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午門行刑
巨大的古銅門被推開了,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吟。
門中有寒氣彌漫,隱約可見三塊屏風傍池而立。
那是一池清露,取自湮照山幽簧裏葉尖露,用十年時間方才匯聚成池中水。
冰藍色銀蓮含苞待放,空氣中飄散著淡淡清香。
在那屏風後是一倩影靜坐,她微微抬手在棋盤中落下一子,聲音清澈猶如泉水潺潺。
“許久不見,你身上的殺氣倒是不降反增了不少。”
隨她話音落下,門沉沉的關上了,蘇卿辭踏著一路寒氣而來,慢慢走過朗月十二橋,看著屏風後那一抹紅影淡淡一笑,“這內樓也一絲未變。”
“你的地盤我怎會亂動?”
她抬眼,星辰璀璨中透著一絲冷徹,修長的手指拈來一枚白子,於指尖慢慢轉動,忽聞一道風而過,白衣飄動,方見蘇卿辭已然來至她對麵拂開身上的衣袍席地而坐,望著黑白交錯的棋盤笑道:“千禧樓早已易主,與我再無幹係。”
“既無關,你又為何而來?”
“不是樓主發出邀約嗎?我如何能拒?”
抬眸間,萬般風景皆失了顏色,他來時風塵仆仆,身上還攜有三分殺氣七分血腥味,一身白衣不染塵埃,那血腥卻藏於兩袖清風隨他拂袖而來。
屆時,池中銀蓮慢慢染上了一抹緋紅,池水動漾波紋四起,沉沉殺氣難以鎮壓。
“七殺門下三十二精英皆被你重傷,這邀約的代價不會有些過重了吧。”
話雖如此,但她也清楚,隻是重傷並未殺絕已是退讓,若放以前怕是無一人能歸來。
“樓主請人會不知代價為何?”
他輕笑著落下一子,原本已毫無退路的黑子竟有了起勢,千禧樓樓主低眉淺笑,“看來這未盡的殘局還是要由你我來下完。”
脖頸處傳來一陣酸痛,床上之人猛然醒來,她先是張望了一下周圍,確定是自己房間後立馬掀開被子下了床,推開門後正好看到站在門口守著她的淩十染。
“為什麽?”蘇汐南定定的看著淩十染,咬著牙問,如今已是第二日,初晴正好,而昨晚便是他打暈了自己強行將她帶了回去。
淩十染麵無表情,淡淡道:“那很危險,你去也沒用。”
“既然危險我就更要去,師父一個人他難道不危險?”
她厲聲道,忽而又想起這已是第二天,那師父是否歸來?她轉身尋找,急忙又抓住淩十染的手臂問:“師父呢?他回來了嗎?他人呢?”
他不答,而她已經了然於心,師父怕是凶多吉少。
於是她著急的轉身欲去尋人,卻被淩十染給拉住了,“你去哪?”
“當然是去找師父,他一個人我不放心,請你放手。”
蘇汐南一字一頓,語氣中帶著些許痛苦,見她執意要去,淩十染難得話多,“他不會有事的,七殺三十二精英在他手中毫無招架之力。”
“那他為何還沒回來?”
看著他的眼睛,她質問道,而這一次淩十染卻無法回答她,看來他也說不清楚,蘇汐南苦笑一聲欲走,突然聽到院牆外傳來鑼鼓聲,她突然一愣,恍惚中想起今日是什麽日子,午門斬首。
她掙脫開淩十染匆忙衝了出去,見狀淩十染快速跟上了她。
街道上已然擠滿了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而去,這種熱鬧大多數人喜歡湊,是落井下石亦或是大開眼界,總之人不少,何況殺雞儆猴怎麽都需要有人在的,人越多起到的作用就越大。
午門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遠處高台上捆綁著的幾人觸目驚心,卻唯獨張妙竹高揚著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麵對死亡她竟一絲不懼,最中央的是鄭景明,那一刻的他仿佛蒼老了幾十歲,滿目瘡痍讓人不忍相看。
至於竺涵雙,她麵無表情看不出悲喜,完全一副與她不相幹的姿態,其實他們都已經對自己的結局了然於心,根本沒有一絲動容,從一開始就便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妙竹……”
蘇汐南聲音顫抖,幾乎下意識的想往前走,一聲中氣十足的“行刑!”瞬間將現場點燃,所有人都跟著躁動起來,她看著劊子手高舉著的刀,看著跪在斷頭台邊的鄭景明慢慢將頭擱在了斷頭台上,大刀舉過頭頂,陽光投射在鋒利的刀刃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汗水順著劊子手兩鬢落下,他鉚足了勁用力的落下一刀。
猩紅的鮮血流了一地,滾落下去的頭顱很快被人包裹撿走,雖是謀逆,可鄭家立下不少功勞,念在昔日為朝廷效勞,方給了他最後的體麵。
遠處高牆之上,宋琉鳶雙手緊緊抓住了欄杆,手背上青筋直冒,若她不是當朝九公主,那麽她起碼可以過去見他最後一麵,為他送行。
她終是對不起那一人,想到他往後歲月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身旁侍女見她紅了眼眶,小聲道:“公主……”
“走吧。”宋琉鳶慢慢鬆開手,轉過身去,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侍女忽而淚水咪蒙的雙眼。
周圍人一片嘩然,看似湊熱鬧的人多,可如此殘忍的畫麵卻沒有幾人敢直視,就連淩十染都移步上前遮住了蘇汐南的眼睛,而她慢慢推開他的手,像是做了決定一樣,看著台上還留下的一群人,咬著牙說:“我不怕。”
她若怕了,又如何麵對自己的師父,想到他的過往,有些事她必須慢慢接受。
就在輪到竺涵雙的那一瞬,蘇汐南驚鴻一瞥看到人群中有一身著鬥篷的熟悉身影,她突然警覺起來,連忙拽住了淩十染對他說:“大師兄,幫我攔住他。”
話音一落,淩十染微微點頭,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快速從人群中穿梭而去。
台上正在行刑,台下竺辛冷著眼慢慢靠近,袖中短劍落於掌間,頓時殺氣四起,誰知突然有一道黑影顯現他幾乎都來不及掙紮便被那人快速擄走,台上的竺涵雙走至斷頭台確定關心之人未到,眼中有些失望可隨即又露出了釋然的笑意,他不來,那便好……
“姐姐……”
暮的,似有聲音自遠處傳來,她猛地抬眼,還未來得及驚訝眼前便是一片漆黑,猩紅的鮮血順著斷頭台流淌下來,午門圍觀的不少人發出聲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