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緣君的女兒(十八)
翌日,在學校食堂內。彩兒看了看眼前神色呆愣的嫣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皺眉道:「我說張嫣然你到底怎麼呢?今兒發了一上午的呆,現在還在發獃?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跟一塊木頭說話了,剛剛我跟你說的,你聽到沒?」
嫣然愕然的抬起眼眸,睨著她,驚愕開口道:「你說什麼?」
彩兒嘟嘴,怨念的嘰咕道:「簡直浪費我唇舌,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說了,我看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要被那個大灰狼折騰出神經質不可?整日神情恍惚的,也不知瞎想些什麼?」
嫣然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頗有幾分歉意道:「行了,別說我了,跟我說說你唄,是不是真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彩兒臉色略顯酡紅,眼眸似冒著亮光:「嫣然,你還記得咱們一塊讀高中的時候,在衚衕內撞上一幫流氓地痞,差點被欺負了,最後是一男人救下了我們?」
嫣然微微沉思了一會,點點頭:「嗯,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怎麼你難道找到英雄救美的那個人呢?」
彩兒驚喜的頷首,她微微朝她招了招手,在她耳畔邊耳語一番,嫣然瞬間臉色一變,驚訝出聲道:「什麼酒吧?彩兒,你什麼時候也跟著學壞呢?那種酒色之地,你可是從來不涉足的?」
彩兒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哎呦!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那麼保守怎麼獵艷?你說,若不是昨晚我去酒吧,怎麼會撞上我的救命恩人,嫣然,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說明我們之間有緣分?」
嫣然微微凝眉,滿眼狐疑道:「這事都過去很久了,你確定是他?」
彩兒嘴裡樂滋滋的含著檸檬吸管,似回憶起過往的情形,不由自主的咯咯發笑。嫣然瞧著她那犯花痴的模樣,就差點流口水了,不由翻翻白眼。
彩兒又傻笑了一會,篤定開口道:「那天他宛如齊天大聖救你我於危難之中,就算他化成了灰燼,我也認得他,你還記得當初我發了誓言,若是找到他,我一定以身相許以報他的大恩大德。」
嫣然揚眉輕嗤道:「傻丫頭!」
彩兒嘿嘿一笑:「嫣然,我都打聽了,他在酒吧長期包了一間包廂,要不今晚咱們也去碰碰運氣,當年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麼多年了,咱們總該當面去答謝他一下?」
嫣然癟癟嘴,皺眉嘀咕道:「你知道那種聲色犬馬之地,我是從來不會去的,再說那地兒不幹凈,到處都是一些牛鬼蛇神,若是撞上壞人怎麼辦?」
彩兒輕嗔一聲:「我說你是武俠片看多了,現在是法治社會,誰能膽大包天的青天白日幹壞事?那都是電視劇演戲而已,現實生活文明多了好不?你不要隨便臆想,這以前邱逸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你怎麼什麼都聽他的,我告訴你,這酒吧是借酒澆愁的好地方,你去試試就知道呢。」
嫣然還是悶悶的搖了搖頭:「我不去,那地方黑暗的很,你別以為這世道壞人就消失了,上次我就撞見一個?手上拎著真槍,差點害得我死於非命?」
如今憶起,她都不由一身冷汗直冒,噤若寒蟬。
彩兒凝著她滿臉認真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後,不由捧腹大笑起來:「嫣然,你演戲堪稱一絕,不當演員太可惜了。」
嫣然神色一正:「我說的是真的,信不信隨你。」
彩兒乾巴巴的呵呵笑了兩聲:「一點都不好笑,你就別逗我了,還真槍呢?你還真以為是當年你祖父那會打仗的時候,可真能編啊。」
彩兒想了想,又搖晃了一下嫣然的胳膊,又苦兮兮道:「就算真有真槍,我保護你,嫣然,算我求求你,行不?以前你遇到困難,我義不容辭,我費盡千山萬水好不容易覓得如意郎君,您老,就捨命陪君子一次行不?」
嫣然瞅著她一臉殷求的可憐模樣,想了一會,長嘆一聲:「行吧,捨命陪君子!」
彩兒嘿嘿一笑:「嫣然,還是你最好。」
她們倆下午上完兩堂課,便一塊去了酒吧。剛入內,裡面浮華璀璨,霓虹燈閃爍,那震天響的音樂恨不得震破耳膜,四處張狂放縱扭動的腰肢的男男女女,嬌媚而肆意。
那聒噪嘈雜的音樂令嫣然不適的緊蹙了眉頭,她這人喜靜,不太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面,她抬手忙緊緊的捂住了耳朵,由著彩兒在前面給她引路,略顯幾分拘謹忐忑。
就這般彩兒拉著她直接上了四樓,這裡倒顯得僻靜安逸許多,嫣然不由微微鬆了口氣。入目所及,皆是繁華似錦,那靜幽幽的走廊悄無聲響,宛如一條永無止境的長長的隧道,似走不到盡頭。
嫣然猝然想起,那一次,她去找李瀟溯借錢的時候,也是這漫長而靜幽的走廊。此情此景,如此熟悉,頃刻間,腳下如灌鉛般沉重,臉色微微白了白,呆訥在原地,再也沒動彈半分。
彩兒走了幾步,方才發覺嫣然沒跟上,不由又重新折了回去,輕輕的挽著她的胳膊,溫聲道:「嫣然,你怎麼呢?瞧把你給嚇得?你膽子可真小,你放心,沒事的。」
嫣然猝然拉回了思緒,看了看她,問道:「你確定是在這裡?」
彩兒重重頷首,兩人相攜著又走了好一段路。彩兒看了看那包廂上的號牌,躊躇了好久,她緩緩神色,鼓起勇氣忐忑的敲門,半響后,沒得到回應。
彩兒咬咬唇,一陣失望之色:「會不會他沒在這裡?」
嫣然不由扯了扯她的衣角,微微皺眉道:「彩兒,要不咱們改天再來,這種地方陰嗖嗖的,很不吉利。」
可能因為那一場錢色交易,她內心深處排斥這種酒色之地,只想著早點離開這裡。
彩兒看了看她慘白害怕的神色,不由指了指她,笑得肆意:「彩兒,原來你膽子這麼小,瞧瞧,都冒冷汗呢?」
彩兒自然不知道她心中塵封已久,不易觸碰的到底是什麼,只是在那一個勁的咯咯直笑。那笑聲在如此靜幽之地,顯得格外的突兀尖銳。
嫣然扯著她的胳膊本打算離開,猝然間,迎面而來,兩道不輕不重的渾厚的男性嗓音細碎的傳了過來。彩兒止住了笑聲,兩人齊齊抬眸凝望著不遠處一道頎長高大的身軀。
那人一身黑色風衣罩體,面部輪廓分明精細的無可挑剔,一雙劍眉之下卻是隱藏著寒光閃爍的黑眸,渾身上下似透露著銳利的霸氣和掠奪的氣息。
這是一個與生俱來的天生的掠奪者和掌控者,他身子的氣息是張狂而霸道的,不似李瀟溯那般是內斂而含蓄的。只需瞥一眼,便知此人是極具危險性的。
嫣然微微凝眉,似想了一會,怎覺得那人有幾分熟悉,可又具體想不起在那裡見過。她這人有時候挺健忘的。
彩兒卻是一臉興奮的暗自扯了扯她的胳膊,眼眸亮光閃爍,似帶著幾分悸動和不可言喻的興奮:「嫣然,就是他。」
「嫣然,記得待會他走過來的時候,你故意推我一把,知道不?」彩兒又在那急急的補充了一句。
嫣然聞言后,暗自抽了抽嘴角,挑眉道:「你這是想以色相誘?」
彩兒嘀咕了一句:「你別廢話了,老娘打算豁出去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把他給撂倒了,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趕緊的別磨蹭了,他快走過來了。」
嫣然心中悱惻一片,這丫頭的平時還挺矜持的,這會見到帥哥便崩不住了。那高大的身影闊步而來,待他走進近些,嫣然手微微一揚,猛推了彩兒一把。
只是猝然間,嫣然腳下一滑,整個身子也跟著不由自主的往前傾了過去,伴隨著她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此刻,彩兒臉色也跟著一急,這丫的她也太脆弱的,沒把她給推倒,倒是自己先摔個狗啃泥。她眼疾手快的想要拽住嫣然,卻被穆然橫空過來的一條手臂給截住了那欲下墜的嬌軀。
彩兒緊咬著紅唇,有些氣結,本欲想著使美人計,卻不成想,弄巧成拙,讓某人捷足先登,不由一陣懊惱。
嫣然眨了眨水靈清透的美眸,此刻,她整個柔軟的身子骨被男子攬入懷內,男子那深邃不明夾雜著一絲玩味的眼眸定定的睨著她,惹得她臉色潮紅一片,諾諾道:「謝謝你!」
嫣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人就是她那一日救下的沈秦……
沈秦邪魅一笑:「這些年,對我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少,但對我如此熱情的女人,你還算是第一個?」
嫣然面色一窘,滿是羞惱之色,今日可真是殠大發了,誰知她不過輕輕的推了彩兒一把,本暗自控制了力度,不敢太用力,結果天意難測。她平日很少穿高跟鞋,今日卻著了一細跟的高跟鞋,腳下穆然一滑。
這男人八成以為她有多飢不擇食的主動投懷送抱,如今就算費心解釋,也是越描越黑。嫣然只得整個嬌軀半昂著,想要靠自己起來,卻是徒勞無功,她咬咬紅唇,有些窘迫的暗自扯了扯沈秦的純白色襯衣。
似隔了片刻后,沈秦方才慢悠悠的將嫣然給攙扶了起來,接著那長臂宛如蔓藤般纏了上來,將她牢牢的抵擋在牆壁之上,尾音邪魅上揚:「張小姐,這麼快就不記得我呢?」
嫣然迷惑的鎖眉,忽然瞪大了眼眸,瞅著男子面前放大的俊容,他身上混合著濃重的煙草味襲上鼻端,惹得她一陣眩暈,不似言瀟笙身上常年纏繞的那種淡淡渺緲的檸檬香味,清新淡雅。
嫣然有些不適微微蹙眉,卻又不敢動作。他那削薄的嘴唇離得她很近,相差毫釐之間,只要稍微動彈一下,她便會毫無預兆的觸碰到他的薄唇,她整個身子拘謹的不敢動彈分毫。
沈秦似刻意將那薄唇覆在嫣然的耳跡般廝磨了一會,那燙人的溫度襲來,在她耳垂般哈氣,說得極其曖昧:「那一晚,巷子里,我們……沒想到你如此嬌媚可愛,讓我念念不忘。」
他的話音低沉而邪魅十足,嫣然猝然間想起了那驚悚的一晚,原來是那個她曾在巷子內救下來的滿身血跡的男子。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眸,抖動著雙唇:「原來是你!」
沈秦邪魅意味濃重,惹得嫣然羞憤的忙抬手推搡著那高大的身軀,她的力道看起來倒像隔靴搔癢那般撓在男子身上,一陣酥麻之感,惹得男子笑意更肆意了些。
由著她這般折騰了許久,沈秦方才款款的退卻了幾步,身後似預料般猝然響起某男意味深長的嗓音:「沈總,真是好興緻,難道光天化日之下也想表演一場活春宮不成?」
嫣然驚魂未定的睨著聲源處,總覺得這道嗓音有幾分熟悉,不由瞥見到來者,整個臉色刷的蒼白一片,心中一顫,再轉目睨著沈秦依舊是那邪魅之態,他分明是故意的。
不對,他應該不知道她和李瀟溯那不堪的關係才對,可總覺得他好像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睨著她,有幾分不懷好意,耐人尋味。
同時,對於這猝然發生的一幕,一旁呆愣的彩兒也驚訝了好半天,這會見到李瀟溯,下意識的隱約有些擔心的看向嫣然。
此刻,沈秦旁若無人的捋了捋一旁呆若木雞的嫣然飄落在耳跡的碎發,眼神曖昧輕佻,邪笑道:「抱歉,讓李總看到了,咱們家寶貝害羞,見不得生人,往後我注意點便是。」
嫣然如遭雷擊,猛然的往身後退了好幾步,雙目飽含機警隱怒的瞪著他。
李瀟溯聞言,只是掀唇淡笑道:「還是得注意點形象才是,這女人啊,都是紅顏禍水,冷不丁哪日讓你傾家蕩產也未知?如今這世道,養女人還不如養條狗,這女人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吃著碗內的看著鍋內的,還不如狗忠誠?」
他慢悠悠的說著,自始至終也沒掃那一端惶恐不安的嫣然一眼。沈秦挑了挑劍眉,閑閑開口道:「也是,也難怪據說李先生家裡養了好幾條藏獒?不過這馴服女人,也跟馴養寵物一般,要懂得恩威並施,才能調教出聽話乖巧的女人。」
李瀟溯清淡一笑:「那是,沈總整日流轉在花叢之中,對於馴服女人自有一套,我自愧不如。」
沈秦別有深意的挑眉,眼眸似卷著一抹淺顯的犀利:「這圈子內誰不知李總潔身自好,從不沾惹女色,自然不會將精力耗費在女人身上。否則,怎麼會僅僅耗費四年的時間,便將以前瀕臨破產的李氏集團重新起死回生,還成功上市,一躍成為上海赫赫有名的房產巨頭?讓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如今居然跟王氏分庭抗禮,想必李總的雷霆手段,令人不敢小覷。」
沈秦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神色,又不緊不慢開口道:「只是,這手中的權柄握得太大,又伸的太長,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難道李總午夜夢回之時不會有高處不勝寒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