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乙正自得意的欣賞剛剛肆意的靈感爆發,畫在乾元朝服上的水墨山水,便聽到大帝的聲音。
他趕緊叩拜道:“讀書郎薑乙接陛下諭旨!”
聖武思索片刻,道:“自即日起,我朝禮部官服……我朝所有官服均由你負責設計及監造,便由你來做我顯國的大監造吧。”
若是常人,省略號處自然會說不字,可陛下金口又怎能說不。
“謝陛下隆恩。”美少年叩謝後,起身。
他對顯國朝堂官職所知有限,並不知這大監造是何職務。
可是他從眾人眸光中似是發現些端倪。
眾人眸中分明是嫉妒、羨慕、渴望……甚至……嫉恨!
他略一猜想,便知此職應該是個肥差,很肥的那種,否則不會激起如此多的情緒。
此時此刻,不是思考這個職務的時刻,自己還有更重的擔子。
薑乙望向大周使團,說道:“鍾老前輩,滕王閣如夢似幻般呈現在眾人麵前,確實令人歎為觀止。剛剛晚輩要求的賦引,便是和此滕王閣有關的背景信息,越詳盡越好,便請您或是滕王大人介紹一二如何?”
“這個自然,我便向你細說一二,這滕王閣坐落在大周國內曆史悠久的豫章郡的洪都府,此府卻與此郡不同,曆史不長新建而成,三江相依五湖環繞……”
滕王聲音很有特點,粗嗓門大音量,倒似擴音喇叭一般,詳細說了一大通。
眾人均覺的此人聲如洪鍾,非常震耳。
數盞茶過後。
“完了?”美少年問道。
“完了!”滕王答道。
薑乙遙向龍位揖手,道:“微臣還有一小小請求,望大帝陛下和皇後娘娘恩準。”
“講!”
大帝望著他,回了一個字。
很威嚴的一個字。
位高權重之人,吐字越少越威嚴。
普通人也是一般,嘰嘰喳喳之輩的話,往往份量很輕。
薑乙說道:“安閣老六年前諄諄教導晚輩賦之竅要不敢或忘,晚輩今日便鬥膽作賦一篇,請乾侍郎提服官大人為晚輩當場誦讀,不知可否。”
他這一句其實大有深意。
他要把此賦功勞往安閣老頭上多安一些。
另外,他一直提醒眾人安閣老親授,令大周使團眾人對安閣老生起莫測高深之感。
還有,他自己編造個官名,提服官大人,陛下金口玉言,如果準了,那乾元又多個官職。
整個殿宴現場,他現在最喜歡的兩人,安閣老排第一,乾元自然排第二。
他不僅有睚眥仇必狠報之狠戾,更有滴水恩湧泉報的美德。
“準!”
聖武大帝一字千鈞,威儀更盛。
殿宴現場又是一陣更響的嗡鳴聲。
竟真似乾元侍郎朝服上那百
鳥朝鳳的翅膀撲騰聲。
“這美少年,他真要作賦啊?”
“顯然是真的,他六年前得安閣老親授……當時十一歲……一個孩子向安閣老學賦……”
“殺雞刀……作賦……安閣老自然是牛刀……”
美少年此前說的許多話,被大家翻出來。
薑乙剛穿越來到天譴大陸,尚在繈褓中便徹悟沉默是金道妙,他從來惜字如金。
隻要開口,便沒有一句廢話。
或者直接口誅筆伐,或者挖坑埋下伏筆。
他隻說需要說的話。
他隻說有用的話。
當然,他的伏筆許多人聽來更像是廢話。
如果人人聽得出來是坑,還埋什麽伏筆。
殿宴現場議論紛紛喧嘩不止。
有人重新開始為他研墨。
有人用手替代鎮紙,親自壓紙。
大周文使團眾人則麵麵相覷甚至竊竊低語。
“難道顯國真鴻運當頭,生出此等妖孽,一通百通?”
“文人浸潤筆墨間三五十載也不敢輕易做賦,難道他……”
“他剛剛水墨丹青妙筆生花,這畫功,浸潤數十載怕也不能與之相比吧!”
他們想起殿宴開始時,他們團長所講的一句話。
“極致者皆不凡。”
長相美的不講道理,美的不像話,當然也算作一種極致,這種極致,難道真的處處都不凡?
“初玄境,一級!”
“可惜!玄力境界竟是如此之低,否則便完美了。”
“難道是他極致的才華和絕美的容顏遭到天妒。”
眾人均覺得此子除了這一身垃圾玄力,其他方麵處處堪稱完美。
顯國眾人,也都緊張地望著美少年,不他也為顯國捏一把汗。
他們內心裏是忐忑不安的。
此刻真算得上萬眾矚目。
現場安靜的也是落針可聞。
美少年輕輕在硯台邊刮去多餘的墨汁,落筆寫下八個字。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隨著乾侍郎讀出此八字,大周國文使團這邊起了小聲議論。
“不過如此。”
“亦是老生常談。”
“確實一般,殊無新意。”
美少年不以為意,蘸墨再落筆,又寫下八個字。
乾侍郎讀了出來:“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又聞議論低聲起。
“嗯,比剛剛略勝數分,筆力初顯。”
“有些味道了,有點意思……”
美少年不為眾人議論所動,再蘸墨,再落筆。
乾侍郎讀道
:“……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
“……”
大周使團眾人盡皆閉嘴,再無絲毫聲音發出。
現場安靜片刻,便又有聲音,此聲音卻是顯國文士這邊發出。
顯國眾人的議論聲音很低。
“越看越耐看,至此方漸入佳境!”
“嗯,越來越有看頭,也越來越有味道了。”
“憑現在的字句,當得起筆力、功夫了得的評語。”
美少年蘸墨,把筆毫順了順,再下筆。
乾侍郎讀:“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殿宴現場眾人盡皆大驚,無論顯國文士,還是大周使團之眾。
許多人瞪圓了雙目,張大嘴,半天沒合攏。
說到對賦的品評,安閣老是場中少有的真正識貨之人。
他的功底雖然比之對方鍾氏兄弟尚且不足,卻也所差不遠。
他看一眼大大的紙張上龍飛鳳舞的賦文,再瞅一眼鍾洪,對方如何不清楚此眸光含義。
此時不僅是鍾洪兄弟讀懂了安閣老的意思,大家全都是讀懂了。
小徒孫此句若何?此賦若何?但請文淵宗之宗主品評一二。
鍾洪頷首捋須歎道:“此賦當成起天下第一之名,天下第一名副其實,絕無人敢有不服,此真天才,此文必傳承萬代,當垂不朽矣!”
眾人觀美少年此時,竟下筆如有神,再無須臾耽擱。
……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
美少年長舒了口氣,收了筆。
在眾目睽睽之下,施施然的,回到桌前,拿起玄獸蹄子啃將起來。
眾人再次將眸光集中到此賦上。
隻要眼睛不瞎,自然能看出來,此賦是當仁不讓的天下第一賦。
世間自然無人敢說這篇賦不是天下第一。
此時,首先是大周國正副使團長鍾氏兄弟,其次是團內眾人,他們望向美少年的目光中,全是膜拜、敬畏,簡直驚為天人,哪裏還敢小覷半分。
然後,他們再把目光移向此賦,或默讀,或低誦,或閉目,或瞪視……如此美賦,眾文士盡皆沉醉其間。
現場最高玄力境界,也是位尊權重的二人,目光在美賦與美少年之間遊弋。
他們竟是像看一塊美玉一般,生起戀戀不舍的情愫。
看美賦,舍不得美少年,看美少年,舍不得美賦。
竟生起患得患失之感,所謂的愛不釋手便是如此。
場上如他們一般無二的,竟是大有人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