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成全

  “開門，快開門！”門外的人使勁啪打著門。


  啞六打開門，看著門外幾個背著槍的日本兵，他手比劃著，嘴裏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為首的一個日本兵朝屋裏看了看，屋內隻開了一個壁燈，有些昏暗，所以對屋內的情況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他用不太熟練的中文道：“剛才有聽到外麵的動靜嗎？”


  啞六擺擺手，表示沒有聽到。


  日本兵看了啞六一眼，又看了看屋內：“我們進去看一下。”


  啞六急忙擺手，又指了指樓上，做了個睡覺的動作。


  後麵一個日本兵拉了拉前麵人的衣服，趴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前麵的日本兵點點頭，道：“如果發現什麽可疑的人，立刻通知我們。”


  啞六急忙點頭，他知道，剛才那個日本兵說的是這裏是威爺的地盤，威爺在上海的勢力之大不是一般人可比的，這幾個日本兵也不敢輕易去得罪。


  關上門，啞六朝樓上走去，輕輕敲了下門，柳絮菲打開門，問：“走了？”


  啞六點點頭，用手勢比劃用不用叫大夫？

  柳絮菲回頭看了一眼，對啞六道：“不用，你先下去，今天晚上警醒一點，有什麽事立刻來通知我們。”


  啞六點頭下去了。


  關上門，柳絮菲走過來，看著顧影有條不紊的為沐雲處理傷口。


  柳絮菲原本是想讓啞六去找個大夫過來的，可是沐雲堅持不讓，實在沒辦法，顧影便讓她拿來藥箱，自己為沐雲處理傷口。


  沐雲疼的直咧嘴：“輕點，輕點。”


  顧影也不看她，仔細的為她清理傷口，所幸傷口隻是子彈擦傷，並沒有打進去，否則的話顧影還真的處理不了。師父當年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想教她武功，而是想讓她學習醫術，但她怎麽也不願意，後來被逼著學了一段時間，也隻是學了一點皮毛，後來師父見她確實對學醫沒有什麽興趣，也就不再逼她了，現在想想，幸好當時學了那麽點皮毛，否則現在還真不知道這槍傷要怎麽處理。


  好不容易將傷口處理好了，顧影站直身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這處理傷口可比習武練劍累多了。


  柳絮菲一旁幫忙把沐雲安頓好，問道：“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還受了槍傷？”


  顧影和沐雲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回答。


  柳絮菲道：“好，你們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不過剛才那可是日本兵，這日本人現在越來越霸道了，今天晚上可以用威爺的名聲把他們擋在外麵，可保不準明天他們再來，我看這裏也不安全。”


  顧影點頭道：“對，他們能追到這裏，肯定知道我們一定就藏在附近，此地不宜久留。”


  “這樣！”柳絮菲道：“讓啞六去外麵找一輛黃包車，趁著現在他們走了，一時不會再回來，趕緊送你們去個安全的地方。”


  顧影想了想：“那就麻煩菲菲小姐，讓啞六送小雲去唐公館。”


  柳絮菲一笑：“顧大小姐果然聰明，日本人是做夢都不會想到去那裏搜人的。”


  “我去唐公館，那你呢？”沐雲問道：“你不去？”


  顧影搖頭：“我現在去不合適，要怎麽跟唐逸風解釋？我先回師父那。”


  “你可不要瞞著我一個人再去冒險！”沐雲神情嚴肅的叮囑：“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你不要自恃武功高強，就覺得可以無所畏懼，今天晚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我知道！”顧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不會再去冒險的，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沐雲看著顧影，欲言又止。


  柳絮菲在一旁看著，道：“我下去先讓啞六去找黃包車，弄好了再來叫你們。”說著就出去了，並且關上了門，她知道，她們兩個有些話要私下說。


  沐雲看著顧影，輕咳一聲：“師父……還好吧？”


  顧影道：“挺好的。”


  “他知道我……有沒有罵我？”沐雲問，這也是她不敢去見師父的原因，怕師父責罵。


  顧影搖頭：“沒有，你的脾性我們都清楚，自然不會怪你，更不會罵你。”


  沐雲猶豫片刻，道：“師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麽沒有出手？”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結，如果不問清楚，隻怕這輩子都會堵在她的心口，她不想因此失去一個親人，一個從小關心她、照顧她的姐姐。


  顧影看著沐雲：“如果我當時出手了，你覺得你現在是什麽樣的？”


  沐雲想了想，道：“應該會很幸福的和三哥在一起吧，我們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日子雖然平淡，但是開心、滿足。”


  “這是你期望的生活！”顧影道：“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他還活著，過著你剛才說的這種生活，他是什麽樣的？他會快樂嗎？”


  沐雲呆了呆，有些猶豫的點頭：“應該……會吧！”雖然是肯定的說法，但語氣裏卻充滿著不確定。


  顧影搖頭：“不，他不會！”


  沐雲怔怔的看著顧影。


  顧影道：“他在獨眼龍開槍之前，跟我說讓我成全他。”


  “成全？”沐雲喃喃著：“為什麽要成全？成全什麽？”


  “他太痛苦了！”顧影道：“這些年他一直活的很痛苦、很壓抑，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你，可能他早就撐不住了，是你給了他一絲希望，可是殘酷的現實卻將這絲希望擊的粉碎，他根本無法給你幸福，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反而讓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一心求死！”頓了一下，她接著道：“小雲，其實我並不知道當時我的猶豫是對還是錯，可是在那個瞬間，我覺得我應該成全他，如果一個人活著隻覺得痛苦的話，又為什麽要強迫他痛苦的活著呢？死，也許對他而言才是幸福的吧！”


  沐雲閉上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其實顧影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她是知道的，花牡丹一直以來都為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而痛苦，哪怕她不介意，可是他自己卻始終放不下，這事關一個男人的自尊，是無論如何都解不開的一個結，也許顧影說的對，死，對他才真正是一種解脫！

  良久，沐雲睜開眼睛，滿臉的淚水，她輕輕道：“他現在，應該……是幸福的，對吧？”


  顧影肯定的點頭：“對，現在的他無憂無慮，一定是幸福的！”


  沐雲抬手輕輕抹掉臉上的淚水，再看著顧影的時候已經是帶著笑了，她道：“師姐，謝謝你，謝謝你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是的，她之前隻覺得如果花牡丹活著，他們在一起會很幸福，可是現在才知道，她這樣的想法，隻是想讓自己幸福而已，卻沒有想過花牡丹會不會幸福，現在這樣的結局，雖然自己傷心，可是他幸福了，這才是真正愛一個人吧？一個人的死，成全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