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宣布死亡
晚上十點,手術結束。
蕭二少站在手術室的門口與醫生進行溝通,他臉色十分沉重,眼眶一圈圈泛紅。
蕭爾梅則在汽車上,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把伊閃兒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後抓著蕭沉灝的手哭著求:「大哥,他是你爸爸,你去求求他,讓他手下留情……我爸的情況現在很糟蹋,他一天不如一天……按這樣的速度惡化下去,他未必能挺到春節……大哥,我沒有騙你,我是醫生比你更了解他的身體……最後的日子,就讓他平平靜靜地渡過好嗎?他欠你的,我替他還,好嗎?」
蕭沉灝總算知道了隱情,也總算知道了蕭爾梅痛哭與伊閃兒欲言又止的苦衷……離婚?老頭讓他請媽媽出來見面,現在又來逼媽媽離婚……只有幾個條件同時達到,老頭才敢說出蘇可心的下落,老頭還要臉嗎?還要臉嗎?
蕭沉灝也是被氣到,伸手掏手機卻發現手機不在身上,問蕭爾梅藉手機。蕭爾梅這才發現,自己靜音后的手機居然有了二十多個未接電話,全部來自醫院。
暗叫不妙。
回撥過去。
果然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小妹,你在哪裡……你快點過來……咱爸,咱爸,快要不行了……醫生已經搶救過,已經下了病危痛知書,說是內臟突然發生極速衰竭,頂多就剩半天的時間……你,你快點過來,快點過來,我害怕,我害怕……」
二少還在哭什麼,她統統聽不見,耳邊全是那句話……內臟突然發生急速衰竭……內臟,突然,疾速,衰竭……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她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還是好好的……就因為夜深嗎?就因為夜深思慮複雜嗎?
一路沒有哭。
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嚴醫生就在後面一路跟著。伊閃兒已經接到電話趕到醫院。蕭沉灝扶著蕭爾梅。蕭爾梅還在醉酒中,理智清楚,腳步趔趄,神情麻木。
蕭二少在病房裡面哭。
護工在一旁哭。
蕭溫書躺在床上苟延殘喘,臉色慘白,了無生氣。儀器在旁邊嘀嘀的響,彙報著生命最後的指示,也將生命嘀入倒計時中。蕭爾梅在醫院見慣了病人的生生死死,也早將生生死死看得很淡泊,然而此時她卻不能淡定,感覺生命中一股很最重要的血脈在剝離的流出身體,與她永別。
爸爸!
爸爸!
想撲過去留住他,雙腿卻灌鉛的重,如種在地上的樹,寸步難移。與此同時,護工突然尖聲大叫,指著蕭沉灝一臉惶恐的叫:「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衝進病房打了蕭老先生……就是他潑了蕭老先生一身的水……就是他把蕭老先生氣得內臟衰竭,是他,是他,就是他……」
現場的人都莫名其妙,除蕭爾梅以外,她還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還在用自己的語言與一個即將要離開人世的靈魂進行最後的交流。她沒有聽見護工的尖叫聲,只艱難的一步步前移,緩慢的移到病床前。
伊閃兒卻喝止護工:「你亂叫什麼?他已經離開了蕭家,已經和他一刀兩斷,怎麼可能來病房為難他?你再睜眼好好看清楚,別睜著眼說瞎話給自己逃避責任。」
「沒有!沒有!我沒有逃避責任!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護工一口咬定,再把蕭二少拉到蕭沉灝的對面:「就是他,就是他衝進來,就是他打了蕭老先生……」
「不是,不是三……不是他。」蕭二少看過監控,看不清楚五官卻能看個大概,那人不是蕭沉灝,年紀比蕭沉灝要大。然而,蕭沉灝已然知道是誰,目光投向伊閃兒。
伊閃兒本來還不能確定,可撞到他的視線,她的不確定也變成了確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會長得和蕭沉灝一模一樣!
「爸爸……爸爸……」蕭爾梅的哭聲終於傳來,她抓著蕭濕書冰冷的手不肯讓他離去,悲痛的叫著想將他繼續留下來。蕭溫書好像是在等她,悠悠地睜開眼睛,尋著聲音看過去。看到她,他心頭又是一暖……都說他薄情,其實他還是有情的,如果伊閃兒對他好一點,如果伊閃兒能把他真正視為老公,如果伊閃兒能在床上更主動一點……他不會這樣針對蕭沉灝。為什麼獨寵蕭爾梅?因為那是她的女兒,有著她的血脈相連!
他還是愛她的。
因為愛了卻得不到,便有了因愛生恨,便有了報復心理。
這世上的情,或者就是這樣,複雜,難堪。
剩下不多的體力全部用在手上,與蕭爾梅的手緊緊相握,如握著她那般:「梅梅,別哭,爸爸早就做好了準備……早幾年前,爸爸就做好了準備……這幾年的時光都是偷來的,爸爸多看了你幾年,爸爸知足了,沒有遺憾了……」
「爸爸,不要,不要。」不要講這樣的話,不要丟下她一個人走。她以後會常回家,會常回家看他,陪他一起吃飯。爸爸,別走,別走,別走啊……
「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蕭家的事情……你是個女孩子,結婚生子組建自己的家庭就可以……蕭家的事情讓他們打理……打理的好是能力,打理的不好就是……」報應!
眼角有淚滑下。
或許是應了那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視線躍過蕭爾梅的頭頂,朝伊閃兒看過去,朦朧的光景中她還是那麼美還是那麼遠,遠到他怎麼靠近都無法靠近……
「爸爸!爸爸!爸爸~~~」蕭爾梅嚎出了人生中最悲痛的聲音,聲音震耳欲聾,催人淚下。他們紛紛靠過去,儀器也在旁邊走出了平靜的直線,那是另一個世界的延伸線。
醫生宣布死亡。
蕭爾梅不讓任何人靠近,她死死的抱著蕭溫書,也不肯合上蕭溫書未閉緊的眼。蕭溫書死不瞑目,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兒子輸得那麼慘,不甘心自己算計了一輩子的事業就這樣被章潤德毀壞……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不甘心,也希望他們能懂他死不瞑目的意思。
蕭爾梅霸佔了病床,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可是蕭溫書要換衣服了,再不換身體就硬了。護工提醒她,提醒了很多遍她才說:「我給爸爸換……我給爸爸擦洗……你們都出去,都出去……」
蕭大少沒有趕到。
蕭二少沒有出去,他在裡面陪著她。蕭沉灝雖說凈身出戶,可蕭爾梅現在需要他。
其它人都出去,他們三個留在裡面給蕭溫書更換壽衣……蕭爾梅端著溫水出來,再親自拎毛巾給他擦臉……一直在哭,視線一直模糊,這會兒離得近她才看見,蕭溫書的左臉上有一個清晰的五指掌印,怔在那裡似乎懂了蕭溫書的死因,扭頭看蕭沉灝,眼神冷漠又疏離:「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來過?是不是他打了爸爸?是不是他把爸爸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