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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黃雀

  明月夜帶著重樓,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終於來到了與雪蓮密約的,光熙商會麾下茶舍,滇紅閣。


  溫亭羽已經用玉壺煮好了醇厚紅茶。他見明月夜笑吟吟走進來,趕忙將新鮮的牛乳兌入茶中。登時,閣樓里盈溢著香濃味道。


  茶老闆親自送來了四樣糕點,單籠金乳酥、蓮花糖餡餅、玉露酪櫻桃和酸橙子漬餅,都是承都特產。


  「姐姐終於來了,亭羽哥哥擔心極了,念叨了半日多。他擔心你沒看見我留的口信,找不到這家茶肆來。我說怎麼可能?姐姐可比那孫猴子還精明,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哈哈。」雪蓮見到明月夜與重樓毫髮無傷,款款而來,終歸舒了口氣,不吝調侃道。


  「雪蓮,你這是在誇我家主子嗎?我家主子可比那猴子,長得好看多了。」重樓做了個鬼臉道:「再說,哪有人敢為我們主子戴個緊箍咒兒呢,她不給對方挖百八十個大坑,就得燒高香了。你可沒看見裴六娘的臉啊,黑得像鍋底一般陰沉。至於那茶老闆,都跪下來求主子,再也不要光顧他的小店了,哈哈。」


  「鬼丫頭,我怎麼覺得,你也不像在誇我呢?」明月夜瞥了一眼重樓,後者趕忙吐吐舌頭。


  「奴婢覺得,若論計謀,這天底下唯一能跟主子比肩的,也就我們家王爺了。」重樓趕忙討好道。


  溫亭羽動作一滯,略有尷尬。


  明月夜彈了下重樓的腦門兒,笑著呵斥道:「行了,貧嘴的丫頭,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這張嘴嗎。」


  「明丫頭,累了吧,快坐下歇息片刻,喝些奶茶安神。」溫亭羽將新鮮奶茶倒入玻璃盞中,再遞給明月夜。後者確實也口渴了,便接過來,小口啜飲著,頓覺唇齒之間,香濃潤滑。


  雪蓮趕忙把酸橙子漬餅也推了過來。除了不愛吃酸的重樓,他們興沖沖的各拿了一塊,都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還是兄長的好東西多啊,這酸橙子漬餅,也只有你帶來的最正宗,酸甜適口。」明月夜咧嘴一笑。


  「明丫頭,我又給你添麻煩吧。看來,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確實沒用。」溫亭羽不吝黯然,失神道。


  「今天聽說這艾葉茶肆,有人演戲作弄姐姐,亭羽哥哥一生氣就跑去理論。我攔都攔不住,他真的擔心姐姐啊,千萬不要怪他。」雪蓮忽閃著大眼睛,忍不住解釋道。


  「我怎麼會怪罪兄長呢,就是有些意外在那裡,遇到你們。我聽重樓說,那邊有雜戲,也就好奇過去看看,你們如何得知呢……」明月夜喝著茶,有些納悶道。


  「就是這家茶肆老闆,他也是光熙商會的人。他的小夥計聽說的。我們著急,就趕過去了。聽說,長安城裡的大茶肆都有這些節目。肯定有人故意策劃,就是沖著姐姐來的。」雪蓮不明就裡。


  明月夜微微一愣,她突然看了一眼手中的糕餅,臉色陰晴不定的望向重樓。


  她狐疑道:「重樓,咱們的消息從暗軍得來的?還是明堂的探子……」


  「都不是……」重樓愣了一下,仔細回想著:「好像府里的小宮女們聊天,奴婢偶然聽到的,一時生氣就趕忙去找主子了。」


  「糟了……」明月夜心中一慌亂,迅速吐出口中吃了一半的漬餅。


  她大聲道:「亭羽,雪蓮,快將點心吐出來,裡面有迷藥!」


  溫亭羽與雪蓮都吃了一驚,聞言照做。但都眼前一片眩暈,又無力的坐倒在座椅上。


  只有怕酸的重樓幸免於難。她手忙腳亂的扶住明月夜,一身冷汗幾乎透濕了衣衫,顫聲道:「主子,你們怎麼了……」


  明月夜掙扎著從自己錦囊中取出一隻藥盒,拿出三枚藥丸,自己服了一顆。低聲叮囑道:「重樓,快把葯給他們服下。怪我疏忽,因為是光熙商會的茶肆,所以餅中有異,我也沒放在心上。漬餅中有人……下毒。」


  重樓將兩顆藥丸,分別塞入溫亭羽與雪蓮口中,忙不迭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別喊了,這分明有人故意設局。這茶肆老闆多半被人收買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太大意。以為兄長的光熙商會,如鐵桶一般的地方,自然放鬆了警惕。這迷藥也確實高明,我一時難以祛除。重樓,所幸你無礙,趕緊回府去求救……找哥舒寒……速回。」


  明月夜一陣眩暈,她按住自己跳痛不已的額角,艱難道:「快,戰龍訣能幫我抵擋一時,但兄長和雪蓮並無半分內力,他們扛不住!放心,我能護住他們。但要快!」


  「是,奴婢明白!」重樓不再猶豫,她疾步便跑出了茶肆。只見一路之上,這茶肆果然空無一人,必然早有預謀。她心中憤恨,不由加快了腳步。


  明月夜勉力支撐著自己,她將溫亭羽與雪蓮周身要穴暫時封住。又輕點自己穴位,希望降低血流速度,延緩迷藥的發作時間。


  恰在此時,窗外一陣腳步聲,與人聲嘈雜:「快將茶肆團團圍住,待會兒哥舒寒就會過來了。老子就要他親眼看看,自己冰清玉潔的王妃,與溫亭羽苟且偷歡的畫面,哈哈……」


  明月夜暗中運行戰龍訣,勉力鎮壓住自己從丹田處,湧上來的燥熱與掙扎。


  「走,月夜。快走,帶著雪蓮。快!」溫亭羽的俊臉漲得通紅,他緊緊攥住座椅把手,勉力控制自己。


  「竟然是……媚葯。好毒辣的手段……」明月夜心神一錯,又一陣驚人的頭痛襲來。


  「姐姐,你換了我的衣衫,趕緊走……我留下來……陪亭羽哥哥。你帶著我,根本逃不出去。」雪蓮顧不得許多,艱難的將自己外衣扯了下來,低聲道:「我們不能,都被困在……這裡。特別……你若和……他。即便得救,哥舒寒……也會殺了我們所有人。」


  「把我捆住,帶著雪蓮……一起走。」溫亭羽狠狠將頭撞擊了一下桌面,頃刻間撞碎了茶盞,發出巨大聲響。他的額頭赫然一道傷口,蜿蜒的血線,順流而下。


  「明丫頭,別管我,帶雪蓮走。」他咬緊牙關,決絕道。


  「別傻了……設局之人……就為了陷害你們兩個……若帶著我,姐姐……根本不可能出得了這個門。」雪蓮僅穿著內袍,她開始拉拽著明月夜的錦袍。


  「我不能,丟下你們。」明月夜緊緊攥住雪蓮的手腕,掙扎道。


  「你不走,我們便都會……死。或者,被哥舒寒殺掉……」雪蓮劇烈喘息著:「這葯太猛,誰……都抵擋不住。只有姐姐……逃脫了……我們才能活。你……明白嗎……難道都要死在……這裡?」


  「月夜!雪蓮……說得對!」溫亭羽眼眸赤紅,囁喏道:「你走了,他們……並不敢害我們性命……光熙商會,不會放過他們……走,走,走啊!你若再不走,我便……死在你們面前!」


  溫亭羽一把攥起桌几上破碎的玻璃碎片,狠狠的抵住自己的脖頸。


  「姐姐,求求你……亭羽死了,雪蓮……絕不能活……你逃了,叫人來……救我們……」雪蓮掙扎著,跪倒在明月夜腳畔,抱住她的膝蓋,無助啜泣著。


  「好,好,我走……」明月夜眸中含淚,她一咬牙,扯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雪蓮身上。她又撿起雪蓮衣衫,套在自己身上。


  「我去找……明堂,回來救你們……」她強忍住心中劇烈滯痛,篤定道:「記住,你們若有一個死了,我……絕不會獨活。誰傷了你們……明月夜也必將……血債血償。撐住,我們……都要撐住!」


  明月夜咬緊牙關,縱身從窗戶跳落下去。一路劈殺,勉強突圍。


  「不要費力攔著她。讓這個醫女回去報信吧……哈哈,越多的人來看這出好戲。越他媽精彩!」窗外領頭的混混,口中不吝污言穢語。


  溫亭羽見明月夜順利衝出茶肆,終歸忍耐不住,頹唐跪倒在木質地板上。他舉起碎片,徑直便向脖頸狠狠扎去。


  雪蓮掙扎著,狠狠握住那尖銳的碎片,兩個人的手掌都被割破了,鮮血長流。


  「雪蓮……別攔著我……我不想……玷污你清白。我堅持不了多久。我會變成……禽獸。我最不齒的模樣。我寧願……死……」溫亭羽閉上雙眸,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亭羽,你不能死……我們都不能死。姐姐……還等著我們。她會回來……沒關係,沒關係,雪蓮是自願的。不怪你……雪蓮也不會讓你承擔什麼……責任。這葯……太猛。再隱忍下去,你的血脈……會爆裂血流不止。」


  雪蓮笑得透徹而又複雜,她伸出玉白的雙手,扶住他曲線優美的臉頰。他們四目相視,眼淚都緩緩的滑下。


  「我是自願的……我喜歡你,亭羽。即便……你永遠不會愛上我,也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了……」她囁喏著,青澀而小心的,把自己粉潤的唇瓣貼上他的,毅然決然。


  溫亭羽只覺得自己頭腦之中,一片接著一片絢麗煙花,怒放著,燦爛著。他無法控制住自己萬馬奔騰般的掙扎,開始熱烈的回應著,那甜美而誘人的輕吻。


  聽著房間內,一片旖旎繾綣之聲,不絕於耳。包圍著茶肆的混混們,都不禁露出,得意非凡的齷齪笑容。


  明月夜腦海之中,一片混沌。她憑藉著驚人毅力,順著一條小路,竭盡全力的,跌跌撞撞走著。


  她看到了熟悉的青瓦老屋,以及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終歸放心的撲倒在台階上。


  「救……亭羽……」她囁喏著,終於昏倒在那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


  一股薄荷混雜著皮革的清冽,讓她心安理得的抱住那人鐵一般的臂膀。


  「月夜……月夜……」那人的呼喚,越來越遙遠,終歸化成了溫柔嚶嚀。


  明月夜陷入了深深的沉睡,沒有夢境的黑沉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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