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遊
黑暗充盈著整個房間，甚至黑色本身也開始粘稠起來，每一次的呼吸又變得格外艱難。
這一次，因為愛麗絲拉著他的手，他知道他的手並沒有背叛他。
然而他更加迷茫了，這到底算不算幻覺？
再一次的，他又開始在現實和幻覺中茫然、彷徨乃至躊躇。
似乎有人在說話，然而聲音本身已經失去了意義。
散亂、嘈雜、含糊……
亞倫四處張望，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可越發覺得聲音似乎無處不在。
黑暗剝離了他的視覺，雜音削弱了他的聽覺，嗅覺似乎因為習慣了香料的味道而不複存在，味覺早就被排除在外……
亞倫突然覺得身體很沉重，但似乎又很輕。
他嚐試著掙紮。
無果。
沉重的肉體束縛著他，宛若牢籠，囚禁著一個試圖逃脫的囚犯，死死地限製著他蠢蠢欲動的訴求。
不知為什麽，他掙脫的欲望愈發強烈。
似乎有種聲音在冥冥之中指引著他，在呼喚著他，在鼓勵著他。
他在茫然中奮起，用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力量掙紮，然後，身體一輕……
他從肉身監牢裏逃出來了。
他來不及驚喜，更大的惶惑在等待著他。
隨著他的掙脫，萬籟俱靜，一切皆無，隻有永恒的黑暗。
在深邃的黑暗中，有個孤零零的光點閃爍著。
他知道，那就是他。
但是，聲音呢？
指引他、呼喚他、鼓舞他的聲音去哪了？
時間在黑暗麵前失卻了發聲的機會，亞倫不知道此時究竟該如何計算時間。
一切宛若凝固，又仿佛還在繼續。
這還是幻覺？
亞倫隱隱猜想。
但是薩特這一手儀式又是咋回事？怎麽能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來？
等等，薩特是誰？儀式又是什麽？
他略有迷茫，旋即悚然一驚！
他不記得薩特是誰，可他知道薩特絕對是個極為重要的名字。
他的本能在向他發起警告，所以，一定要記住啊！
一定要記住……
薩……薩什麽來著？
薩拉咪？
貌似聽起來就很好吃……
他的思維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散，而在他走神時，象征著靈魂的光點在不斷溢散，然而綻放過後便是加倍的空虛，光團逐漸黯淡。
就不應該撿那枚硬幣的啊！
亞倫吃力地回想著，竭盡全力地攥著僅有的記憶不放。
等等，那枚硬幣？
亞倫怔住了，隨著冒出這個想法，在這片宛若凝固的黑暗中，他看到一枚飛旋的雙色硬幣。
單調的黑暗中終於出現了其他色彩，於是一切都將改變。
像極了時光倒流，無數的光點從黑暗中湧出，重新融入光團之中。
一切猶如新生，光團再度閃耀。
“亞倫，牢記你今天的一切，永遠不要忘了你姓阿爾伯特。”
恍惚間，亞倫聽到了極為耳熟的聲音，那是老阿爾伯特的聲音。
“父親，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是他的聲音，或者說是亞倫的聲音。
“家族的榮光啊……”
亞倫最後的記憶是老阿爾伯特的一聲歎息，隨後他便感覺到了他在下墜。
下方的黑暗被驅散了，而他看到了腳下的景象。
他看到了愛麗絲試圖在推醒已經丟失靈魂的他，看到了薩特飛快地潑灑著通靈粉末，也看到了巴爾斯表情嚴肅，金屬義體在閃爍著微光。
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吸引著他，拖拽著他重新回到了現實時間。
來自靈魂的失重感尚未完全消除，他下意識地掙紮起來，突如其來的沉重感令他很不適應，甚至令他差點站不穩身子。
一如剛從啟蒙儀式結束那會，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星光在上，一切終將顯形。”薩特的聲音傳來，顯得格外嚴肅。
“星光在上，一切終將顯形。”另一個人聲清晰地透過牆壁傳入房內。
湛藍色的光芒轉眼間壓製了房間內的黑暗，原本灰暗的暗紅色晶石重新鮮豔起來，虛無的火焰死灰複燃，帶著房間內的燭光也為之一盛。
揮舞不停的手臂尖叫著回縮，滿屋的黑暗最終重新在火焰中凝聚成了一張青銅色的卡片，靜靜地漂浮在桌麵上。
薩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才轉身看向了眾人，“儀式結束了。”
“發生了什麽事？”巴爾斯城主皺著眉頭問道。
“他犯了個最不應該犯的錯誤，沒有先釋放標記類儀式，而是直接選擇了舉行預言儀式。”一個人推門而入，平靜地說道，“然而學長你當年可是拿到過唯一的儀式課滿分的人，我真想不到你會犯這樣的錯誤。”
學長？薩特是他學長？
愛麗絲下意識地打量著這個人，齊耳的銀發，眼中閃爍著淡綠色的微光，嘴上掛著一個譏諷的笑容。
他穿著幾乎和薩特如出一轍的亞麻長袍，在右胸上標識著一個小小的塔狀符號。
“斯奧桑德，你來了。”
分明學弟，可薩特的態度卻一點也不熱情，甚至還有幾分不經意的疏離。
“如果學長你隻有這點水平的話，我覺得我需要提醒老師了，或許他該換人了。”他客氣地笑著，不經意間掃過了房間裏的眾人，隨後對著巴爾斯城主點頭致意，“尊敬的巴爾斯城主，我是星之塔白銀階先知，斯奧桑德。”
薩特冷著臉回應，“我沒有時間準備標記儀式，那樣隻會讓對方有提前防備的時間。”
“所以你應該等我的，”斯奧桑德回應，“隻要有我在，你隻需要舉行標記係儀式就可以了，順著靈魂印記，我會直接找他的，而不至於到現在這樣的處境。”
麵對斯奧桑德的咄咄逼人，薩特忍不住了，冷笑著說道：“就憑你？”
“難道你還能獨自解決這個問題麽？”
“你……”
眼看著兩人語氣不善，巴爾斯不得不咳嗽一聲，問道：“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
“那個邪典教徒或許是金幣係的墮落者，在我舉行儀式的時候，他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並且試圖反向汙染我們。”薩特輕描淡寫地說道：“當然，他沒有成功，我也沒有失敗。”
他頓了頓，瞥了一眼斯奧桑德，“他現在確實就在萊登城的某處下水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