椅子了。
魚清明和紀瀟黎在一個視野絕佳的地方坐下了。
夜景的欄杆窗里透過涼風，紀瀟黎披上魚清明的外套了。
魚清明不知道說了什麼，朝她伸出手，她考慮了很久，終於把手放到他手心了。
……
就在魚清明突然隔著桌子站起俯身，紀瀟黎隔著桌子仰著臉張大眼睛，而那個該死的西望山，正好在他們的剪影里快要重合的時候——
魚小滿走了過去。
魚小滿最厲害的其實就是她那張嘴，可是這次她什麼都沒說。以至於靜悄悄走過去的時候，一直觀察的狄庚霖不知道她已經起身。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抄起兩人面前的一瓶頗有情調的紅酒，拎開木塞，揚手就對著紀瀟黎頭頂倒灌下去。
「啊！」
紀瀟黎驚然縮起肩膀一陣驚呼。
那不是簡單的一杯子，而是一整瓶。甚至在紀瀟黎條件反射的第二瞬間，起身想要躲開的時候，肩膀還被魚小滿一手牢牢按在座椅上。
魚小滿的力氣此刻格外的大，手指直接按到發麻，在周圍的客人隨之的驚響里，從頭到尾一臉漠然。
干紅醇香又猶如鮮血的酒液瞬間滿頭滿臉，紀瀟黎上一秒還姿妍萬千的美麗這一刻被澆熄得狼狽不堪。
「小滿！」
酒瓶見空，魚小滿對身後魚清明驚聲的厲喝置若罔聞，放下瓶子按住紀瀟黎的肩膀，揚起手便要落下。
——這不是惡搞，整個過程里直接上手只是魚小滿，最直接深刻的生氣反應。
都來不及說話的紀瀟黎頃刻間尖叫一聲捂住臉，魚小滿半空的手腕卻被魚清明給大力制住了。「小滿！」
第一聲，驚慌，第二聲，忿憤含怒。
魚小滿回頭看了眼魚清明，眼裡閃掠出一絲背叛的，暴戾的情緒，一聲不吭地直視他。
「小滿你在做什麼？！」魚清明加高的驚聲問句。
「打女人，沒看見嗎？」魚小滿回他。
「小滿，打女人那是男人才做的事情，你快住手！」狄庚霖飛快地奔了過來，拉住魚小滿把她往回勸。
「那不一樣。」
眾目睽睽里，魚小滿似乎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一把甩開魚清明和狄庚霖：
「男人打的自己的老婆，我打的是別人的老婆！」
「別人的老婆」字字鏗鏘，沖著魚清明射去，憤怒的目光反而像在甩魚清明的耳光。
魚清明瞳孔一顫，魚小滿又毫不留情地拉著紀瀟黎問：
「你說是不是，紀瀟黎？」
「你……」
紀瀟黎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懵了，在魚小滿大力的拉扯下，驚慌不已。
「你好像一輩子都要這幅德行是不是？！你一輩子都要跟我對著來是不是？！我的東西就那麼好，你一輩子就喜歡跟我搶是不是？！」
魚小滿大聲地吼問著，重重地搖晃紀瀟黎。
「你喜歡最好的宿舍屬於我的床位，我讓給你了；你喜歡社團下任團長的位置，我也讓給你了；你喜歡的髮夾，冰淇淋和裙子，我統統讓給你了！就連你喜歡我喜歡的男人，我也讓給你了……可那些東西，你珍惜過沒有，你珍惜過沒有！」
「不，我說錯了，簡律辰對我來說不是一件東西。」魚小滿情緒瀕臨一個爆炸的邊緣，「他不是一件東西！不是我能允許你隨便玩玩的東西！還有他！」
魚小滿指著魚清明：
「你把他當成了什麼人？因為女友歷史匱乏，脾氣溫柔老好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勾引到手，當成個沒談過戀愛的初戀二楞青年拿來騙得團團轉的傻子嗎？！還是只是因為他和我有關係，而我上次輸得不夠慘，讓你笑得不夠歡？！」
「小滿！」這次連狄庚霖都皺起了眉頭。
魚小滿情緒崩潰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不知道此刻她的這種說法，非常地不妥當！
那不止是在斥責紀瀟黎，還是在變相地同時貶低魚清明。
「魚小滿，注意你的用詞！」
魚清明似乎也被魚小滿這不顧場合形象的話給激怒了，掃了一眼早已嚇呆的紀瀟黎，朝著魚小滿冷喝：「你的教養呢？」
教養……呵呵。魚小滿忍不住冷笑了聲：「魚清明，哦，不對，優雅的王子少爺，你現在這種表情在跟我提教養？」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過來，跟我先回去！」
魚清明被魚小滿刺蝟一樣的譏諷口氣給氣得渾身顫抖。魚小滿從未用這種口氣跟他講過話，然而他不打算在這裡，讓她大庭廣眾之下鬧得大家丟人現眼。
簡律辰，紀瀟黎，魚小滿，魚清明……幾個人最近如雷貫耳的大名再次響徹在了餐廳。
周圍又是一陣騷亂，狄庚霖劈手奪過一個人的手機狠狠摔向牆壁：「他媽的你們之中誰再敢拍，老子今晚絕對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說罷拿起空瓶，火大地朝著桌子角就是「嘩啦」一敲。
「啊……」
一片驚慌的叫聲，迸起一地的碎玻璃片，眾人瞬間被震懾，看著眼前這個發起怒來完全聯想不到救死扶傷的這個職業的男人。
「今晚的單我全買了，都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