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吃閉門羹
邱根茂對於姚典的心思是複雜的，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夠向姚典靠攏，畢竟跟著書記走，總是好的。更何況，姚典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但另一方面，在葉一清和姚典的戰鬥中，他實在很難論斷誰會是最後的贏家。陶百泉如此強勢，還是無聲無息地栽在了葉一清的手中，姚典雖然有魄力，有實力，但畢竟太年輕，論權謀應該不如葉一清，所以，他一直很搖擺。此時，聽潘雲起為姚典說話，他看了一眼陳芒，不再出聲。好與壞，就在實踐中檢驗吧。
從商墓到周氏印染廠走的是另一條水泥路，很快車子開到廠子門口，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請問你們找誰？」
陳芒從副駕駛座走下來，說道：「我們是鎮上的，找你們廠周老闆，他在嗎？」
保安點了點頭，臉色微微緩和，說道：「你們有預約嗎？」
邱根茂在車上聽得火起，搖下車窗，說道：「預約？你們還真當自己是全國500強了？還預約？周根發到底在不在？我們有重要事情找他。」
保安見邱根茂發火，又見他坐在後座，猜測此人應該是鎮上領導，態度更謙恭些，但仍不肯開門，說道：「這位領導，不好意思，我只是個保安。上頭對我有要求，沒有預約，一律不準進入。這位領導，你也別為難我們打工的了，我也就是混口飯吃，做不了決定。你如果有我們周總電話，就直接打他電話吧，這樣我也好有個交代。」
潘雲起看著這個六十齣頭頭髮有些灰白的纖瘦男人，拍拍邱根茂的肩，說道：「你直接給周根發打電話吧，讓他出來接我們。你們平時來廠里檢查安全生產什麼的，是怎麼進來的？按道理，這保安也應該認識你了。」
邱根茂聽出了潘雲起話語中的責備，心下有些不快，心道：我是工業副鎮長，安全檢查這些事，自然有企服中心裡的人操心，若這些事還要我這個副鎮長親自出馬，那我還不忙成狗了？心裡雖不滿，嘴上卻還是認真解釋道：「潘書記，安全生產檢查我們是每個季度都會過來的，只不過，事先企服中心都會聯繫好，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碰到。我猜想，這周扒皮是知道了死魚事件，故意讓保安不要隨便放人進去。這樣吧，我讓黃建國打個電話給他，讓他立馬出來。」
潘雲起對邱根茂的辦事效率有些不滿，但也無法，只能耐心等待。但黃建國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邱根茂火冒三丈，對著手機直罵娘，陳芒在車外看到這樣的狀況，直接對保安說：「你這裡有電話的吧？撥通，我跟你們周總說！」
保安露出為難的表情，陳芒又說道：「放心，你們周總不會怪你的。你也知道，我們是鎮上的，你這樣攔著我們，你覺得合適嗎？」
保安猶豫片刻，又看了看停在外面的車，最後還是撥通了廠里辦公室的電話，並對陳芒說：「我這裡沒有老總的電話，只有廠辦的電話，有什麼事，你跟他們說吧。」
很快，電話接通，是個女孩子接的電話，陳芒自報家門。對方說：「你等等，我去彙報一下。」然後，電話便掛斷了。陳芒等了足足五分鐘，見還是音訊杳無，知道周根發是故意不讓他們進來。他應該已經猜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他上了車，對潘雲起和邱根茂說道：「潘書記，邱鎮長，我剛才跟他們廠辦聯繫過了，對方說去彙報，再無迴音，我覺得他們是故意的。我們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
邱根茂有些火大，語氣不善地問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企服中心不是有安全檢查的許可證和告知書嗎？我們可能只有通過安全檢查的名義才能進去了。不過這樣一個圈子兜下來，天都黑了。」陳芒說道，「或者，可以試試讓村裡朱村長出面？這印染廠在商墓的地盤上，應該不會不給村裡面子。」
「鎮上的面子都看不上，還給村裡面子？陳芒，你上班也有一年了吧？怎麼還是一副純情大學生的思路？這周扒皮擺明了就是不想見我們。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強闖。」邱根茂不屑地看著陳芒，說道。
對於邱根茂的態度，陳芒也有些惱火，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冷靜地說道：「邱鎮長打算怎麼個強闖法？」
邱根茂不理陳芒，直接對潘雲起說：「潘書記，讓派出所來幾個人，我們是來處理污水死魚事件的，理由正當，採取些特別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誰理解？」潘雲起說道，走下車子，往廠裡面走去，陳芒忙跟上。保安就是不肯開門，陳芒看一眼潘雲起，對保安說：「這位是我們鎮上的黨委副書記，潘書記，他今天來這裡是為公事，你若是再阻攔，阻礙我們辦事，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我們有權讓派出所將你帶走。你想試一試嗎？」
保安看了看陳芒和潘雲起，怯怯地說道：「我也只是按照老闆的吩咐做事而已。」陳芒不管他，找到了那個推拉門的開關，直接按了一下，說道：「這下好了，是我自己開的，責任不在你。」說著，也不等保安反應，直接和潘雲起走了進去，這時，邱根茂也跟了上來，嘴裡罵罵咧咧，潘雲起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吭聲了。
廠辦在三樓，廠長辦公室在最東頭。三個人剛走到三樓樓梯口，一個穿著超短裙黑絲襪的女人便迎了過來，問道：「請問三位是？」
「我們是鎮上企業服務中心的，你們周老闆在嗎？」潘雲起直接回答道。
「哦，你們找周老闆啊，不好意思，他今天出差了，要幾天後才回來呢！」
邱根茂走上前罵道：「陳經理，你也別在這裡唱戲了，周根發到底在不在？你們廠里的污水放到人家魚塘里去了，魚都死了，他以為他躲起來就有用了？讓他出來，好好地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領導，你可別亂說，我們廠的污水處理系統可是整個清湖縣最先進的，花了我們幾百萬呢，怎麼可能把污水排放到人家魚塘里？不可能的。領導，你一定弄錯了。另外，周總真的不在，出差去內蒙了，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清楚，你若是真急著找他，就打他手機吧。」陳經理搖著大波浪捲髮，說的彬彬有禮，卻始終攔在樓道口，不讓他們前進一步。
邱根茂氣得額頭青筋直跳，罵道：「周根發，有種你就一直躲著，別出來。」
陳芒是第一次來這個企業，以前在計生辦跑流動人口，這裡也沒來過，估計這廠里沒有外地人。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潘雲起，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將目光落在那女人白粉很厚的臉，說道：「陳經理，不管周總在不在，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要說一下。我相信，你會轉達給周總的。第一，這污水是不是你們排的，鎮上企服中心很快會得出結論。當然，我們也希望不是你們造成的。第二，不管周總在與不在，若是這死魚事件真是你們廠造成的，損失都得賠償。若周總肯好好坐下來洽談，我們政府只是中間調停人，若周總不肯出面，那就只有由我們政府代替你們來跟財產受損的當事人談了，我覺得這個辦法你們被動，我們勞累，誰都沒有好處。」邱根茂此時倒是有些佩服這個黨政辦主任了，口才和決斷都不錯。
潘雲起非常滿意陳芒的表現，他剛才之所以不出聲，也是想看看陳芒的反應，他果然沒讓他失望。他說：「就這樣吧，老邱，你讓黃建國那邊儘快把報告打出來。若真是印染廠的原因，直接讓他們停產整改，至於賠償嘛，他們也逃不了。」說著，直接往樓下走去，那個超短裙黑絲襪的陳經理急的一臉汗，立馬跑到周根發辦公室，將三人的話對周根發一一作了彙報。
周根發坐在老闆桌後面，沉默許久，罵了一句娘，說道：「絕對不能停產整改，這整改可是沒有期限的。看來，我們得親自去一趟葉鎮長辦公室了。」
「我也去？」經理陳珏指了指自己。
「當然，你可是重點。」周根發的目光從她的腳慢慢往上移，說道，「把臉上的粉給洗了，還有，頭髮紮成馬尾，看起來更年輕。」
周根發和葉一清並不特別熟，但他知道葉一清的喜好和綽號——「雌菜鎮長」。周根發覺得自己能從一個農民發展成今天資產幾千萬的老闆，憑的不是聰明，而是會抓關鍵。他覺得，如今他要抓的關鍵，就是及時擺平清水鎮的鎮長，鎮長不僅是財政一支筆，還是政府一把手，安全生產、環境污染這些事，都是政府的事，歸鎮長說了算。雖然這件事用錢來解決更簡單，但在周根發眼中，錢是最重要的，能夠用其他東西解決，他絕不會用錢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