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妥協
縣長狠狠地盯住唐嬌燕的眼睛,此刻他唯一最強烈的念頭就是揚手甩她一記耳光。他堅信眼前這個女人也是同謀者之一。他又想翻一個身,再次把她壓到下面,不顧死活地再教訓她一回。
他要一口咬下她白嫩嫩的肉,嚼碎了,吐到她臉上,看她笑不笑得出來。他要狠勁地壓,狠勁地抽,狠勁地捅,要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這個時候,頭疼折磨得他臉色蒼白,眼神發暈。除了用目光表示他的憤怒,別的一無所能。
他眼睜睜看著唐嬌燕笑著將身子懸空,盪鞦韆一般從他腰腿之上盪了過去,滑下床,走到房間中央那一堆大紅色的衣物當中,揀起胸衣,不慌不忙套上,再一粒一粒系好旗袍的扣子。
縣長閉上眼睛不去看她,開始設想他將要面臨的處境。新來的管事長官正是整頓風紀的時候,這個時候若是他出了任何的亂子,甭說這代理縣長的位置不保,恐怕還得要進監獄去。想到這裡,他就嚇得直流冷汗,到底是不該輕信了沈茹雲這個女人的鬼話!
隔了一日,那縣長果然收到一個孩童送來的密信。信封是自己家裡用報紙糊出來的,很厚,也很大,沉甸甸的模樣令縣長望而生畏。
關上書房的門,確信門外無人之後,縣長兩手哆嗦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從封套里滑出一疊照片,搭眼一看,會使人誤會為讓人羞於啟齒的春宮圖。細看,方辨認出男女兩位主角的姿容。
頭一張,縣長側身朝里躺卧著,唐嬌燕赤身裸體跪向床外為他寬衣解帶。唐嬌燕低眉垂眼的樣子著實曖昧。第二張看,他的左胳膊搭在唐嬌燕腰后,摟住她的纖纖細腰,左腿架在唐嬌燕腿上,春光無限。
看到第三張的時候,這縣長已經是冷汗直冒了。卻見著兩個人的臉貼在一起,像用膠水粘住了分不開來似的。
縣長直看得面紅耳赤,心跳氣短。他想他真是低估了沈茹雲這個人,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女人,這膽量就是男人看了也是自愧不如的。
他放下照片,再看附信。
信是用撕下來的草紙寫的,只見著上頭字跡:縣長與戲子的一夜風流,已立此存照。如今新長官正首倡新生活運動,縣長在本地上任伊始,恐不願將此風流案分之於眾。若有好事之徒轉達到長官方面,則對縣長的佳途更添麻煩。萬事總以息事寧人為好,現今照片只你有我有,底片也妥善收藏在我手中。我的要求並不過分,只盼縣長為呂平柏之事疏通,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奉上銀票三千塊,供縣長為此事打點之用。若平柏有朝一日平安回家,則此照片永無出頭之日。本人做事向來言而有信,縣長不必有絲毫擔憂,余不贅言。三日之內望能見諸行動,否則後果自負。
縣長看完這封信,一時間真是哭笑不得。他不是個胸無城府的蠢笨之徒,對自己酒醉之後是否真的跟唐嬌燕成過好事,根本就將信將疑。然而照片擺在面前了,唐嬌燕又顯而易見已被沈茹雲買通。
鐵證如山之下,他就是渾身長一百張嘴巴也無法辯解,還只能是越抹越黑。沒別的辦法,按沈茹雲的要求行事是上上之策。何況他從信的字跡上判斷出來,茹雲的確沒有對外聲張,這信顯然是由她口述,某個不懂事的孩子寫下的字跡。
三千塊錢的銀票,他自然照單全收了。茹雲這個人真是厲害,打了你的嘴巴,還反過來為你送上銀票。當然也只有漂亮女人才使得出這樣的伎倆,狠毒中帶著惡作劇的玩笑,精明中摻雜有孩子般的天真,實在讓你哭笑不得,嗔怒無門。
此時的呂平柏均關押在縣城的地牢里,等候初審。長官方面已經多次催促解押呂平柏到楠京,急迫中縣長先回一話:「呂氏一案,情況複雜,恐有冤情,宜細細察審。」
接下去,縣長親自出馬,找了本地與呂家交好的數十位有聲望人士,聯名寫了狀詞,控告本地有人企圖吞併呂家產業,挾仇陷害呂平柏先生。縣長跟著就拋出一份名單,說的都是呂平柏平日做的善事,行的善舉,而以此證明他的品行不可能去通敵。
此善行單一出,錦雲鎮上輿論大嘩,眾人都知曉,這呂平柏做善事,只是不知道,原來還默默為本地鄉親做了這麼多事情,簡直是個活菩薩一樣的人物。這個時候,大家又爭相讚頌縣長,說他是難得盼到的青天父母官。
縣長一箭雙鵰,既為呂平柏作了遮掩,又為自己爭了名譽,在全縣士紳面前討了個大大的「好」字來。
從呂平柏車上搜查出來的長短槍支,本來封存在縣保安大隊,留作物證的。忽一日出了怪事,有人私下配了門鎖,黑夜裡登堂入室,把長槍短槍席捲一空。從門外留下的腳印和槍支的總重量來看,這事不是一個人乾的。
誰是保安隊的內奸?槍支的去向是在哪一方?似乎誰都有這個可能。偌大一個錦雲城,要查出來簡直大海撈針。縣長首先泄了氣,宣布他沒有精力再管這事了。縣長一罷手,底下的人自然樂得偷懶,打了個報告說無從查起,便馬馬虎虎結案。
物證既然沒了下落,茹雲立刻抓住仇人誣陷這一關節,大張旗鼓為呂平柏翻案。恰逢楠京的二把手陳先生知道了此事,親自給本地長官寫信,詳說呂平柏的經歷和為人,指出他決無可能通敵叛國,一切都是虛妄之談。
事情到了這一步,案子再審下去似乎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為了掩人耳目,縣長又最後一次在大堂提審了呂平柏,當眾用刑,打得他皮開肉綻。呂平柏事先已得到消息,自然是咬緊牙關抵死不招。這一來,案子的前後審理過程無懈可擊。
又該著呂平柏運氣好,不遲不早,正當縣裡準備釋放他時,楠京方面為了全國抗戰,補充兵源,頒布了對全國特殊罪犯的大赦令。不管呂平柏是不是真的通敵了,反正有了這個條令,釋放他的事情便更加順理成章。
茹雲以為,理所應當的,或許平柏就應該要回呂家了。她焦灼的在家裡等消息,沒有等到平柏被釋放,卻等來了縣長。
縣長這回來的很是小心,左右環顧了一大圈,這才敢入了祠堂的偏門。待得進了屋內,他這才告訴茹雲,他已經竭盡所能為呂平柏開脫了,而且楠京的陳先生也寫了一封求情信來。
可是這位縣裡新來的長官,也不知曉是中了哪門子的邪,怎麼也沒鬆口說釋放呂平柏的事情。
茹雲望著縣長,自然知曉他說的並未有假。他到底是懼怕茹雲公開他的齷齪事情,在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以前,想來他也是睡不好覺的,那就更不可能在背後做任何的小心思,小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