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莫念站在那間陰冷潮濕的屋子裡，有種瞬間想要逃走的感覺。她覺得自己不是沒有吃過苦，當初不願意向莫繁生低頭，挺著肚子住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裡，連衛生間也只能是公用的。那樣的環境對於她來說，已經算過得比較辛苦了。


  但是當她此刻站在這裡，這間屋子散發出發霉的味道，如果不開燈，根本看不清裡面是否的有人。她感覺自己被拉進了一個很恐怖的世界，她想要離開，卻又挪不動腳步。


  「小凡……是你來了嗎？」李雅芳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問道。


  莫念一驚，順著那聲音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這間屋子裡面的東西也幾乎沒有，一張桌子，三分之二堆上了雜七雜八的東西，剩下那一點有一台電腦，還有一副沒有收拾的碗筷。那邊是兩張床，中間拉了個帘子。這就是李雅芳和杜曉飛生活的地方。


  杜曉飛開心的跑到李雅芳的床邊，對她說：「是姐姐來了。」


  「真的嗎？快，快扶我起來。」李雅芳趕緊拉著杜曉飛的手想要做起來。


  莫念走近床邊，淡淡的說了一句：「身體不好就別起來了。」


  這句話聽在李雅芳的心裡暖暖的，杜曉飛說的沒錯，哪有女兒不想認媽媽的，這更加堅定了她心中女兒被夏知晴逼迫了的想法。


  「我就知道，我女兒不會不認我的，我就知道。」


  杜曉飛看李雅芳喜極而泣的樣子，輕輕的對她說：「我就說吧，姐姐心裡是有你的，你就安心養病吧！是不是啊，姐姐？」


  杜曉飛轉頭，一臉懇求的看著莫念。


  本想拒絕的莫念，竟也一時無語。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這對母子的演技給欺騙了，不要相信他們。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媽，你看，姐姐點頭了，她承認你了。」杜曉飛激動的對李雅芳說。


  李雅芳趕緊想要下床，顫顫巍巍的挪動著身子，一邊說：「快去買點好菜，我要給我女兒做頓飯吃。」


  「不用了。」莫念趕忙上前制止李雅芳，讓她重新回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您早點休息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可以說，莫念是落荒而逃的。她幾乎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那個讓她窒息的空間，一路氣喘吁吁。


  夏重陽遠遠看見莫念的身影越來越近，滅掉了手上的香煙，上前迎上了莫念。「你怎麼了？」


  莫念沒有回答，直接拉開車門上了車，「快走！」


  「你怎麼了？那小子欺負你了？」夏重陽見莫念狀態不對，扯著嗓子嚷嚷道。


  莫念搖搖頭，「沒有，先離開這裡。」


  夏重陽不多問，趕緊上車，踩動油門，疾馳而去。


  車上，莫念的電話一直在響，是東南打來的電話。


  他奇怪莫念怎麼失蹤了一整天，難道還在開會嗎？然後趕緊給夏重陽打了個電話。


  夏重陽看了看莫念，還是接通了。


  「喂，東南，有什麼事嗎？」


  「莫念還在開會嗎？電話也一直沒人接。」


  夏重陽又看了眼莫念，她聽得見，卻無動於衷，整個人都獃獃的。


  「那你怎麼還問我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


  「掛了。」


  聽見夏重陽的調侃，東南立即掛斷了電話，不給夏重陽任何說廢話的機會。一邊又翻出莫念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關掉了手機。


  車沒有開回家，而是把莫念帶回了公司。莫念奇怪的看著夏重陽，「不回家嗎？」


  「看你現在這個狀態，還是先不要回家了，緩解一下情緒吧！」


  莫念側臉，從後視鏡里看見自己的臉，「確實臉色不大好看。」


  「你不想說，我不會問你。但是我希望你回家之後狀態能好點，不要讓姑姑他們擔心。姑姑這個人呢，以前是不太喜歡你，但那也是因為你對她充滿了敵意。但是莫董走了之後，她脆弱了很多，你現在在家裡的任何一個小情緒都會影響她一整天的心情。所以，莫念，我能不能拜託你，就算你要認回你媽媽，也不要傷害到姑姑？」


  「重陽……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這是莫念第一次對夏重陽說出這種軟弱的話，她一向孤傲，從不低頭。他記得有一次看見莫念是受著傷回家的，莫繁生看見后說她不學好，天天在外面鬼混，但是莫念還是冷笑的說「用不著你管！」，但是夏重陽看見了她轉過身捂著疼痛的傷口齜牙咧嘴的樣子。所以，她是那種「我很疼，但是只能我自己心疼」的女人。


  「但是莫念，你要知道，這件事只能你自己能做決定，其他人的任何意見，都不能代替你。」


  「你不怪我嗎？我欺騙了大家。其實，我早就知道她是我媽媽了。之前我說杜曉飛是騙子，也是想隱瞞真相。」莫念低下頭，向夏重陽道歉。


  「你是莫念，你不需要跟任何道歉的。接下去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莫念側頭看著車外。「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足夠強大的人，可以夠果斷夠理智的面對所有問題。但是當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傻了，我強忍著內心的所有情緒，裝作我可以的樣子。我大聲的告訴她，我永遠也不要原諒她，請她離開我的世界。可是……今天我站在那間屋子裡，感受她所經受的一切，我覺得我要瘋了。我問我自己，你恨她嗎？你以為你不理睬她就是對她對大的懲罰嗎？不是的，她已經經受了命運給她的所有懲罰，遠遠要我想象的殘忍的多。你沒有看見，那個地方我連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但是她卻要每天生活著……而我，卻可以坐在這樣的車子里，坐在那樣的辦公室里，還有住在豪華的房子里。我覺得我們被顛倒了，她成了當年被拋棄的那個我……」


  「你心軟了。」夏重陽看著莫念，肯定的說。


  莫念搖搖頭，茫然的說：「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