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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就好像,是在等死

  魚小滿笑著點點頭,抽出花瓶里枯萎的花朵,放上自己今天剛買的花卉。


  這次是新鮮飽滿的半枝蓮,茉莉和薔薇,同樣是凈化空氣吸收細菌的花朵,她輕輕嗅了一下,很是滿意。


  白澤始終注視著她的行動,魚小滿的側臉,映襯在白色茉莉花上,清純動人。


  「你喜歡這些花嗎?要不要我下次換一種?」這一連幾次,魚小滿都買的都不是主流花卉,她怕白澤膩了,所以問了一句。


  白澤墨色的眉眼彎彎,「茉莉很香,我很喜歡。」


  跟白澤相處就像時光都放慢了腳步一樣,魚小滿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溫柔,遣眷,不用思考太多,靜靜的享受時光流動就行。


  「今天的太陽很好。」白澤透過窗帘的縫隙看了一眼窗外,喃喃道。


  魚小滿走過去一把拉開了窗帘。「唰」地一聲,刺眼的光線猛地照進室內,白澤不適應,眼睛猛地一眯,快要睜不開。


  「你怎麼每天都把窗帘拉這麼緊,多晒晒太陽,對病人有好處的。」


  魚小滿轉過身來,看向病床上的白澤。


  拉開窗帘,魚小滿這才注意到,白澤的皮膚在房間里,夜裡看確實是蒼白的透明,一看就是從來不曬太陽的緣故。


  可如今在陽光的照射下,裡面竟然透著一層淺淺的黑,像是從皮膚裡面滲透出來的一樣。


  見魚小滿愣了兩下,白澤自嘲地一笑,「是不是有些驚訝?我如果平時沒有做療毒和美白,皮膚只會更黑。」


  他的口氣帶著淡淡的落寞,曲著腿兩手放在膝蓋上,望著窗外苦笑,像是呢喃:


  「腎臟得病的人日子久了就是這樣,血液髒得,整個世界都不允許你活下去,一遍遍地做滲析,血液從身體里全部抽出,經過凈化后又再重新回到你體內……每次那個過程的幾十分鐘里,就像你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他伸手遮遮眼睛,又喃喃道:「……就像是你一個早就該離開的靈魂待在你的軀體旁邊,冷冷地看著人家玩弄你的生命一樣。」


  ……


  魚小滿不懂這種感覺,但是她知道血液滲析是個痛苦很折磨的過程……得了腎病的人,要一遍遍接受這樣的折磨,皮膚依舊會緩而慢地積累身體的毒素,告訴你時間快到了,大限將近了這樣的壓迫感和無力感。


  就好像,是在等死一樣。


  「想出去走走嗎?」良久,魚小滿才開口問。


  白澤好不容易適應了強烈的光線,他看了看外面大好的風景,看了魚小滿一眼,然後點點頭。


  於是,魚小滿把白澤『拐』了出來,兩人悠閑的散步,走到一處草坪上,席地而坐。


  「這樣很舒服吧!你不要整天呆在病房,容易發霉的!」


  魚小滿大大咧咧的仰躺在踩地上,愜意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彎著,故意沖淡白澤剛才那股引人動容的悲傷。


  白澤看了看她,淡淡的說:「我一個人的時候,護士是不會讓下來的,平時又沒人陪,所以不常出來。」


  白澤的聲音本來就虛弱,總像是輕輕地拂著小提琴的弦聲一樣,音質好聽,但是氣力不足。


  再加上這些落寞的話語,頓時讓人里莫名傷感,魚小滿的心都軟了,軟的快化了。


  魚小滿爬起來,眼睛有些澀。


  白澤又說:「小滿——我可以這麼喊你吧?你其實不用喊我先生的,叫我白澤就好。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你是個讓人很容易親近的女孩子。」


  魚小滿點點頭。


  接著白澤這個話題,她問了一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問:「白澤,為什麼平時沒人陪你呢?你家裡人……很忙嗎?」


  終於問出一個有點建設意義的問題了,這臉月來的潛伏看樣子沒有白來。魚小滿動容之際依舊忍不住地暗中想著。


  ——她太想知道白澤的背景身世了,白澤就像是一個藏在洋蔥里的像霧一樣的人,感覺他不簡單又卻又莫名讓人心疼,當讓魚小滿想要接近,想要一層一層的剝開謎團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心裡像是還會為此流淚。


  「家人?」白澤的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他低下了頭,唇角勾出一絲微微諷的弧度。


  然後良久才又說:「我有一個哥哥,但是他基本不來。」


  魚小滿點點頭,心中又是一酸。她大概也猜到了,這個哥哥想必很少來看自己的弟弟,所以白澤的身上,才時刻籠罩著孤獨和寂寞。


  真狠的心啊。


  魚小滿輕嘆,怎麼會有人捨得讓這麼一個如玉的男子難過。他一落淚,好像整個氛圍都變成了梅雨季。


  「但我真的很想他。」白澤突然又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咬著牙說出來的意味,魚小滿盯著他,發現他眼睛說這話的時候,泛著淡淡的血絲。


  就像是嗜血的孤狼在找尋著自己的同伴。


  魚小滿又是一愣,這樣的眼神里還帶著一股莫名的殺伐,讓她突生一股奇怪的寒意。


  白澤見狀,又是溫柔笑開了:「我很想他,畢竟,我們骨子裡流著的,是這個世上,最為相似的血……」


  「……」魚小滿再次點點頭,完全拜倒在了白澤這動人的兄弟情誼之下。


  因為她不是狄庚霖,根本無暇思考,站在醫學角度,這句話里到底飽含了什麼樣的深意。


  這麼個漂亮懂事又溫柔性格還這麼好的弟弟,是怎麼捨得不管的?

  魚小滿想不通,然後又靦腆地笑笑:


  「白澤畢竟你真的很善解人意啊,又不鬧騰……像我這種整天惹禍搗蛋,弄得家裡雞飛狗跳,弄得外面安寧不得的妹妹,我哥哥都沒法不管我……每次我一出狀況,我媽媽就找我哥的碴,結果總是他背了黑鍋,哈哈……」


  可是低沉悲傷的氣氛完全沒有得到緩解,反而因為她這麼一說,白澤,顯得更可憐了。


  「……沒事兒,我以後會經常來陪你的!」


  魚小滿安慰白澤,姐姐似的拍拍白澤的肩,一副你什麼都沒有但還有我這個朋友的樣子。


  白澤仍舊低垂著眼,纖長的睫毛看起來帶著淡淡的譏誚自嘲。


  魚小滿的童年太圓滿,她生的家庭好,爸爸疼媽媽愛的,還有個看似管制她其實護著她的大哥,這個對比原本就很諷刺,不是么?

  魚小滿又陷入了沉默。


  雖然她沒有別的女生心那麼柔軟愛哭,但是一個女人天生的多愁善感她還是有的,甚至情感感知上,更為敏感,只是她的控制力較強而已。


  「我很早就在醫院了,上學的時候。」白澤像是陷入了回憶里,接著述說。


  「我有大半的學業都是在醫院完成的,專門請來的教授只會教上一遍,教授過後,下次來又會換上一個新的教授。」


  「我不在家是因為我的病很不穩定,有次半夜裡發病了,我喊了幾聲,可家裡沒人發現,之後差點死了……真的就差那麼幾分鐘。」


  白澤的聲音淡淡的,透著無盡的悲涼。


  「後來我就住進醫院了,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醫院就是我家,我一住就住了十幾年。」


  白澤不快不慢地講著,也不管魚小滿有沒有回應,他手上捏著一根很長的青草,那根青草已經被他捏爛了。


  ……


  魚小滿聽著他的講述,卻不知該如何作答。同時心中疑惑更甚:

  所以,這十幾年就只有李肅來看過你嗎?


  魚小滿在心底發問,她不敢問出來。那麼,李肅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呢?


  照白澤自己說的,他似乎從小就不受家裡人待見。而且他自小就有病,肯定也沒什麼朋友。


  難道李肅是他們家下人?可是下人,也不會無緣無故這麼高學歷智商能力地進了GS,然後還鞍前馬後地照顧你這麼久吧。


  「那你家裡人……之後一直讓你留在醫院了,他們不管了?」魚小滿還想繼續打探。


  白澤搖搖頭,「不知道,可能吧。」


  讓他自生自滅。


  「你的病……還能好嗎?」魚小滿後來查過,白澤的病是腎臟慢性衰竭,隨著年齡的增長,腎臟會慢慢衰竭,直到徹底癱瘓。


  「除非換腎,不然…….」白澤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魚小滿也明白了。


  腎臟哪兒能說換就換呢?還得找到相匹配的,而且還要白澤的身體能接受,多方因素統一在一起才行。


  談話至此,魚小滿的臉上充滿了憂傷,為白澤的遭遇,為他的病情,為老天的不公。


  老天給了白澤如此完美的一張臉,但是卻奪走了他的健康,真是造化弄人。


  「唉。」


  「所以小滿,向你們這樣健康的人,就一定要每天充滿生命力地,健康地活下去。」白澤望著天空的雲,淡淡苦笑。


  魚小滿詫異的看過去,剛好看到白澤眼角晶瑩的淚珠。睫毛撲閃,那顆淚珠順著眼角滑下,落在淡淡黑色的發叢中,消失不見。


  瞬間。


  魚小滿覺著自己可能是母性泛濫了,這是女人身體的本能,看到長得美的人受委屈,就想站出來保護他,抱在懷裡安慰他。


  不過……抱在懷裡就算了,魚小滿還沒忘記簡律辰呢!借個肩膀還是可以的。


  魚小滿坐正了身體,悄悄挪到白澤的身邊,跟他並肩坐著,然後伸出手,將白澤的頭放在自己的左肩上。


  她摸摸白澤的頭,手指輕撫他柔軟的髮絲,聲音柔得出水來:「借你個肩膀,不用壓抑自己的情緒,好好發泄一下吧。哭吧哭吧……」


  差點兒就接了一句「不是罪」,幸好及時剎住,否則這唯美的畫面,分分鐘被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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