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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魂降

  「我不會感激你的!度血有很多種方式,你的這種……太噁心。」


  明月夜見哥舒寒盯著自己沾滿口水的手指,蹙著眉咬牙切齒的模樣,趕忙伸手給他把口水擦乾淨,嘴裡仍忍不住威脅道:「你若敢咬我,我就把口水吐你一身,噁心死你。」


  「哦,試一試?」他斜眼瞄著她,呲牙道:「我不介意。」他覬覦著她粉紅溫潤的唇瓣。


  見哥舒寒果然欺身過來,明月夜慌亂用手指捂住自己嘴巴,面紅耳赤,聲音模糊道:「屬下認輸就是。誠心感激將軍救命之之恩,這樣您可滿意了?」


  「十七,有人可告訴過你,你體內有胎裡帶來的奇寒之毒,所以,你比一般女子更怕冷。月事來潮更痛於平常女子。一場傷寒,於常人並無大礙,卻可能要了你的一條小命。」


  他悠然喝著酒,緩緩道:「你那珠子,叫赤魂吧。據說是女媧補天煉落的七彩火石,因被女媧的眼淚浸潤頗具靈性,能驅邪避毒,寧神養氣。所以你自小便不離身。可惜,隨著你年紀增長,赤魂養心的效力卻漸漸削弱。」


  她沉默半晌,遲疑道:「你也懂醫術?」


  「你師從母親明妤嫿,她被譽為妙手仁心神仙女,她還有個名字叫莫無涯,大名鼎鼎的常皇典書女官,曾經的十二衛和東宮六率的大部分暗器皆出自莫無涯之手。你的醫術與頭腦都卻不及她半分,能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你到底是誰?」明月夜攏緊了寬大的衣袍,疑惑地瞪著面前的男人。


  「明妤嫿,野狼谷主的獨生女,老谷主曾是前朝最年輕的狀元,娶妻明媚更具傳奇,那是明堂最具神力的堂主。老夫人明媚生下女兒沒多久就病逝了,老谷主便帶著女兒妤嫿獨守野狼谷。機緣巧合,我母親做了他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修習醫術與暗器。」


  哥舒寒徐徐道來:「莫家女弟子,都精擅醫術,她們愛用紫櫻草與白芍藥煉香,這世間獨一無二。阿九的鼻子是最靈的,他記得莫家的紫櫻,也肯定了我對你身世猜測。說起來,他算是老夫人明媚的狼。我母親碧痕與你母妤嫿平日最親,赤魂就是她們互贈的禮物,當然我並沒有見過。「


  他聲音低沉了幾分,透著無奈道:「我母親生下我,沒幾日便毒發去世了。你的母親妤嫿,那時也不過十來歲,她們之間的故事,還是老谷主尚為清醒時,斷斷續續講的。我母親去世后,有幾年時間,是你的母親照顧我。但在我懂事之前,野狼谷突遭變故,你母親被老谷主的仇家掠走,自此下落不明。老谷主一夜白頭,自此閉關在野狼谷至今不曾出世。後來的事,你自己便知道了。」


  「你這故事,著實編得不錯。」她乾笑道:「這般說來,我們極有淵源了?既是同門,您就不要太刻薄了。還有那婚約,就不必算數了。」


  「你這算盤打得倒是快,十七。」他冷淡道:「雖有淵源,我們卻並非血親,我亦不是你莫家弟子。再說,你又怎知,那對當年的好姐妹,有無想法,來個指腹為婚的親上加親呢?」


  「明明和莫家有淵源,您還這麼欺負我,可好意思?」她不吝鄙視。


  「遇到你之前,我並不知道莫家,還有後人於世,若知有你這般不成器的,會早就將你收在身邊教養,又怎會落得如今這般羸弱,為人魚肉也無力反抗。實在丟臉。」他鳳目微眯,寒涼不屑。


  「你……」她氣結,但心裡卻隱隱相信了他的話,畢竟那紫櫻與赤魂,卻是連汪忠嗣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按捺不住好奇,從母親那知道的身世實在太少了。她覺得,這廝一定知道得更多,於是盡量語氣誠懇恭敬:「將軍,您還知道什麼?關於莫家和明堂。」


  「自然比你多,但現在,我不想說……」他閉目養神,不客氣道:「累了,睡一會兒。」他微瞄一眼洞外的夜景,深深吐納著冰冷而清涼的空氣。


  洞外,不知何時風雪已停。銀裝素裹的樹木與植物都沉寂在靜謐夜色中,唯有浩瀚的夜空中星光璀璨,那一輪圓月更出奇的皎潔與渾圓,幾乎觸手可得般。


  那遍地的銀色植物,此刻開滿了銀白蓮花,近乎透明的金色蕊心被微風吹起微微的金塵,如織似錦,如夢如幻。


  「好美的,滿月。」哥舒寒疲憊而自嘲地低語道。


  「什麼?」明月夜眼見他坐直身體,靠在岩壁上閉目打坐,開始調息氣脈。


  有一隅月光從洞外散落而來,洞外的雪狼王不安的嗅著空氣,低聲呻吟著,終於忍不住對著滿月引頸長號,那哀傷的狼嚎氣場強大,引得附近藏匿的野狼爭相呼應,一時間哀嚎之聲此起彼伏,嚇得黑馬白兔把頭縮進山洞來,整個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


  驚異的明月夜匆匆攏緊自己的衣裳,她推開白兔探進來的膽怯馬頭,回頭望向哥舒寒,急切道:「喂,你的馬要被狼群吃掉了。」


  一望之下,她看到了更加令人膽寒的恐怖景象。


  妖異的火光映襯著那打坐的男人,他的黑髮似乎在一瞬之間迅速長長了,並變成銀白色緊緊裹住了他盤坐的身體。那發梢兒猶如銀色火焰蠢蠢欲動。


  他蜜色肌膚也變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身體開始隱隱出現硃紅色的文字,仿若封印,時隱時現。


  他的指甲隱現出異常的鋒利與頎長,烏黑的指尖猶如淬毒的暗器,惴惴不安。


  他額上的傷口在漸漸開裂,雖然他閉目調息,但猙獰扭曲的表情暴露出他的極度的隱忍與痛苦。


  「鬼,有鬼!」明月夜本能大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倒在洞口。


  她一把抱住同樣瑟瑟發抖的黑馬白兔的大腦袋,失聲尖叫:「救命,救命啊,有鬼!」


  那白色的冰冷妖孽,緩緩睜開雙眼,完完全全已經遂綠的眼眸,爆發出詭異的殘忍與冷酷。


  他冷冷地盯著她,她恐懼地連救命的聲音都發不出。接著她看到他額上的舊傷完全開裂,原來那根本不是傷口,而是一枚豎著生於肌膚上的眼睛,比常人的眼睛更大更細長的綠色之眸,猶如碩大而瘮人的狼眼,瞳孔中游弋著血紅的戾氣與殺戮。


  「怕,就殺了我。」那妖怪把身邊的佩劍擲給明月夜,遂又冷冷盯住她,那聲音雖還是哥舒寒的語調,卻裹著毒蛇般的痛苦與嘶啞。


  「你,你怎麼了?」她並未拾劍,戰戰兢兢靠近他幾步,不敢再近。


  那妖怪自嘲冷笑過,疲憊地閉上眼眸,他的額上冒出涔涔冷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游移著血紅色的迷霧,身體上的紅色封印由紅轉金,爍爍閃亮,那些金色的光,猶如萬箭穿心。


  他繃緊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筋脈,隱忍住在喉嚨里的嘶喊,額上開始滲出豆大的汗水。


  圓月如碩大的銀色大盤,在暗夜中幾乎貼近了山洞,氤氳的月光散發著蠱惑的光波,一點一點漫入人心。


  洞外的狼嚎益發厲害,雪狼王最甚,它四爪深深貫入冰冷的雪土之中,拚命般伸直脖子,對月嘶吼與詛咒,它身後那些野獸彷彿就要號斷了氣般的拚命附和,狼嚎此起彼伏,一波高似一波,黑馬白兔已經完全癱軟在地面上,馬眼裡留出一串串的眼淚,這彪悍至極的戰馬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月魄魂降?」一本祖傳葯籍上的古老文字閃電般劈開明月夜的記憶:「我以為,那只是傳說,居然真的有以人身為封印之皿的鬼術。」她喃喃道。


  「誰會,如此殘忍?」她無力地癱坐在洞口的石壁旁,渾身冒著冷汗,不知所措地深深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明月夜攥緊雙拳自嘲道:「莫非,我在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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