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的臨時府邸,一片混亂。
汪慕雪聽說黎熹,突然從落翠樓帶回了一位戲子,寵愛的不得了。她心下不禁又惱怒又酸澀。
本來,她還端著架子坐在正堂,等著那宮錦姑娘前來請安,便要好好羞辱她一番。但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黎熹將宮錦姑娘的閨房,安排在後花園的客房裡。他回了府便指揮著隨從忙不迭的,將客房裝飾得裡外一新。還來不及和宮錦在新房間里,喝上一杯熱的桂花烏梅茶,那邊就有下人通傳,天師有要事與越王相商。他沒辦法,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去見商郁臣了。
聞聽黎熹不在,汪慕雪覺得機會便到了,她換了側妃的禮服,又好好裝飾打扮了一番,帶足了侍女與隨從,浩浩蕩蕩就往後花園前來。
遠遠就聞到一陣果香怡人,她微微蹙眉,看了看身邊的大丫鬟尋梅。
後者很有眼色的輕聲道:「啟稟王妃,王爺命人將後花園的客房,改成了錦繡堂,因為裡面那位不喜歡花香,獨愛各種果香。王爺便將花園所有花草盡數挖掉,種上了葡萄、金桔、石榴之類的果樹,還在錦繡堂各處,用玉盆裝了蘋果、香梨、甜瓜等各色新鮮香果,每三個時辰就更換,就為了讓宮錦姑娘聞香……」
「宮錦,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像正經人家的女子,不是妖孽就是賤人。」汪慕雪嫉恨道,她一拂自己沉重而繁瑣的禮服袖子,怒氣沖沖就往錦繡堂里衝去。
她從小耳濡目染,柳江雲與柳心玉的霸道與蠻橫,所以在仗勢欺人的架勢上有著天生優勢,可惜卻沒有太多手段和計謀,也只能憑著一股怒氣,正面來挑釁。
汪慕雪眼見今日的錦繡堂和昨日後花園的客房,已經天壤之別,雲泥之分。又豈止富麗堂皇那麼簡單,簡直就是窮凶極奢。滿目的華貴楠木傢具,金石玉器,不吝琳琅滿目,熠熠生輝。她心裡的嫉恨已經讓她近乎瘋狂。
那貴妃榻上,月白蜀錦的軟墊上,斜躺著一位窈窕淑女。她身穿天藍色的寬袖綺羅薄紗衫裙,任由沒有盤髻的長長黑髮,鬆鬆散散披落在身側,更映襯出了肌膚勝雪與玲瓏有致的曲線。
她正捻起細白手指,拿著一枚一枚晶瑩剔透的,剝好了殼的玉白荔枝肉,送入紅艷艷的櫻桃口中。
她顯然,並不在乎自己的房間里,突然出現了這麼多氣勢洶洶的人。
「大膽賤人,見了我家王妃,還不下跪見禮?」大丫鬟尋梅一聲斷喝,狐假虎威。
「什麼王妃,關我何事?」宮錦美眸一揚,唇角旋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汪慕雪心下一愣,這眼神似曾相識,但她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這妖精一般的女子。
「大膽,跟本宮拿下!」她一聲呵斥,身邊有粗壯的惡仆已經衝過去,想要拿住宮錦。
「一個側妃,也敢稱自己本宮?你活膩了吧……」宮錦哈哈笑道,手中荔枝核子飛出,正中惡仆眼睛,幾個人都哀嚎著捂著流血的眼睛,在地上翻滾,撞落了瓷器花瓶,弄得房間里一片混亂。
「妖孽,你竟敢當面傷人!來人,給本宮傳侍衛進來,緝拿謀害本宮的刺客!」汪慕雪見這宮錦不但語氣蠻橫,手段更為毒辣,不禁心下忐忑,氣勢上已經輸了一籌。
「汪慕雪,你敢再近前一步,瞎眼的就是你……」宮錦坐起身體,語調輕緩:「洪烈,沒聽見叫你嗎?也罷,狗吠,你自然聽不懂。」
洪烈不得已,蹙著眉,從外面怯懦走進,一邊給汪慕雪鞠躬,一邊恭敬道:「請王妃不要難為咱們,王爺命令屬下,務必要好好保護宮錦姑娘。」
「原來是你,帶著王爺去什麼骯髒地方,找小賤人來給本宮添噁心。好一個洪烈,本宮要你好看!來人啊,把洪烈給本宮叉出去,亂棍打死。」汪慕雪惡毒的盯著宮錦。
「王妃饒命,王妃饒命!」洪烈趕忙叩頭求饒,心中叫苦不迭。
「汪慕雪,你也就只敢,拿這些不敢忤逆你的小人物,出出氣吧……幼稚。」宮錦不吝嘲笑。
「你!賤人!」汪慕雪盛怒之下,順手拿起手邊盛著水果的玻璃盞,徑直就朝宮錦仍過去。
後者並未躲,任由那玻璃盞撞在她身側的百寶閣上,粉身碎骨。有幾片濺落的碎片,直接劃破了那藍衫女子,細白臉頰,蜿蜒的血線從傷口滑落,有種詭異的美麗。
連受傷都這麼美?汪慕雪覺得並不解氣,便又拿起另一個更大的玻璃盞,只想立時砸爛了面前,這美得簡直不像人類的一張臉。
「住手!」身後傳來黎熹的暴怒聲。
汪慕雪吃驚,不由得轉身,自己的膝彎卻不知被什麼物件猛的撞了一下,一時間竟然無法控制,猛的向前撲走了幾步,手中玻璃盞直接扔到了黎熹的身邊人頭上。
宮錦悄悄扔掉手中剩下的荔枝核,淺笑嫣然道:「王妃,這是要謀殺王爺嗎?這下手可夠重的。」
商郁臣忍不住哎呦一聲,猝不及防,捂住了自己已然青腫的額頭,苦不堪言道:「王妃,手下留情啊。」
汪慕雪終於停住了腳步,但看見自己手中的玻璃盞已砸傷了貴客,再見黎熹鐵青的臉色,不由心中暗自忐忑,囁喏道:「天師,我不是故意的……」
「嗯,自然不是故意的,就是打偏了。」宮錦緩緩踱步而來。
她伸出纖纖細手,輕輕握住黎熹的衣襟,嬌憨道:「我說過,不跟你來,你偏要我跟你來。看,你的兵,要被人家叉出去亂棍打死,你的貴客,為你挨了這一下子。你還要我,成為你的女人,那恐怕不僅這張臉,我會被人挖心挖肺的。」
「賤人,你血口噴人!」汪慕雪盛怒之中,伸手就是一個耳光:「看本宮不打爛你這張嘴!」
但電閃雷鳴之間,一聲脆響,滿地朱釵狼狽。汪慕雪不可思議的捂著自己滾燙熱辣的臉頰,重重摔倒在地上,仰頭望著黎熹。
後者一臉冷酷,暴怒的眼眸隱隱泛紅。
「你打我?黎熹,你敢打我!我現在就回長安,告訴貴妃娘娘。你為了一個賤人,居然向我動手。你太過分了。」汪慕雪哽咽道,不禁淚如雨下。
「那你也先要,王爺同意,才走得出錦繡堂。別說這林梓縣,就是回了長安城,相信做主的依舊是王爺,而不是你,一個側妃而已。反正現在林梓縣有時疫,萬一側妃罹患疫病,王爺為了普天百姓,恐怕也會大義滅親的。」宮錦握緊黎熹的衣襟,淡淡道:「你別告訴我,你不是個……真男人……」
「來人啊,把這個瘋女人給我關起來,好好給本王反省。」黎熹只覺得太陽穴都被氣得蹦蹦直跳。她最喜歡拿柳氏一脈出來碾壓他的王者尊嚴,他真受夠了,也煩透了。
「你敢……你敢……」汪慕雪哭紅了眼睛,她用手指指住黎熹:「沒有我,貴妃娘娘不會幫你的……」
「王爺果敢威猛,殺伐決斷,為何要後宮裙帶……來幫……笑話。」
「洪烈,還愣著幹什麼,拉下去。還有這些惡奴,統統給本宮亂棍打死。」黎熹暴怒道。
「王爺,稍安勿躁,莫要衝動!」商郁臣捂著自己的腦袋,心中不由為這心機頗深的絕色美女,暗暗驚嘆。這王爺的家事,他一個外人,最好不要參與,隔岸觀火就好。但若真傷了了柳貴妃的親信,可能會影響他的賞銀吧,不如做個和事老。
「天師說的對。王爺消消氣。」宮錦鬆開了黎熹的衣襟,動作優美的為兩人都斟了茶,一杯先遞給黎熹。
他愛憐的小心察看著她臉頰上的傷口,心痛不已:「這麼美的臉,可惜被傷了,快傳醫士來診治。」
宮錦推開黎熹,拿起另一杯茶,聘聘婷婷遞給商郁臣,不溫不火道:「天師也受傷了,便一同看看吧……」
商郁臣接過茶杯,只覺得自己手心,被柔弱無骨的小指尖,輕輕滑過,若有若無的癢。
看她的眼眸,更隱匿了一抹**的嫵媚,稍縱即逝,黎熹沒看見,他可看了個真真的。心裡不由的,一陣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