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攤牌時刻
申琳低頭沉默的樣子，恍若當初。
他常去圖書館二樓看書，而她似乎總會奇妙地出現在他對面，她的白皙，還有低頭看書時髮絲滑落臉龐的樣子都給他留下了不能忘卻的印象。
後來，他對她說：「你這是欲擒故縱吧？！」
她仰起臉看著他，眼睛里全是狡黠的光：「這哪是欲擒故縱？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他驚呼：「我怎麼成大魚了？」
她笑的分外開心。
她忽然抬頭看他，問道：「為什麼你不問我？」
他還沉靜在回憶里，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有些不悅，緊抿著嘴，倔強地看著他。她不開心的時候總是喜歡抿著唇，偶爾還會咬嘴唇。
陳芒發現，自己清晰的記得她的無數小動作，卻無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你都知道了，是嗎？」她說。
陳芒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只是聽了一些傳聞。」他說。
「傳聞？」她說，「可是，內心裡你已經相信了，不是嗎？」
她總是這樣，喜歡主動。
陳芒想笑一下，卻發現並不成功。
「如果你說，這些都不是真的，我會信。」
「陳芒，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說。
他看看遠處的清湖，目光慢慢落在她平日里總是靈動如波的眸子里，說道：「申琳，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說，這些都不是真的，我會信你。」
她似乎愣了愣，低了低頭，一縷髮絲從耳側滑下來蓋住了她清晰的眉眼，她用手攏了攏，抬頭看著他，說道：「陳芒，對不起。」
他看著她，恍如回到最初的那個午後，她坐在他的對面，窗口有細細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給了她一種格外溫暖的感覺。
「沒事，既然是你的選擇，我會祝福你。」說出口，陳芒才發現，有時候，放手並不是那麼難。
「陳芒，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
這一次，陳芒笑了。他發現，有些東西一旦放下，整個世界都會突然不同。
「申琳，對不起只說一次就夠了。我只希望你永不後悔。」
她看著他，用她晶亮而無辜的眼神。她問：「陳芒，如果我說我後悔了，你還願意要我嗎？」
「申琳，此時此刻，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陳芒說，「但是，出了這個門，我們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其實，你很清楚，即使此時此刻，我們也再回不到當初了。」申琳低頭輕語。
人生若只如初見。
接下來，兩人都避開了這個話題，就像尋常好友一樣說著話。
「蘇氏」咖啡很不錯，回味里有一點點淡淡的甜。
「你到組織線上了？」申琳一邊用勺子細細地攪著咖啡，一邊問。
「沒有，只是來參加一個會議而已。」
「這說明領導注意到你了，」申琳說，「陳芒，你得抓住這樣的機會。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你一個研究生可不能一直呆在計生辦。」
一說起工作，申琳身上透出一種陳芒所不熟悉的幹練。看來，他們的分手是必然的。
走出「閱讀者烘焙·咖啡」，已是下午。申琳提議帶他去景區走走，算是消食。
「你不忙？」陳芒問道。
「忙也得盡一盡地主之宜。」
一頓飯的時間，他們的關係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過渡了。
周一晚上原本是有學習活動的，但這周卻取消了。陳芒想，反正司機已經回鎮上了，也不急，便同意了。
兩人沿著那條穿鎮而過的清澈小河慢慢走著，冬日陽光和暖地照在身上，美好的讓人忘卻今夕何夕。
「這水不錯，讓這個小鎮有了靈氣。」
申琳說：「恩，這河的名字也好聽，叫夏溪。這鎮的名字就來自這條河。聽說，夏溪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有什麼典故嗎？」
「恩，有故事，不過我說不太清。」申琳笑笑，「在這裡工作這麼久，還沒有好好來玩過呢！才發現，這裡挺美的。」
陳芒本想勸她別太拼，話到嘴邊忽然還是忍住了。這樣子的道理其實人都懂，只是有時候做不到而已。
分別的時候，申琳忽然哭了。這倒是有些出乎陳芒意料之外。她並不是一個特別多愁善感的女孩，在一起時，她要麼霸道，要麼無辜，要麼咄咄逼人，卻很少這樣淚眼盈盈。
陳芒靜靜地等待她穩定情緒。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申琳忽然不滿地抬起臉看著他。
「此時無聲勝有聲。」
「陳芒，我是在給你機會，」申琳微微抽泣，「過了今日，我再不會在你面前軟弱。」
陳芒怔了怔，這樣蠻不講理的倔強是他所熟悉的，從此，卻再和他無關了。
「申琳，祝你幸福。」
申琳擦乾淚，笑了：「你幹嘛這麼煽情，待會人家又哭了。」
陳芒也笑了。
這個時間點，縣政府大院里沒什麼人。申琳堅持讓陳芒目送她走進縣政府大樓才能離開。
每一次，都是他看著她的背影。
走上幾步台階，她突然回頭，大聲問：「陳芒，你恨我嗎？」
隔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的臉顯得有些蒼白，陳芒心底滑過一絲悶悶的疼，不過，他很快忽略了這種感覺，他說：「申琳，恨就是愛。」
「所以呢？」申琳不依不饒地問。
「所以，沒有所以。」陳芒說道。
申琳跺跺腳，轉身跑進縣政府大樓。
離開縣政府，陳芒打車回鏡州。剛上車，手機便響了。陳芒拿出手機一看，是清湖縣政府短號，不過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您好！」
「小陳，我是陶百泉。」
陳芒愣了愣，立馬回答：「陶書記，您好。」
「還在縣裡？」陶百泉問道。
看來，陶百泉對他的去向非常清楚。陳芒心想，不會是有人打小報告說他在逛街吧？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問題，應該是紀委書記找他才對。黨委書記應該不會過問他這樣一個小人物的紀律問題。陳芒頭腦里飛快地想著，嘴上說道：「在回來的路上了，陶書記有什麼吩咐嗎？」
「褚名劍是你什麼人？」
陳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道：「褚局長是我爸爸的老朋友。」
「哦，」陶百泉的聲音拖得很長，「他晚上過來吃飯，你下班后沒什麼事的話，也一起吧！」
「好的，」陳芒說道，「謝謝陶書記。」
等陶百泉掛了電話，陳芒才收起了手機。
打了計程車，趕到鎮上，已是下午三點多。
看到陳芒，周漪驚訝道：「陳芒，你也太敬業了吧？都這點了，還巴巴地趕回鎮上？！」
陳芒笑道：「有點事。」
這時候，鄭凱推門走了進來，對陳芒說：「兄弟，有空嗎？」
陳芒拿著茶杯正準備泡水，抬頭問道：「怎麼了？」
「張辰家裡在裝修，讓我叫個人一起去幫個忙。你有空嗎？」鄭凱大咧咧地說道。
「張辰家裝修？幹什麼呢？」周漪從電腦前轉過臉來問道。
鄭凱看看周漪，說道：「應該是結婚用吧，這小子上次跟我說，談了個女朋友。」
「女朋友？」周漪似乎很驚訝，喃喃道。
鄭凱看她一眼，笑得有些訕訕：「應該是，我也是猜的。」
陳芒問：「需要我們做什麼？」
鄭凱搭上他的肩，拉著他往外走，說道：「別婆婆媽媽的，去了就知道了。」陳芒只好放下茶杯跟著他走。
沒想到，張辰家就在街上。前面是兩個開間的門面，後面還有兩個進深的房子。裝修的是二樓和三樓。張辰站在二樓靠東的窗邊，看到他們進來，目光在陳芒臉上滯留了一會兒，然後指了指牆角的一堆紙板箱，說道：「這些是農經上的統計報表，因為辦公室沒地方放，所以放到了家裡。你們幫我搬政府倉庫里了吧。不過，跟老袁說一聲，可別當廢紙賣了，有用的。」
「你這是幹嘛呢，準備結婚了？」鄭凱嚷嚷。
「有這個打算。」張辰看了陳芒一眼，說道。
「就是那個東河村的小燕子？」鄭凱看看陳芒，又說，「你真覺得她比周漪好？」
張辰沒再說話。
鄭凱見他沉默，便轉移話題，指著那一堆紙板箱說道：「兄弟，這可是實打實的體力活，你得請客吃飯。」
張辰說道：「吃飯沒問題。」說著，看了看陳芒，又說，「陳芒，也得請客啊。」
陳芒不知他說的是什麼，問道：「怎麼說？」
「你都上報紙了，先進人物啊，離提拔也就不遠了。」張辰說道，不知為什麼，陳芒覺得張辰的聲音有些酸酸的，他和張辰接觸不多，對他並不是很了解，便只是笑笑，說道：「哪有那麼容易。」
鄭凱卻起鬨道：「陳芒，我看你有戲。真提拔了，可記得拉兄弟一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