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受刑
陶秋白並沒有去問,沈增怎麼又到這監獄里做起了事情來。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身份轉變簡直是太平常的事情了。
況且他如今是個階下囚了,即便是心裡頭恨透了沈增這個小人,可因著暫時不得把他怎麼著,一切的情緒都只能壓制著。
秋白很快就把碗裡頭的飯菜給吃光了,還把沈增給他的白煮蛋毫不客氣的吃光了。
沈增將碗筷收回到了籃子裡頭,用白布蓋上,這才緩緩開了口:「侄女婿,我是後悔死了,當初真當是不該相信日本人的一張嘴。從前日本人說,保證送我去東京,還我一個工廠。哪裡曉得,他們把我帶到了青島就不管了,直接給扔到了碼頭上。還好我命硬,一路撐著回了上海。然後就聽說你被俘虜了,我這心裡頭也是很不好受……我實在是……」
「勿要多說了……」秋白閉上了眼,面上也無喜怒地說著,顯然是要趕人的意思。他實在是沒有聽這個無恥小人辯解的閑功夫了,倒是寧可被提審鞭刑也好過聽他廢話。
沈增討了個沒趣,只得撇了撇嘴:「叫你一聲侄女婿,那是顧念著以往的情分,心裡頭還敬著你。甭以為你擺個臭臉就還是陶家的少帥了,這如今陶家早就散了,你自個都成階下囚了,還敢給我臉色看呢?」
秋白冷笑了一聲,不睜眼,也不接話,此刻只將他當成了空氣來看待。沈增從鼻孔里哼了兩聲:「你倒是能耐,那便繼續在這兒呆著,好好享受享受這日本人的監獄罷。說起來,怕是你還不知道呢,柳斯年呀,可還沒死呢。如今你正好被俘虜了,那我們茹雲那,正好同他長相廝守,將來呀,說不準就住在你這牢房的上頭房間里呢。」
聽到沈增說起這些,秋白不由得錯愕道:「你說什麼!柳斯年沒死!」
見秋白有了回應,沈增也就更為得意了,他笑嘻嘻的走到秋白身側,撩撥了一下他手裡頭的銬鏈:「嘻嘻,我就說你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了,你還能在這裡坐得住?我倒是不妨做回好人,行行好,告訴你罷。咱們的少帥夫人,我那貌美如花的侄女茹雲那,將來可是要同柳斯年雙宿雙棲的。等這陣子過了,茹雲就要被接到這裡來過日子了。這到時候,溫香軟玉,床上嬌嗔著顛鸞倒鳳,不知道要有多快活呢。說起來,還是這侄女厲害啊,從前呢跟了你,現下跟著柳先生,真當是哪裡有好處,就往哪裡鑽,可是比我會營生啊。這本事,我便是想學也學不來的,不服不行呀。」
話聽到這裡,陶秋白心下自然是動了氣的。他倏地從木板床上立了起來,一雙紅絲滿布的倦眼狠狠的盯著沈增,終於再也按耐不住情緒道:「你這個畜生!竟然連自己的親侄女也算計!你還是人么!」
眼見著陶秋白的面孔漲得通紅,沈增心下是快活極了的:「我便是畜生,也比你活的要自在呀。我可是念著你放過我一馬,這才來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如早些交代了該交代的,這好歹還能留口氣活命不是?你看看你,現下手腳都上著銬呢,老婆將來還得在人家床上躺著。怎麼著,你還能拔出槍來把我一槍崩了呀?從前,你勢力大,我就是受盡了你的氣的。你們一個個的,都瞧不起我,以為我是沒本事的。如今可不同了,你若是想在這監獄里過得好,可不還得仰仗著我嘛,不然這接下來,可有你苦頭吃的!」
看著沈增小人得志的神色,陶秋白先是輕聲笑了一聲,而後仰頭大笑了起來:「這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沈增,咱們不妨走著瞧,看看到底是你命長,還是我命長。」
沈增見書言冷冽的目光,嚇得一哆嗦,直往後退了幾步。他確實是心下有虧,只得裝腔作勢道:「咱們便走著瞧罷!」
沈增前腳才走,後腳偽軍團長便進來了。這偽軍團長的年歲並不大,油頭粉面的,嘴裡鑲著三顆極其閃眼的金牙,說話時候,嘴裡頭馬上能露出一大片的牙肉來,還帶著些許口臭。
起初,也不知道是不是礙著秋白的身份,也並未打算對秋白用刑,只是客客氣氣的叫過去問話。主要就是問了駐防情況、與游擊隊的合作情況,裝備情況等等。
秋白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只不過說自己都不管事,一概的說不清楚,裝傻充愣了老半天,全都是在打太極,偽軍團長也就跟著哈哈笑了兩聲。
一直過了幾個時辰以後,提審了老半天,偽軍團長這耐性基本也被消磨光了,他便開始著急了,露出猙獰的一面。先是命人拿來了一盆燒的正旺的煤炭,裡頭擱置著一樣鐵烙,這玩意,從前在清廷時候專用來審訊重犯的,這時候拿出來,可謂是要下狠招了。
陶秋白無所懼怕,只是閑適地坐在審訊凳上,面色如常地看著這些人忙進忙出地準備著刑訊的器具,面露笑意。
這偽軍團長呲牙咧嘴地笑道:「我說陶司令,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轉頭還是國家的棟樑呀。方才前頭的刑訊,你即便在牢房裡也該是聽到了的罷,那可是你們鐵骨錚錚的倪鼎,倪團長啊,也是塊硬骨頭。可是就是他,就算是在這玩意麵前,怕是也是熬不住的。要麼您再思量思量,透個底唄。這樣我好交差,您也省得受刑不是?」
秋白淡淡笑道:「哦?國家棟樑?我倒是奇怪了,你說的這個國,是什麼國?是我中華的國家,還是偽滿洲國的國家?亦或者你是想說日本國了?畢竟你們如今做人狗腿子的,忠誠也是要的嘛。」
這偽軍團長聽了這話,自然是氣得直跳腳,轉身拿起了火盆上的鐵烙,往水盆里一沾,「呲啦」一聲,就濺起了一點水花來。
陶秋白只是閉上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口中念念有詞的唱起了小曲來。偽軍團長倒是聽不大懂,他這唱的是什麼玩意,只是被他這神色徹底給激怒了。他面色一沉,提著另一柄鐵烙便往秋白肩上狠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