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徒弟，為師累了
雷鳴陣陣，雲層翻滾，大街小巷華燈初上，往來者望了一眼積壓而來的黑雲，連忙邁開步子四散開來，這烏雲來的正是時候，晏城四處彌漫著沉悶的氣息，有種快要被壓垮毀滅掉的感覺。
街上，蘇汐南一路狂奔，逆著人群衝去，不知這些人為何皆朝一個方向來，像是在躲避著什麽，她也明顯感覺到了莫名的壓迫，幾乎讓人透不出氣來。
陌上坊位於東一街三岔口處，不算多醒目，周圍高樓無數，煙花問柳之地更是數不勝數，文人雅士倒是頗愛陌上坊，畢竟曲中真意又有幾人聽聞？
一曲琴音傳來，似有種要與那笛音一較高低之勢，曲調或高或低或清澈或渾厚，激揚高亢亦有娓娓低吟，變化之多聞者情緒都被帶動了起來。
沒入三岔口，蘇汐南明顯感覺離那股壓迫感越來越近，而雲層也主要匯聚於此，天空中的雷電在雲層中穿梭，時不時一道閃電落下，將整條街瞬間照亮。
在陌上坊的樓頂雷電落下的那一瞬，蘇汐南看到在那站了一個人，白衣翩躚墨發紛飛，姿容清冷，宛若天人，頗有種睥睨眾生之感，他突然看過來，一雙淩厲的眼眸殺氣四溢，即便相隔甚遠可還是被他的眼神威懾到，瞬間覺得自己命懸一線不敢與之對視。
忽而狂風大作，雷電不斷的撕裂長空，似乎要將這片天地徹底的毀掉，蘇汐南看到那個人影慌忙的衝了過去，司徒熵急忙拉住了她，“你去哪？”
“是師父，是他，他在那！”她指著房頂上站著的那個人，激動的要往他那奔，現在她情緒不穩顧不上那麽多，可司徒熵卻很清楚現在的狀況，他說：“你好好看看，那裏可不隻師父一人。”
蘇汐南慢慢抬頭，驚雷落下，幾十道黑影閃現出來，皆虎視眈眈的盯著中間的蘇卿辭，他僅僅隻是站在那卻一點不懼，反倒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蘇卿辭很強，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再強的人麵對這麽多人他也雙拳難敵四手。
“我要去幫他。”蘇汐南神色淩人且決絕，她必須要去，此情此景她如何眼睜睜的看著？她做不到，必須要去尋他去幫他。
就在她掙脫開司徒熵的手往那邊趕的時候，琴音突然中止，像是琴弦瞬間斷裂發出一聲嘶鳴，就連笛音都隨之消散，接著蘇汐南看到蘇卿辭揮動了手中的長劍，一劍擊出，天地都為之變色，雷霆之下四海震懾，那股駭人的殺氣籠罩而來，蘇汐南突然止步，瞳孔不覺放大，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人，他像是來至地獄，渾身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凡所經之處必然屍骨無存。
蘇卿辭究竟有多厲害，其實蘇汐南一直都沒有一個清晰的感念，她隻知這人任性瀟灑皆是因一身武功無人能敵，誰也不敢造次，可也僅僅是聽到一些隻言片語的傳聞，雖然看過幾次蘇卿辭交手，但一招一式變化多端她還未看清便已結束，而此刻，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感受著他的殺伐之氣，即便是親近之人都為之害怕。
幫他？她甚至覺得是個笑話。
他長劍在手，化形與天地何須他人相助？
那一刻，她愣在了原地，久久無法平複內心的震撼，天空下起了雨，落在身上滴在地麵上，是猩紅的鮮血漸漸匯聚成了涓涓細流，雨血滴進了她的眼睛裏，眼前隻有一篇血紅，看不清其他，風聲化作哀鳴，輕拂過大地，慢慢消失於無形。
直到驚雷終止她內心的恐懼依舊沒有停下來，她清晰的記得那雙眼睛，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神情，亦如當時沐梓惜告訴她的，蘇卿辭不是人，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早已死在了很多年前，久到被歲月遺忘，被時光拋棄，世人皆羨慕他容顏不老，卻不知這是他身上一道無法消散的枷鎖，於他來說哪裏是什麽幸事。
不知緣由，蘇汐南落下了眼淚，混著血雨順著眼角滑落，看起來淒美而又脆弱，心髒的某一處像是被重重的撞擊了一下，不是太疼，卻讓她整個人都溺入到了深海裏，唯有一道背影緩緩離她而去。
“不……”她下意識的朝前走去，忽聞一陣清香襲來，白衣從她麵前飄過，一尾發梢掃過了她的眼眸，蘇汐南猛地轉過身，看到蘇卿辭腳尖點地落在了不遠處，背對著她朝前走去。
“師父！”蘇汐南幾乎是身體的本能一般邁開了步子追了過去，看到現在的他，她簡直欣喜若狂，悲傷與恐懼消失不見，她隻想跟上他。
蘇卿辭或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或是沒有，他大步邁著往前走，天空中烏雲慢慢散去，一輪弦月好不容易探出頭來，月影下，他的背影被拉長，顯得格外落寞。
她已經加快了速度如何都追不上他，蘇汐南突然慌了神，心想著蘇卿辭是不是生她的氣了，一定是生氣了，不然怎麽會不搭理她，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卻裝作沒聽到，若不是生氣怎麽會如此。
“師父……”她幾乎哽咽著喊出了聲，慢慢的頓住了步子，不知不覺已經濕了眼眶，就在這時走在前麵的人突然停步，風拂起他的長發，猶如水墨暈開一般，他整個人站在那就很真實，她像是再抓一場毫無緣由的夢，而這場夢馬上就如指間沙般流走。
見他停下，蘇汐南抹去眼角的淚水衝了過去，卻在靠近他的那一瞬停了下來，不是不敢還是心虛、愧疚，她有很多話想說到了嘴邊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過來。”蘇卿辭張了張嘴，氣息虛浮，甚至有些不耐煩，她一個激靈連忙跑了過去，剛與他並肩時蘇卿辭突然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蘇汐南大驚，扭頭看向他時卻聽娓娓道出一句話來，“徒弟，為師有些累了。”他的尾音像是一片雲朵，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中，蘇汐南突然感覺他全身的重量壓了過來，意識到他肯定撐不住了，連忙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