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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陰陽

  暗鴉山,白桃林。


  自從赤霄得到靈明神猿元一一的鼎力相助,赤焰光軍對魑魅洞穴的尋找,變得容易了許多。


  加之,幺離凰與赤霄又已根據細作的情報,將整個暗鴉山的魑魅陣,逐一標畫出來。兩日內,純鈞帶兵竟然將山腳至半山腰的妖物,剿滅了過半。


  原來這些魑魅的真身,不過一些山鬼樹精,雖然青面獠牙,嗜食凡人血肉。但它們卻也怕極了元一一的真身。只要那巨大的白猿用腥紅的眼眸直直盯住這些小妖,後者已經膝蓋酸軟,無力逃脫。


  眼看著白猿將山鬼樹精像鐵蠶豆一樣,扔進自己的血盆大口,並且咀嚼得嘎吱作響,津津有味。赤霄決定,這幾日下來,赤焰光軍的伙夫不可煮食葷菜,更不可見到野物血光。因為,一旦回想,實在太血腥太噁心了。


  黑猿元寶與幺離凰幾乎寸步不離。這傢伙長得雖然比成年男子都高大威猛,內心裡卻依舊是懵懂無知的少年幼獸。除了吃果子和睡覺,就是想膩著幺離凰一起玩耍。久了,她也覺得元寶可愛好玩,便帶在身旁,這黑猿竟然比狗子還忠心。


  最苦不堪言的,自然還是純鈞。他被赤霄授命,專門照顧元一一。雖然這靈猿的大多時間,並不顯現真身,而以貌美如花的明艷少婦的分身出現。但不知是否出於心理原因。純鈞總覺得自己身上一股子的皮毛味道,久久不能散去。而身上的紅疹,也並沒有好轉的趨勢。他甚至想用焰十九搪塞元一一,可惜後者對那個雷公嘴的少年,並無半分興趣。


  元一一稀罕的,還是純鈞這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將領。她幾次故意親近於他,卻差點把純鈞臉嚇青了。尤其見過她的真身,翹著二郎腿坐在山坡巨石上,咯吱咯吱嚼著山鬼的大腿骨。那場景,實在太刺激了。如今,只要一看見她的妖艷紅唇,他便眩暈噁心,渾身上下,無處不癢。其中苦楚,難以言表。


  這一日,純鈞站在桃花樹下,他望著碩果累累的樹枝,竟然有些出神了。


  「哥,你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傷感。」焰十九站在他身畔,煞有其事道。


  「你這熊孩子,可也懂得傷感二字?」純鈞不屑一顧。


  「怎麼不懂?村裡我這歲數的男人,都抱娃了。這不是從軍被耽誤了嗎?我知道,哥如此風流倜儻,絕對是個有故事的男人。莫非,您想念嫂嫂了?」焰十九認真的問:「嫂嫂,如今還在老家嗎?如今您都貴為右衛大將軍了,為何不將嫂嫂接到汴京來居住呢?」


  「她……不喜歡汴京。」純鈞幽黑眼眸,滑過一絲悲傷。


  「汴京這麼美,怎麼會不喜歡?嫂嫂一定沒有來過汴京吧……」焰十九誇張道:「汴京,是這世間最美的地方。如今,大燕又是東華九州最強大的帝國,多少人夢寐以求能到這裡生活。「


  「呵呵……」純鈞冷笑,嘆息著:「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喜歡什麼……我以為,她喜歡汴京……可惜,她不要。」


  「那不如等剿滅了魑魅之災,屬下陪著兄長再去接嫂嫂,回家團聚?女人嘛,嘴上說不願意,其實心裡還是想的。我會告訴嫂嫂,可不能讓兄長獨自在汴京生活,那裡的少女都盯著這個英雄呢,不看好就是人家的了。您放心,嫂嫂一準兒跟咱們來汴京。」焰十九畢竟少年心性,簡單率直,他躍躍欲試。


  純鈞瞪著焰十九依舊青腫的眼眶,以及認真而熱忱的目光。他似乎被勾起了傷心往事,不由暴躁道:「滾開,我說過,不該說的話不要講。滾……」


  純鈞突然之間的怒氣,驚呆了焰十九,他趕忙灰溜溜的拄著拐杖,匆匆離開。


  「弱塵啊,你在哪裡呢?你過得……好不好……」純鈞蹙眉,伸手抓下一枚半熟的白桃,喃喃自語:「你最愛吃的,白桃都熟了,可是,你還會回來我身邊嗎?哎呦!」


  純鈞一聲驚叫,撿起擊中自己腦袋的物件。只見是一個小木盒。他憤怒道:「焰十九,你給我滾出來。不然,我打斷你的另一條腿。」


  一抹赤紅明艷閃現。他身後轉出來一個娉婷身影。她神情清冷,眉目之間凜然寒涼。


  「是你!」純鈞駭然,後退了幾步:「你想幹什麼?」


  幺離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盒,淡淡道:「焰十九苦苦懇求本宮,賜你止癢之葯。」


  純鈞蹙眉,順手將木盒扔到一旁,狠狠道:「多事,誰讓他自作主張。我可不需要你的憐憫,明月夜。」


  「純鈞將軍,本宮乃大燕凰后,希望你不要再忘記這個事實。」幺離凰冷笑著,轉身離開:「還有,不該覬覦的人,不要心存僥倖。你……高攀不起。如今,本宮要弄死一個右衛將軍,並非難事。而且,還會滴水不漏,毫無痕迹。本宮留你性命,是看在你對皇上的忠誠。純鈞將軍,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衝撞本宮。」


  「本宮脾氣不好,你向來知道……」幺離凰餘音未了,笑聲居高臨下,卻又嫵媚妖異。


  「你……」純鈞轉身,卻發現幺離凰早已不見蹤影。如今,他與她的功力已經無法相提並論。他更知道,她說的無情無義,卻是事實。惹不起她,就只能隱忍。


  純鈞的黑眸中陰晴不定,情緒萬千。終於,他嘆息一聲,乖乖的去撿起那個,被自己扔出去的木盒子。他打開蓋子,一股薄荷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猶豫再三,他還是忍不住,將盒中藥膏,試探的抹在紅疹上。舒適放鬆的感覺,居然有著出其不意的療效,癢卻不癢了。


  他一狠心,雙手抹了更多的藥膏,擦在自己渾身上下,自言自語道:「幺離凰,我才不會感激你。」


  桃樹下發生的一切一切,都被一雙昏黃的眼睛,看個清清楚楚。


  一聲暗鴉的低啞叫聲滑過,純鈞並沒有在意。只見,那黑漆漆的暗鴉從桃樹上飛下,徑直就飛上了山頂。


  暗鴉飛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它落在一個荊棘遍布的隱匿洞穴前。


  洞穴里突然傳出模糊的唿哨聲,這大鳥雙腳蹦跳著,漸漸走進了陰暗的深處。


  通過狹長的甬道,終於來到了一個相對寬闊的石洞中。


  暗鴉突然被一隻骯髒的女人手掌抓住,還未來得及掙扎,已經被掐斷了脖頸。它有氣無力張著鳥嘴,死不瞑目的望著黑暗中一雙貪婪的眼睛。


  「大哥,你怎麼又殺了我的暗鴉。」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聲音顯得焦急而無奈:「它剛剛帶回了重要的情報。」


  「老子餓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嫵媚而貪婪:「反正它已經做完了該乾的事,老子要吃烤雞,這幾日嘴裡都淡出鳥來。吃了它,你再尋一個會飛的眼線,並不難。」


  「不能生火,會被發現的。」男人似乎想要阻止對方,但失敗了。


  「滾。這裡,老子說了算。」女人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一陣嘈雜聲,一豆火光燃起,不多時就點起了一堆篝火。漸漸照亮了洞內的環境。


  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面關著一個披頭散髮的殭屍。籠子的各個角落,都連接著掛滿了符咒的紅線。似乎,這怪物被困在結界之中。它身材魁梧高大,披散著一頭赤紅的長發。它渾身沾染著鮮血,發出腥臭和腐朽的味道。它是活的,正瞪著一雙昏黃的眼睛,嘴裡啃著樹精的腦袋。它拼力吮吸著妖物的綠色血液與灰白的腦漿,興奮而貪婪。


  鐵籠旁,站著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人個子不高,身材矮胖,賊眉鼠眼,髮際線很高,已經快要到禿頭的地步。他身穿一襲獵戶的衣衫,顯然是刻意偽裝。


  女人一身銀白繡花衣裙,卻被穿得骯髒齷齪。她渾身上下各種擦傷,可以說慘不忍睹。她的容貌清秀,細長的眼睛里卻透著一股狡詐與惡毒。驀然望去,分明就是死而復生的裴綽約。


  「哥,你不能再糟蹋這具身體了。你看看,都什麼樣子了。」男人忍不住囁喏道:「若這身體完蛋了,我可找不到能與你八字相合的寄身了。」


  「商天亮,你能不能別像個娘們兒一樣,唧唧歪歪的。反正旱魃之軀就要練成。裴綽約的身體,再也用不上了。」裴綽約不屑一顧道。


  她粗魯的扒著暗鴉的羽毛,徒手撕開了它的肚腹,簡單清理了下肚腸,便將鳥屍穿在樹枝上,放在篝火上炙烤。


  「你說得倒輕巧。這旱魃之軀還差十幾個魑魅,才能修鍊成功。那靈明神猿帶著它的小崽子又逃脫了你的桎梏。哪兒還那麼容易找到合適的魑魅。還有,再過幾日,白桃之王就要成熟了。我們一共才剩下這麼幾個人,怎麼和赤焰光軍的大隊人馬去抗衡爭奪。」商天亮無奈道。


  「他們一時半會還找不到白桃之王。」裴綽約哼了一聲:「誰讓你給我找來這麼個替身?嬌嬌弱弱的,一點兒不頂用。若是用來戲耍的女人,她倒看上去不錯。只是用來做寄身,糟糕至極。」


  「大哥,當日我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你的三魂七魄從昆崙山救出。本想在清水鎮修鍊魑魅魍魎,誰想到卻遇到了鐵魂軍與暗軍的人馬。倉皇之下,我只能找到這具剛剛死去的身體,勉強能暫時承接你的魂魄。慶幸吧,若沒有她的屍身,你早魂飛魄散了。」商天亮不吝鄙視道。


  「我在崑崙,低三下四,苦苦修鍊,為了什麼?還不是為商家光耀門第,讓你我兄弟有個滋潤的生活。本以為搭上了黎熹這個奇貨可居,沒想到卻是膽小怕事,忘恩負義的慫貨。還有明月夜和赤霄這兩個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壞了老子的好事。」裴綽約無可奈何的嘆息


  遂而她又惡狠狠道:「哎,這就是命運多舛。沒想到,老子居然變成了陰陽人,不男不女,不死不生。這裴綽約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若不是她的記憶中,沉浮著太多的仇恨與貪念,也不可能支持到現在。堂堂天師,竟然屈身這麼個廢物的身體中。老子得儘快練成旱魃之軀,將魂魄引起金剛不壞之身中,才能報仇血恨。老子要滅了大燕,滅了大常。還要把手刃仇人,千刀萬剮!」


  「恕我直言,即便旱魃煉成,引魂之術還不一定能成功。大哥還是請善待這具軀體吧,說實話,這倒是不錯的娘們兒。長得好看,身材也夠味兒。」商天亮打量了下衣不掩體的裴綽約,暗暗咽了咽口水。


  「滾,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裴綽約蹙眉,她粗魯的撕著半生不熟的烤暗鴉。


  她不吝歹毒道:「看來,這幺離凰八成就是明月夜,這女人的命真大。也好,如今在這暗鴉山冤家聚首,老子不會讓她再活著走出去。還有那個赤霄。就是他們兩個,害的老子肉身被毀,魂魄無依。這一次,新仇舊恨,一塊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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