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看透人心
陳芒看著他們，不動聲色地說道：「我說柳城鎮給的是一個大坑，並不是亂說。柳城鎮免費提供五年的土地，還給一百萬的財政補貼，只要對鎮政府的財政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判斷出來，對方這是在透支招商，目的就是為了把項目騙過去再說。理性一點的鎮都不會這麼做。
「因為這麼做，會造成兩個後遺症。一個方面是鎮財政因為缺乏來源，又要給企業補貼，很快就會陷入僵局，整天被銀行逼債；另一方面是鎮上因為沒有稅收，無法兌現給農民的征地補償，就只能拖欠或者剋扣，最後的結果，就是很容易造成群體事件，農民找鎮政府沒有辦法解決，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你們企業。企業的正常生產就會直接受到影響。
「張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樣的事情應該沒有少聽說。我這麼說，相信你應該能夠理解吧。」
被陳芒這麼一說，張世平背後儘管沒有冒冷汗，但也心頭著實一冷。他是湯氏集團投資項目在江中的負責人，當然也不希望把項目搞砸。聽陳芒的分析，柳城鎮給出的條件雖然是穿著糖衣的，其實裡面還包著一顆炸彈。真有幾分危險。
當然，這也不過是陳芒的一面之詞，事實上是否如此，還有待考證。但是，這也使得張世平對柳城鎮開出的優惠條件多長了一個心眼。
沈楚聽到陳芒侃侃而談，心中也滿是驚訝。她以前雖然一直相信陳芒有思想，對他很看好，但同時，她也認為他畢竟進入政府時間不久，對很多問題應該認識不深。所以，有時候，她還會以過來人的身份去提醒他需要注意些什麼。如今看來，陳芒不僅有思想，還非常有見地，對時事看得非常深刻。
陳芒看到張世平表情的變化，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就乘勝追擊說道：「但是，我們清水鎮完全不同。一個是，清水鎮山水環境，優於柳城鎮，這點有目共睹；二是，我們清水鎮以後農村旅遊肯定要發展起來，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商墓若是好好宣傳開發，影響力會很大，對於以後農業休閑項目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噱頭；三是清水鎮的領導，特別是一把手，更加靠譜，當然這是我的個人觀點，若張總有興趣我可以引薦。」
前兩點都是有理有據的，但是第三點，張世平心道，假如我要見你們鎮黨委書記或者鎮長，還用得著你引薦？讓縣委書記、縣長招呼一聲就行了。不過，張世平沒有這麼說，而是拋出了一個問題：「你把清水鎮說得這麼好！可是，我現在就看到一個問題，就是清水鎮明顯不如柳城鎮，那就是清水鎮的道路太差，我們做企業的第一考慮的就是交通優勢。從高速下來，到清水鎮的這段路，大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修的吧，兩輛車交錯而過都要放慢速度，這樣的交通怎麼行？」
交通問題，是清水鎮的老大難問題，一直說要解決，一直拖到現在。但是，在這飯局上，陳芒想都不想地說道：「這點請放心，清水鎮的路，很快就要啟動修建了！」
「很快就要修路了？我怎麼沒聽說？」這讓張世平驚詫了一下，項目組的幾個人和清水鎮的領導也見過好多次了，怎麼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一點？是他們有意要將項目放在柳城鎮？還是陳芒在說謊？清水鎮交通問題是最大的阻礙，若真要修路，談項目的時候，清水鎮方面的人不可能不提出來。張世平微微眯眼看著陳芒，他在想，到底是誰在騙他。
沈楚也是驚訝，修路這事陳芒上次跟她提過，但她沒當回事。她在清水鎮政府這麼多年，修路這事的確提過幾回，但每一回都是不了了之。這次，竟是動真格了？只是，以她對葉一清的認識，這事真不了。不過，陳芒如此言之鑿鑿，也不像是假。難道是新來的鎮黨委書記下了狠心？
「清水鎮要修路的事，已經到什麼階段了？」張世平舉起酒杯微微眯了一口，目光卻始終盯著陳芒。他是經歷過大波浪的人，對某些問題保持著敏銳的謹慎感。修路對一個鄉鎮來說，是大事情。他不能只聽陳芒一面之詞。
陳芒看著他，說道：「這件事，年初便已經在班子會議上通過了。」
修路的事，陳芒知道姚典是鐵了心要進行下去的，是她來清水鎮后打算燒的第一把火，但是這把火現在燒到了什麼程度，他其實並不清楚，但是，在張世平面前，他不能說不清楚，不然，這事就沒戲了。所以，他只是比較保留地說了，班子會議上通過修路這件事。就讓張世平自己去想吧。
張世平不說話。
陳芒接著說道：「張總說，清水鎮的交通明顯不如柳城，我不知道張總有沒有去過柳城鎮，我和沈楚都去過柳城鎮，也見識過他們的路況，可以說，比清水鎮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我並不是要在張總面前說柳城鎮的不好，我只是想說，清水鎮雖然目前交通糟糕，但只要清水鎮到臨泉和常興鎮的路修起來，最好是拉直，那麼，清水鎮離鏡州和省城寧州的距離大大縮短，區位優勢立馬就顯現出來了。而柳城鎮則不然，它處在內陸，又多山，即使修了路，也僅僅只是改善路況，並不能縮短距離。這一點，張總應該不難看出。」
張世平經過陳芒這一番言論，心裡微微一驚。項目部的人雖然前期也說過柳城鎮的交通不是很理想，但是劉海濤承諾了修路，只是，若清水鎮也修路，那麼，的確如陳芒所說，清水鎮的區位優勢比柳城鎮大很多，對於企業來說，區位優勢直接意味著競爭優勢。這一點，張世平再清楚不過。
他看著陳芒，在心裡對這個年輕而帥氣的鄉鎮幹部重新做了評估，不過，修路只是填補了清水鎮的劣勢而已，卻也算不上他們的優勢，張世平說道：「即使這路真的能修起來，那也只說明了一點，清水鎮在基礎設施方面符合我們的要求。」他看了看坐在一旁風姿楚楚的沈楚，目光流露出耐人尋味的光，說道，「不過，鏡州是沈楚的地盤，在她的地盤上，我會聽她的意見。」
沈楚抬起手擺了擺，皓腕盈盈，讓張世平很有些眼饞。若不是礙於還有陳芒在，他肯定要先下手為強了，對於女人，他還是很有些技巧的，什麼時候用強，什麼時候用糖，他自認為把握的很准。沈楚見張世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微微偏了偏頭，看了看陳芒，說道：「張總抬舉了。這是你們公司內部的事，我一個外人，怎麼可以隨便給意見。」
張世平卻毫不掩蓋對沈楚的好感，在陳芒面前也毫不避諱的說：「在江中，沈楚經理，可是我見過的最棒的女經理，你的意見當然對我非常重要。更何況，在江中我真沒有什麼特別信得過的朋友，沈楚你算得上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了。所以，在項目落戶的問題上，我就聽你的意見。」
張世平不只是職場新貴，更是情場高手，雙眼皮眨動之間，絕對是有魅力、有風度的，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優秀女子與他有過一夜之歡。
張世平堅信沈楚這個女人也不會例外，早晚會是他無數經歷中的一次。為此，就算陳芒在場，他也毫不在乎地對沈楚放起電來。
沒想到，沈楚卻神色尷尬地瞧了一眼陳芒，接著對張世平很是客氣地說：「張總，你過獎了。江中省女經理有很多，才貌雙全的也完全不在少數，我怎麼都排不上。至於張總這麼信任我，我很感謝。假如張總真的需要我的意見，那我會說，清水鎮絕對……」
「來，我們先喝點酒吧，」張世平打斷了沈楚的話，舉起了杯子說道，「這酒的味道，真的不錯。有好酒在前，還是先享受美酒吧。工作的事情，我再單獨徵求沈經理的意見。」
「好。我們先不說工作的事情。好酒，又有美女陪同，我們還是先滿足口腹之慾吧。」陳芒也很是爽氣的舉起了酒杯來。
陳芒喝著酒，眼睛餘光觀察著這個湯氏集團的地區經理。心頭對這個人的心思已經有所掌握。這個張世平，對沈楚絕對有意思。他說信任沈楚，想要聽她的意見，絕對是一個誘餌，為了創造單獨與沈楚接觸的機會，當然這單獨接觸的目的，也純潔不到哪裡去。
這種大企業的經理，一旦征服了某個女人，往往都是一走了之。什麼在項目落戶上徵求沈楚的意見之類，那根本就是扯淡。這種人，只認利益，根本不會講感情。
想通了這一點，陳芒就有了一種戲弄他的衝動。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張總，今天這頓飯，要不還是我請吧。」
沈楚趕緊說道：「這怎麼行，是我請你來的。這頓飯，理應是我來請。我們紅鷹集團買單。」
「這哪兒成？」陳芒說道，「沈楚，今天你可是為我和張總牽線搭橋來著，讓我們相互認識了，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合作，你為我們做了好事，我們怎好還讓你請客！張總，你說是不是？」
張世平心中不以為然，對他來說，認識陳芒並不是多麼榮幸的事情，不過，為了贏得沈楚的好感，他還是點頭說道：「陳芒這話倒是說得沒錯。假如清水鎮的路真能修起來，那個所謂的商墓真有新發掘，我們湯氏集團與清水鎮合作的機會還是很大的。還有，雖然這是在鏡州，作為朋友你應該儘儘地主之宜，但這次是我約你的，理應由我來做東。」
「那不行，張總！」陳芒說，「我待會還要上兩瓶好酒，費用太高，不能讓你來，這次我來，下次你來。」
張世平原本也只是與陳芒客套一番，樂得讓他請客，對他來說，只要是有項目要落戶，到一個地方，都是市長、縣長做東請客，在他這個位置，已經很少請客吃飯了，一般都是自己的朋友，或者上層的領導，但是，此刻聽了陳芒的話后，情況就變了。什麼叫「兩瓶好酒、費用太高」！這不是在暗示他張世平消費不起嗎？
張世平當了這麼多年老總，在沈楚面前，哪裡會在花錢方面示弱，當即道：「怎麼說，我也是老總吧，陳芒你一個月多少工資？我的年薪少說說也有百萬，這頓飯對我又算得了什麼？今天這頓飯，說定了，我來請。酒什麼的，儘管上吧！」
張世平原本以為，自己這一番話會讓陳芒油然而生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沒想到，陳芒憨厚一笑，帶著恬不知恥地味道說：「那太好了，張總這麼高的年薪的確該請客。服務員，上拉菲吧，每人一瓶。」
張世平神情頓時一變。沈楚更是驚異地瞧著陳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