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度日如年
“師父，你確定要用嗎？”
銅鏡前，陌上香拿著梳子慢慢的梳著自己的頭發，一頭如墨的發絲漸漸花白，不過幾日光景猶如經曆了數十載，先是頭發，再是容顏，慢慢的就是身體，日漸一日的衰老，直到身亡。
陌上香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容貌，正是青春年華，一雙玉手撥弄琴弦便是琴音緲緲猶如天籟，可惜那已是幾十年前的光景了，而今她已過五十，又加上身受重傷中了奇毒早已衰敗不堪，若不是靠著古田玉和寒潭，她怕是早就擋不住衰老慢慢死去。
這些時間蘇卿辭靠著古田玉療傷，所以她的治療便間斷了，沒有古田玉和寒潭她會加速衰老，一日可抵五年時間，現如今她已恢複至四十，身體的毒素已然蔓延，在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容盈看不得她這樣，上次蘇卿辭已經對她造成了內傷，若再不回到寒潭她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看著手中的羅蝶香，容盈緊緊捏住了拳頭，“這可是劇毒，一旦入體便再無解藥可尋，師父，為了他值得嗎？”
“我不是為了他，隻不過這把老骨頭本來就沒有幾年了，靠著古田玉苟延殘喘連這陌上坊都出不了，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座囚籠，我受夠了。”陌上香放下梳子朝著容盈伸出手，這時容盈猶豫了，她不願將羅蝶香交出，不願看到她這麽折騰自己，但陌上香已經決定，她說：“給我吧，這本就是我該受的，年少時為複仇我嚐遍天下奇毒，我的血液汗水毛孔每一處都帶有劇毒，蕪燁城城主加注在我母親身上的痛即便他身死我都無法忘懷，是我的恨意點燃了他體內的殺氣，也害了一城無辜百姓，所以我今日所受是應該。”
當年之事又何曾是她一人心中之痛，容盈亦是那場災禍的受害者，她搖著頭哽咽道：“不是你的錯，你隻是想找城主報仇，可他，是殺了所有人，是他毀了我的家……”
“所以他也受著的。”陌上香起身慢慢轉向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容顏，“你覺得什麽才是痛苦？沒有邊際的黑暗、永生的孤寂、還是毫無止境的殺戮？或是源源不斷的恨？”
看著她的眼眸，容盈突然愣住了，在她愣神之際陌上香奪走了她手中的羅蝶香，將其打開慢慢的塗抹在了自己臉上，她突然反應過來，咬著牙想開口，陌上香卻搶先道：“即便是死我也想帶著一張姣好的容顏死去，你師父天生愛美，見不得自己日漸蒼老，否則也不會去尋那勞什子古田玉，所以你就滿足為師這個心願吧。”
“你不會死的，隻要有古田玉在便不會有事。”說著，容盈扣住了她往臉上塗抹羅蝶香的手。
“隻是時間關係而已，早晚的事，人怎麽可能不死呢？”
“蘇卿辭不就可以嗎？”
“盈兒，你……”
聽到這，陌上香回頭看向她，眼中滿是震驚。
“坊主，蘇姑娘來了。”
門外小蓮輕聲道，打破了房間中的僵局，容盈回了句，“知道了，讓她等等。”
“她不等，直接朝著寒冰室去了。”小蓮急了，根本攔不住人，容盈本來一肚子火，這下好了，即刻開門就打算去追人誰知陌上香竟然跑的比她還快，隻不過兩個人目的顯然不同。
聽了冷和的一通話，蘇汐南決定來看看蘇卿辭，有太多疑問確實應該問他，別人說什麽終歸與他不一樣，所以心急如焚的來了陌上香，但卻被小蓮攔住說要稟報，蘇汐南本就有些不信任這些人，要師父居然還被人支支吾吾的攔著說不清，她不免開始擔心，見小蓮去稟報便前往寒冰室尋人。
蘇汐南穿過回廊，正要走到寒冰室時被趕來的陌上香攔住了，她輕功極好，又加之對這裏了若指掌來的很快，也來的非常及時，差一點她就進去了。
“蘇姑娘來了怎麽不等等我？”
她與陌上香不過僅有一麵之緣，對她一點都不了解，看著她匆匆趕來，微微喘著氣，顯然感覺她氣息有些不穩，便好意提醒，“我勸你還是多加休息不要太過匆忙。”
“多謝提醒，但陌上香並非姑娘地盤，這般隨意闖入怕是不好吧。”
“我要見師父，當時說的七日之期已到，你們難道打算不放人？”
聽她之言頗有種蘇卿辭被人困在這的感覺，陌上香笑道：“他若要走誰能攔著？隻是……”
“隻是什麽？師父還未恢複？”蘇汐南擔心起來，上次明明在宮中看到了他，為何現在又沒有恢複？是他不願見自己還是……
陌上香看她眼神飄忽不知胡思亂想的一堆什麽，解釋道：“算是，所以你還需要……蘇姑娘，你若再前一步，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哪知蘇汐南在她說話的同時已經邁出了步子，陌上香冷聲道，語氣略有不快，但蘇汐南哪裏會聽，不見人她心不安，而且陌上香又沒有說清楚緣由總覺得她在隱瞞什麽，這讓她如何不擔心？
見她已經朝前走去，陌上香即刻出手，就在這時忽聞掛著的風鈴傳來細碎的鈴音，她停下手，看著長廊盡頭走來一熟悉的身影，白衣墨發風度翩翩，見他無事，陌上香便鬆了口氣。
“師父？”蘇汐南看到他加快了步子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就像是抓住了隨時會飄散的夢，不管他是否真實，就算是假的她也要抓住。
一別幾日，當真是度日如年，她不知他是否恢複，連忙查看他的傷勢，看她這副著急的模樣，蘇卿辭攤開手，淺笑道：“沒事，一點小傷還能要了為師的命不成？”
“師父若是什麽時候不這麽貧嘴我可能會少擔心些。”她紅著眼眶說，確定他沒事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了，蘇卿辭突然湊近，歪著腦袋仔細的瞧著她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沒有，我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清。”
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拉著他就走，蘇卿辭也就任由她拉著，經過陌上香身邊時，他突然頓步，微微蹙起眉頭，“羅蝶香還是不要用的好。”
“誰讓你霸占古田玉那麽久？”她低聲笑道。
“所以我這不就出來了嗎？”
聞聲，陌上香瞳孔驟然增大，眼中漸漸染上了一層水波，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苦笑了起來：你倒是記得的比我還清楚。
“你……”容盈趕來，見蘇汐南二人打算走，剛準備開口，蘇汐南就將一張票子遞給了她，並解釋道：“這是我答應給你的三千兩，我蘇汐南不喜歡欠誰的。”
“當了郡主說話就是有底氣，這另外一千兩是什麽意思？”
蘇汐南淡淡一笑，“謝謝你們照顧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