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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父親與母親

  「秀秀同志,你這是要做什麼?」陳瀅與王柏春原來在辦公室里練習禮儀,聽到外面喧嘩,也便被這聲音給引了出來,這就聽到了這幾個年輕人的對話。


  江秀秀覷起眼來,來回打量著王柏春與陳瀅,臉上帶著一絲絲嘲諷的笑意:「所長,師母,既是你們也來了,咱們倒是不妨把話給說明白了,這高主任,現下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想你們不是比我更清楚么。呂清如同志一直這麼苦等著,我一個旁人看了都不忍心呢!倒是不妨把話敞開了說,也叫她聽得明明白白的,不好么?」


  這個時候,清如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自從她回國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那種心裡不踏實的感覺一點點就散漫了開來。江秀秀的話如同一枚炸彈,在清如心底炸開了來,叫她先前所有的疑慮都一股腦的涌了上來。


  「所長,師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清如面色有些蒼白,她輕咬著下唇,問道。


  陳瀅牽過清如的手,輕撫道:「小呂,有些事情,怕是一時半會也說不好,等改日罷,時機合適了,我們再同你仔細說一說。現在,我看你情緒也不是很穩定,身子也才恢復沒多久,倒是不如再靜養幾日,我們再來仔細談一談這件事情。」


  「師母,這還有什麼好隱瞞的么?高風眠已經瘋了!他早就在贛城的精神病醫院裡頭了!他已經瘋了!瘋了!難道你們就是這樣欺騙他的愛人么?」江秀秀一股腦的就將心底的怨氣一下給發泄了出來,她就是要把事情給捅出來,她就是要呂清如心下不痛快。


  她江秀秀得不到的,呂清如也休想得到!

  「啪」的一聲,幾乎沒有人想到,平日里老實的趙愛國,直接甩了江秀秀一個巴掌。


  江秀秀一下就狠瞪了趙愛國一眼:「你什麼意思!啊?趙愛國,你出息了你!你竟然敢打女人!」


  趙愛國早已經氣的面色漲紅了起來:「江秀秀同志!請你注意你的措辭!高主任那天,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們,又怎麼會被山上滾落的滑石砸到!又怎麼會傷到腦袋!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么?!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你平時里胡作非為也就算了,我們當你女同志,也就讓讓你。你今天是跟高主任的愛人過不去,那我趙愛國頭一個不答應!」


  江秀秀一下被趙愛國噎的說不出話來:「你!可惡!」


  李健吾不知道從哪裡迅速趕了過來,眼見著江秀秀吃了一巴掌,拎起趙愛國的領子就是一頓揍:「竟然敢打女同志!你真當是反革命了!看我不收拾你!」


  不由分說的,兩個人就扭打作了一團,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簡直打得難解難分。王柏春與陳瀅忙著勸架,一人拉一個,還被連帶著摔了一跤,這現場簡直可謂亂透了。


  清如愣愣地站在一邊,心下不斷地想著他們方才的對話,精神病院……石頭……她漸漸有些暈眩起來,她的風眠,她的風眠呀……慢慢的,眼前鬧哄哄的景象跟著出了一圈一圈的疊影。


  「小呂!」在陳瀅的一片驚呼聲中,清如一下就昏厥了過去。


  …………


  幾日後的午後,清如在陳瀅的陪伴下,來到了贛城的精神病醫院探訪。天空原本還是湛藍一片,就在蘭君下車的那會,一下就下起了雨來,且雨勢很大。


  清如有些氣虛,進了樓里,一路都是扶著欄杆走的,那露天的小樓梯,好似特別的長,總也走不到盡頭。潮濕的水泥台階已經被暈染成了土黃色,上頭粘著一兩片法國梧桐的落葉。


  她們到了四樓,那是一間在轉彎處的病房,清如伸出了手,卻沒有勇氣按下電鈴。一陣狂風吹過,那屋內紫紅色的窗帘被風吹出了窗外,好似在向清如招著手。


  密密麻麻的雨點,順著窗戶掃射進了屋內,清如幾乎都可以聽見雨點沙沙打在桌子上的聲響,就跟撒豆子一般。


  不知道為什麼,清如一下生了怯意,轉過身就想下樓去了,如果不是陳瀅拉著她,恐怕她早就從樓梯口跌落下去了。


  「小呂……」陳瀅擔憂地問了一聲:「如果你覺得身體不舒服,那咱們改日再來探訪也是可以的。」


  清如暗暗摳緊了手心,整個人禁不住地哆嗦著,好不容易,她才回過身道:「師母,我這樣是不是特別懦弱……我……」


  陳瀅輕攬住清如道:「小高當時……其實真的傷的很重,我們一度都以為他沒的救了,就連醫生都說,該準備後事了。可是他就是硬拼著一口氣,活下來了。他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著你的名字呢……如果他看見你現在的樣子,若是心裡明白的話,怕是也要很難過呢。我到底是不確定,今天這樣帶你來,到底對不對呢。」


  清如直起了身來,抹了抹眼角,鼓起勇氣道:「師母,我們進去罷。」


  陳瀅道:「如果你還沒準備好,咱們不急在一時。」


  「不……我們走吧,我已經錯過這麼多可以見到他的日子了,不能再多浪費一天時間了。」清如邊說,邊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張書桌,窗帘被風吹得裡外飄揚著,桌面早已經被打濕了大半。高風眠就獃獃地坐在床沿邊上,望著窗口的地方發獃。


  清如很久沒看見高風眠了,現在細看他,整個人看起來頭髮蓬亂,鬍子也是拉碴的,搭拉著眼皮,懨懨地,一點表情也沒有。旁人見了,怕是很難想象,這曾經是一位多麼意氣風發的工程師。


  他似乎聽雨聽的很認真,並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了房間來。


  清如慢慢上前,在高風眠跟前蹲了下來,然後握住他的手,含淚笑道:「風眠,我來了。你認得出我么?」


  高風眠的眼睛依舊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窗外,只不過睫毛略略抖動了一下,這淚一下也就滾了下來,直落到了清如手背上。這熱淚觸手,叫清如心下生疼,仿若整個人都被撕裂開來了。


  「清如……」高風眠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嘴邊的口水也跟著溢了出來。


  清如整個人俯在潭秋身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


  幾年後,西北荒漠的實驗室裡頭,緣君靠在椅背上,略略仰起頭來。她拿了毛巾拭去臉上的汗珠醒了醒神。她的目光瞥見一旁案上有一封來信,字跡很是熟悉,於是她便展開了信,靜靜地默讀了起來。


  那封信上寫著:


  妹妹敬啟:


  經過四個晝夜的舟車勞頓,終於與月底前抵達了瑞士,重新回到了薇薇鎮上的家中。到家裡的時候,母親在擦拭著父親的靈位和檯面,從前家裡的那番熱鬧景象,怕是再也不能重現了。


  父親在世的時候,我們倆都在外念書,依戀膝下的時間總是很少。如今,雖然我想多陪伴一些時日,可是他已經溘然長眠於地下了。我喚他父親,他不能應我。我哭,他也不能感知到了。妹妹,我知道,你此刻一定與我一樣哀痛……


  說起來,我也是不孝女,父親待我這樣好,視如己出。可是父親離世快一年了,我才抽得出時間回瑞士一趟。母親說,不要焚燒紙錢,也不要做什麼羹飯了,父親一貫主張勤儉,也說要環保,因而這些傳統的禮節想來都不是他願看到的了。


  但是我同母親一道在湖邊採擷了不少帶露的鮮花,然後編成一個大花環,掛到父親的墓碑上。那奼紫嫣紅的模樣,實在是無心欣賞,春山空影,手扶著墓碑,我只覺得心下哀慟得已經不知道自己竟然還存活於世。


  可是我不敢大哭,生怕母親看了更是傷心。她總是一個隱忍的人,想來即便是哭,也總是在夜裡我看不見的地方。父親對於我的恩惠,此生怕是永難報答了,妹妹……你說,我們是不是到底還是虧欠了父親太多的?


  那時候,我在黃河的渡橋上趕修,但是心裡一直覺得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直到收到電報,才知道原來是父親辭世了。母親說,父親收到我與風眠的大紅結婚照,很是高興,病象也有轉圜的樣子,甚至醫生都說還有痊癒的希望。


  哪裡知道,還沒等到我歸家,父親的噩音就傳來了,我簡直是追悔莫及,痛心不已!我們受的教育,註定我們不是迷信的人,可是我竟然有種想法,是不是冥冥之中,就註定了我們與父親是不可能再見了的?『家與國,忠與孝,不可兩全』這話我終於深深地明白了。


  這些日子,我幾乎沒法睡覺,即便淺睡了,也總是會夢到從前暑假的時候,母親在院子里喚我們過去吃糖水,然後與父親一道聊著閑話,說著家常的日子。父親但凡看見我們,臉上就會洋溢出笑臉來。而那碗父親手上遞出來的糖水,我們再也喝不到了。


  父親離世前,有幾天精神還算好,還同母親說,我們若是往後不能時常回家來探視,也請母親不要責怪什麼,到底是為了國家……他說他很欣慰,大女兒是工程師,小女兒是科學家,都在為著建設新中國在出著自己的心力,我們是他一生的驕傲所在。


  可是妹妹,我們心裡又何嘗不知道,父親其實也是念著我們的,他的心下又何嘗沒有尋常父母的那些感情。只不過,從前他經歷的苦難太多,反倒更知曉如何收斂他的心境。


  我不知道,你與父母在加州告別的時候,父親是什麼樣的表情。當我離開瑞士的那一日,卻是看到父親的眼角有淚花,你知道的,他從來不輕易在人前落淚的,我想他一定是心裡明白,我這一去,或許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妹妹啊,我們現在是沒有父親的人了,回想過去我們承歡膝下的情形,再望著瑞士的藍天白天,更是分外懷念過去的日子,我簡直恨不得趴在草坪上再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是我要顧念母親,也要顧念風眠,決計不可以懦弱下來。


  聽母親又說,父親在離世前,總是不捨得花錢,他是這樣的富有同情心,他說要把錢省下來,給那些出國的學生設立一個獎學金,要幫助他們在國外完成學業。他的錢來的並不太容易,幾乎都是從葯錢、衣食裡頭一點點要母親幫忙省下來的。


  母親聽了他的遺願,在日內瓦的學校設立了一個獎學金,不過她再三的要求,不要提及父親的名字,因為她知曉,父親寧可不為人所知,只願這些錢能夠真正用在需要它的人身上。


  這件事說起來有些瑣碎,可是我在寫信的時候,卻是深深的為之感動,父親到底是經歷過戰火,從槍口舔血活下來的人,他的理念,他的信仰,都是我們一生的楷模。


  普通的長輩,暮年也不過就是想要享受一些清閑的福氣。我們的父母,有兩個女兒,都受過高等教育,但是卻是一點也沒享受到我們的反哺。如今我又快回國來了,母親又要孤孤單單一人,我也實在是放心不下。


  我同母親說,邀她來國內,同我與風眠一道生活。風眠這些日子,神智已經恢復了許多,甚至能夠與我討論一些工程上的難題了,這一次黃河渡橋的修復,也多是虧了他的提點。


  只是母親婉拒了我的邀請,她說,她還是在阿爾卑斯的山腳下,陪著父親的靈魂,在這裡走到生命的終結點,她不想留下父親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長眠於地下。


  一想到這些,我心裡就是止不住的惆悵……


  好了,我總是說些似有似無的話,怕是要影響你的心情了,希冀你還是認真做你的科研工作,不要耽誤了你的進度。


  另外,母親收到了你寄過去的相片,聽聞你與張爽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母親特別的高興,她說孩子眉眼像你,滿是不服輸的勁,看起來將來也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真是恭喜你與妹夫了,我也由衷的為你們感到高興。


  你前次來信問我,我與風眠的婚禮何時補辦。我想,可能就不辦了吧。所里的任務繁重,實在是忙的脫不開身,更何況是私人的事情呢。等這次回了國內,我就得趕赴天山去了,那裡聽說風景很美,可是任務也很艱巨,恐怕也是新的一項挑戰,希望我們的任務能夠順利完成。


  最後,妹妹,我知曉你的脾氣,心下此刻一定也是痛楚萬分的。可是這痛楚,也不過就是在你眉梢上多添一絲愁痕。母親要我特意轉告你,好好過著自己的日子,不要輕易嘗試這人生的苦悲。你和妹夫,還有孩子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這才是她希望看到的。


  妹妹,我心下其實還有許多的話想同你說,但是我想,話是永遠說不完的,不如就此擱筆了。我想進天山以後,我也是許多時日不好通訊了的,也請你不要挂念。我們過得好,才是讓父親在天之靈,讓母親覺得安慰的事情。


  預祝你一切順利。


  你的姐姐: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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