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畢業季
茹雲點了點頭,復又嘆了口氣:「對了,我今日還收到一封來信,正要給你瞧一瞧呢。」
茹雲邊說,邊從手包裡頭取出一封信來,秋白瞥了眼信上的郵戳,是一封錦雲來的信箋,心下也便有了數。
他拆開了信來,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而後又看著手裡頭的相片,裡面是一張呂家老太太,還有姨奶奶的合照,兩個人的唇角都洋溢著笑容,手邊站著一個微胖的男孩子。
秋白的嘴角不自禁地揚起了笑意,將信交到了茹雲手中:「是呂家的來信,你也看一看罷。」
茹雲接過了信箋,默念著,不禁感慨道:「原本我還擔心,沒了清如在身邊,怕是老人家寂寞得很。更是沒料到當初唐嬌燕與濟安帶著孩子連夜逃走,最後竟然雙雙落難而亡,好在老天有眼,孩子總是無辜的,總算是保住了。」
秋白道:「那孩子能再被送回呂家,還多虧著呂平柏當年到處積德行善,總算是有人記著他的好來。若不是受過呂家恩惠的人,認出了濟安的屍身,恐怕這無辜的孩子還送不回去呢。如今有這麼一個男孩子在身邊相伴,總歸也是一個依靠。呂家老太太與姨奶奶,想來多少也能寬慰一些。」
茹雲望了眼相片,指著上頭的孩子道:「安兒這孩子,也是有福氣的人。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雖然當初,咱們是許諾過要把清如放身邊帶著,視如己出。老太太呢,也是藏得住的人,從來不問清如如何。我想啊,她多半是一直捏著咱們寄過去的相片看著呢。等過陣子假期,我看清如倒是可以回國去一趟錦雲鎮上看看老太太和姨奶奶。」
秋白笑道:「清如這孩子,想法多著呢,等學校假期的時候,你再問問她自個的心意好了。不管她有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她就是了。清如這孩子,心地也是純善了,到底還是你這些年辛苦了。」
茹雲笑笑:「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清如自個懂事乖巧,從來不用咱們操心的,說起來多了這麼一個大女兒,倒是我們自己的福氣呢。」
秋白握住茹雲的手,笑了笑,而後將她摟入懷中:「我倒是覺得,我最大的福氣,是能有你相伴在身側呢……」
…………
這是中學時期的最後一堂考試,考的是物理題目。這道用法語寫就的題目看起來冗長又複雜,都已經額外延長了一個小時的考試時間,緣君依舊還沒有考完。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教室裡頭已經開了燈,緣君是最後一個交卷子的。清如作為這一場的監考老師,她在緣君跟前踱步觀望著。
緣君覺得頭有點暈眩,這個時候她抬起頭來,看到姐姐的眼中折射出燈光的色彩來,一時間更是有些心裡沒了底氣。
因而最後一個題目,她愣是一個字也沒有寫出來,那可是一道佔分頗大的題目。緣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腦子裡一片空白,不過還是伸出手來,在抽屜裡面茫然地摸索著心下總歸也是空落落的。
「我的傻妹妹誒,怎麼還在發傻呢?快走罷,再不回家,母親又該念叨了。」清如笑著從背後拍著緣君的肩膀道。
緣君也不說話,不過是木然地起了身來,跟在清如身後一道出了教室。外頭鬧哄哄的,一群學生正在熱烈地討論著考試的題目。清如知曉妹妹心不在焉,也沒心思多說什麼,於是便帶著她避開了人群朝著樓下走去。
「好了,這會可沒人了,你倒是說說看,考的如何了?」清如突然停下了腳步,在一樓的走廊問道。
緣君搖了搖頭,她與母親一樣白皙的面上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姐姐,我怕是考的很不好。你說,咱們都是母親教的,我怎麼就老有些拉後腿的意思呢。」
清如側過頭來,望著緣君道:「再不濟,B總歸是有的罷?」
緣君輕嘆了一聲:「只怕是C都不一定有,最後那一道題目,我是完全做不來的,怕是好不了了。最近這些天,我都沒怎麼看書複習,夜裡又總是睡不好,實在是太累了,方才考試的時候,我都覺得要睡過去了。」
清如的面上微微動了一下,半晌,方才回過身對緣君道:「你這些天,好似心下總懷著心事似得,到底是怎麼了?有些話,你同母親不好說的,說給我這個姐姐聽一聽不是無妨的嘛?」
緣君抬起眼來,望著清如,不由得心下更是惆悵了:「姐姐,咱們還是別說考試了。我這可算是畢業了呢。」
「嗯,是了,你可算是畢業了……」清如應了一聲。
緣君看姐姐望著學校前面的草坪發獃,不由得笑了一聲:「姐姐,你是不是因為高風眠要回國去了,心裡多少有些捨不得他了?」
緣君的話,倒是叫清如有些猝急不防,方才姐妹倆還在說畢業考試的時候,好好的,怎麼又扯到她頭上來了?
清如不由得紅了臉道:「緣君,瞧你,說什麼胡話呢。」
緣君嘻嘻笑道:「嗨,我說姐姐,你瞞得住母親,可瞞不了我這雙眼睛。我那天可是瞧見了,你們倆可不是在湖邊的草坪上說著悄悄話的么,那樣子,要有多親密就有多親密。要不是想著高老師還算是個不錯的人,我可早就要告訴父親,去會會他了。」
清如一聽,心下一下就急了:「緣君,你又在說胡話了,好好的,告訴父親做什麼。父親怕是以為人家有什麼企圖,一不小心是要挨拳頭的,我們可是兩情相悅的……」
緣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瞧瞧,可不是不打自招了……」
清如一時有些惱了,不由得輕輕掐住緣君的臉蛋:「誒呀,你這個小鬼頭,如今都知道欺負姐姐了呢!」
緣君聽了連連告饒:「得得得,姐姐,不過是同你說笑呢,倒是真急起來了。不過呢,我倒是要勸告你一句,這高風眠回國去,那是要建設橋樑、鐵路去的,乾的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情。你身子也不好,若是跟著一道回去,不僅幫不上什麼忙,怕是還要人家分心來照顧你呢。」
清如略微有些詫異,她倒是沒想到,緣君這個小鬼,思慮的比她還要多,於是她咬牙道:「緣君,就算你不說,我心裡頭也明白呢。我心裡已經想好了,下次學期我就辭職了,不再繼續擔任教職。我準備去蘇黎世聯邦理工,好好修讀土木工程專業,將來回了國,好幫著風眠一把。」
緣君挑眉道:「怎麼,姐姐,你想真想要回國啊?」
清如定定地望著緣君道:「我的傻妹妹,難道你不是么?」
緣君漫然望著校園的盡頭,遠處的雪山正在轉成暗紫色:「我想咱們的心思是一樣的……」
聽緣君這樣說,清如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們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卻是這世界上最相互了解的人了。只不過,她們這些心思,在家裡頭,從來都不願意表露的太過明顯。
她們都知曉,母親這些年,過的很不容易,還得另外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同父母親一道商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