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壽宴

  費爾曼老爺子的壽宴，蘇璃終究還是沒有去。她準備好蒸餃之後就交給了蠢蠢欲動想要出門透氣的凱蒂。


  「我會做好偽裝，不讓人認出來的！」凱蒂拿著打包盒，捏著拳頭一副努力狀。


  「嗯嗯好的好的。」蘇璃假裝並沒有發現凱蒂所謂的偽裝就是把一頭粉毛染成亮藍色。


  說實話，好像更明顯了。


  餐廳里的人都出門去了，安康也睡著了，蘇璃拿起一隻陸則好不容易託人從國內帶來的砂鍋。


  銀耳和蟲草花已經提前泡好了，党參切成了一節一節，她小心的用指甲剝開桂圓乾的皮，拿出已經變成黑色卻飽滿異常的桂圓肉，再抓了一小把枸杞放在小碗里。


  起鍋把鴿子飛水，藥材分別汆燙又撈起。


  它們在砂鍋里重聚，譜寫出了和諧的樂章。


  雖然蘇璃並不是G市人，但是湯也是她在幼時無數個冬日裡取暖的良方。


  漸冷的天氣，一鍋小火慢燉的湯，無端激起蘇璃的蒓鱸之思。


  她之所以答應了陸則開私房菜館，也是想讓更多在Y國長住或是短居的Z國人能有一些暖心暖胃的安慰。


  周鳴今年十八歲，是Y大經濟學院的公費留學生，這個深秋的下午，他剛剛結束自己在24小時營業的不正宗中餐廳里的工作，拖著疲憊的雙腿準備抄近道回到學校。


  雙目無神，精神萎靡，手裡還拿著昨晚店裡沒有賣掉的左宗棠雞球，沒有工作許可的留學生是不能收小費的，這碗已經黏糊糊軟趴趴的雞球是他一夜辛苦后唯一的額外收入。


  咕嘟，咕嘟，似乎是小區里哪一家的水開了，有聲音從某一個窗子里傳來。


  白色的水汽從二樓那扇窗子里彌散出來，帶了清淺的香氣。


  周鳴起先以為自己是飢餓過度產生了幻覺，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的身體已經不受大腦控制了。


  這個味道！

  是湯吧！一定是湯！還有葯膳！周鳴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他是正宗的G城人，16歲母親改嫁以後父親帶他出國，從此再也沒有母親那一碗味道清淡卻回味綿長的湯。


  情感克服了理智，按道理來說都是Z國人，那位在熬湯的人一定不會介意分給他一碗的吧，買也行啊。


  周鳴摸了摸兜里的兩張十歐紙幣。


  輕輕敲了兩下門，一個年輕的的東方少婦打開了房門，看到門外的情況，她有點驚訝，但是不過下一秒，她已經讓到了一邊。


  「請進吧，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她笑著用Z國語說。


  周鳴看著廚房灶上咕嘟咕嘟的砂鍋和在哄孩子的少婦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


  「對不起打擾你了，突然因為聞到湯然後跑到別人家這種事……」周鳴深深低下頭。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個私房菜館。」蘇璃笑著看著這個有些瘦弱的少年「我是這裡的主廚，我叫蘇璃。」


  「我叫周鳴……」周鳴眼睜睜看著蘇璃端出了一杯溫水以後又回到了廚房，感覺在做夢。


  湯快到了可以出鍋的時候，沉浸在更加濃郁的熬煮的氣息里，周鳴只覺得靈魂都在蕩漾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越來越餓了……但是完全不想吃手上這些雞球怎麼辦？

  在周鳴神遊物外的時候，大門突然打開了，兩男一女談笑著走了進來，看著他都楞了一下。


  周鳴看著他們都穿著剪裁合體的西服和禮服，散發著非富即貴的氣息，不禁把自己穿著破球鞋的腳往後縮了縮。


  「回來啦？」蘇璃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怎麼樣？」


  「一切順利，就是莊園的行政主廚向你提出挑戰。」克里斯一派輕鬆的說道「你男人太優秀擋住某些人的路了。」


  蘇璃愣了愣才明白她所謂的男人是陸則。


  打開鍋蓋，她把飄在湯上紗布包裹的藥材撈起扔掉，就剩了下了清亮亮的湯，清透到能看見鍋底的銀耳蟲草花和幾隻已經皮酥肉爛的鴿子。


  用勺子把湯舀出來，顏色清亮的湯里幾乎完全沒有雜質，放在用蓋盅里，蓋盅放在黑色的竹盤上，看起來有一點素寡又有一點誘人。


  白色的湯盅們只是笨笨地擺在那裡，內里裝著讓人驚艷的清湯。


  行政主廚么，蘇璃笑了笑，和不懂烹飪的Y國人比，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周鳴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鼻尖輕嗅。


  是家鄉的味道。


  在G城，能煲出最好的湯的人不是餐廳里那些兢兢業業的廚師們，而是那些在家裡笑著給自己愛的人端出湯來的母親或者妻子。


  如果說原因，大概是因為她們的用心甚至能遠超那些廚師吧。


  周鳴雖然很餓，但是還是慢慢的品味著湯的味道。


  克里斯和凱蒂卻出於禮節，只是喝了一盅。


  在一個Y國人的眼中，這個湯可能看起來只有寡淡的白色菌類和幾乎沒有味道的鴿子肉。食材上乏善可陳，味道上不咸不淡，口味的層次感上也缺乏可取之處……這麼說起來也難怪會被放在一邊不去享用了。


  陸則雖然在壽宴上吃了一些但他還是慢慢的喝著第二碗湯，黑色的眼睛里翻湧著不知是什麼情緒。


  在Z國人看來，哪怕這個人並不是G城的本地人，他們對於這種長久煲制的湯也都是尊重並且期待的，他們會期待這一碗湯的滋味，也認同這一碗湯里包含的滋補理念，這一份期待與認同是Z國的飲食文化里已經帶有的，所以這一盅湯在入嘴之前已經有了天然的調味基底——在這一點也就從根本上決定了陸則和克里斯看待這個湯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蘇璃默默為周鳴添了一碗飯。


  看來要是想給Y國人普及沒有為了符合他們口味而改變的Z國美食是一個非常難的事情，還好她和陸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周鳴喝光碗里最後一口湯，滿足的嘆了口氣。


  「這個湯……我要付多少錢？」他小聲的問道。


  「現在試營業，就當是試菜了。」陸則隨意的說道。


  「那怎麼行……」周鳴撓撓頭，他幾乎喝掉了半砂鍋的湯。


  「聽老闆話啦，小子。」凱蒂看著他手裡的左宗棠雞「要不然把這個留下也行？」


  周鳴暈頭轉向的離開餐廳時，手裡的雞球換成了六個剛從冷凍室拿出來的包子。


  要不是肚子圓滾滾的，他一定以為自己是累的太厲害了靠在街邊做了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