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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塵歸塵

  隔著一層薄霧,是萬重千山與皚皚白雪交織匯成的絕美畫卷,幾片雪花順著輕風從畫卷中飄出,連帶一股寒意也一齊落在許陽的床頭。


  祁群睜開雙眼,睡夢中的記憶轉瞬即逝。在最後一刻,他只來記得看清一個場景,有人站在窗外滔滔不絕講些什麼,手裡還拿著一本他從未見過的書。


  淺藍色的書封,上面不知原本就有一片白霧,還是被雪花遮了部分,似乎隱隱約約要和外面的滿天風雪融為一體。


  祁群剛甩了甩頭,暫時摒棄心底那一抹不安,眼角餘光卻在這個時候瞥向窗外,始料不及看見一個模糊人影跨越風雪自遠處走來。


  明明只該是籠統一眼,但他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竟然目不轉睛盯著那道身影走近,直至在窗邊留下一個模糊的面容。


  屋內暖氣驅散部分寒冷,也在窗戶上留下一層朦朧。


  祁群隔著這層朦朧,不敢伸手將它抹開。他與對方對視片刻,忽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看見那人從身側挎包內拿出一本書,淺藍書封,覆蓋白雪。


  一本與他睡夢中一模一樣的書。


  那人的聲音通過透明玻璃傳入許陽的耳朵,總顯得沉悶,有些失真。


  沒有自我介紹,那人只是自顧自講述著一些故事,越是聽得沉溺其中,祁群的心底就愈發感到不安。


  屋外的風雪似乎大了一些,時不時呼嘯而過,讓那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再沒有過多的言語,那人似乎只是為了傳遞這一個訊息,確定祁群接收無誤后又立馬轉身離開。


  有那麼一瞬間,祁群覺得自己和那個神秘的陌生人本應該是朋友。


  那人離開的速度很快,不出幾步就已經消失在漫天風雪中,入他出現在祁群眼前時如出一轍。等那人離開,風雪又好像小了一些,看起來如同在為那人的離去道別。


  祁群在猶豫,如同溺在深海的魚,接連沉浮幾乎就要化為枯骨。好在他徹底化為枯骨前,有一注清流將他澆灌透徹,也成功阻斷了他的猶豫不決。


  他從床頭櫃中取出了一張卡片,卡片邊角泛黃,可見年代已經有些久遠,右半邊是一處他不曾見過的精緻風景,高山流水連成一線,似乎還有古樓屹立其中。


  這是他的外祖父留給他的遺物之一,他本來不甚在意,甚至還想過把這張意義不明的卡片當做垃圾處理。如果不是在這之前他先找到了祖父的筆記本,也許當真就會錯過那個傳奇的開始。


  那是他祖父一輩的故事,只有開始,沒有結局。


  他的祖父只在筆記本最後給他留下一段話:我們的結局,就是你們的開始,不斷尋找,才有歸宿。


  起初所有他不理解的事情,感到莫名的不安,在這一刻都變得分外明了。


  那個神秘人是明確帶有目的性找到他,而他,也該遵循祖父遺囑出發,前往尋找下一個「陌生朋友」,直至所有人再度齊聚,這才應該是祖父筆下的歸宿。


  祁群合上有些陳舊的筆記本,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看完祖父的筆記本,他的心裡好像忽然盛下了千年積累的責任與使命。這份沉重,既讓他難以忘懷,又壓的他眼眶不住發酸。


  那是一個傳承了近千年的故事,他的祖父,祖父的祖父……全都在傾盡後半生做同樣的一件事。


  同時挑選兩個人一同拜堂,自然是為了避免剛剛開立後宮,就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


  其中一人是宮月鈴選下來的,名叫金方綺。另一位是那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名叫白清漪。


  據說金方綺似乎是宮月鈴的親侄女,金家又是依附於宮家的一支大家族。也難怪宮月鈴一定要把她安排給齊槿俞了。


  對於這暗地裡的勢力關係,齊槿俞只佯裝不知,配合著宮月鈴演完了一場大戲。新婚燕爾,他卻沒有留宿任何一個女人的住處。


  齊槿俞自知他開立後宮這件事,定是傷透了季執雲。可是要說明白了,一邊是多年來的精心謀划,一邊是心底深愛的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他只是還不能反抗而已,他要的是齊國,也要季執雲的人和心。


  天漸漸的冷了,皇宮各處都添置了暖爐。


  自從齊槿俞開立後宮以來,便再也沒有見過季執雲一面,細細數來,竟已經有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里,除了已經與他成婚的金方綺和白清漪,剩下的秀女都在經過重重挑選后,所剩無幾。


  不是什麼人都能平步青雲,想要留下,自然也得會些本事。


  留下的秀女當中,也有靠著關係硬留下來的。對此,齊槿俞毫無感覺,那些人誰留誰走,都跟他毫無干係。


  畢竟他誰都不會碰,誰也不會寵。


  齊槿俞忍了又忍,終於還沒能忍住,偷偷去了季執雲的小院。


  推開院門,平日里這個時辰都在練槍的季執雲,此刻卻不見人影。齊槿俞心下疑惑,卻又覺著是這件事對季執雲的打擊過深,這才讓季執雲提不起任何興緻。


  齊槿俞輕手輕腳地靠近了季執雲的卧房,正準備推門的手頓在半空。他聽見屋裡有談話聲,除了季執雲以為,還有一個似曾耳熟的聲音。


  季執雲的聲音有些低沉:「別同我提起他,也別將我與他的關係說與別人。」


  另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道:「好好好,這是自然。對了,趙漂現在恢復的很好,拿個稍重些的物品也不成問題。」


  季執雲似乎是為此感到愉悅:「如此,我便安心了。現在的我處境多有不便,還請子書兄替我多多照顧些他。」


  子書兄……?子書……齊槿俞想起來了,這人名叫子書墨,是鷹角軍的一個統領。


  齊槿俞眸色微變,若仔細看去,能瞧見裡面隱含的殺意。


  他心道:看來這個地方也不是那麼安全,竟讓人混了進來。聽他們的談話,子書墨也不是第一次來這,甚至還幫著季執雲去探聽趙漂的消息……也就是說,這個子書墨,還真是有「通天入地」的好本事。


  一個人知道的太多,要麼活著受罪,要麼死得安樂。


  齊槿俞又偷偷出了季執雲的小院,一回到自己的太壽殿,就再也剋制不住,揮袖摔了許多他以前甚是喜歡的古玩字畫,直把守在外面的幾個宮女嚇得不輕。


  什麼叫「別同我提起他」,這個「他」是誰,說的不就是自己嗎!他可以容忍季執雲怨恨他,厭惡他,甚至對他視而不見,但他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被季執雲遺忘。


  不論是什麼方式,不論會有怎樣的結果,他都要在季執雲的記憶深處,劃下永生無法忘卻的一筆。


  等著齊槿俞在裡面的動靜消停了,幾人當中領頭的宮女才壯著膽子叩了叩門,盡量剋制著聲音的顫抖道:「皇上,奴婢可以進去收拾屋子了嗎?」


  齊槿俞冷靜下來后,恢復成了那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從容不迫道:「進來。」


  他已經寫下了一道密令,召子書墨於今夜子時來他的太壽殿拜會。屆時,他定會備好「大禮」送與子書墨。


  送信太監跑得快,子書墨收到密詔的時候,也不過剛從季執雲的院里出來。自從齊槿俞開立後宮以後,那些個假太監對季執雲的守備鬆懈了不少,這也讓他有機會在大白天里去見季執雲。


  他是第一個知道季執雲與齊槿俞特殊關係的人,也是第一個直到季執雲真正心意的人。等過了最初的震驚期后,他也不再避諱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和季執雲相處起來反而還親近了不少。


  齊槿俞開立後宮,季執雲自然是難過的。他身為季執雲的摯友,出言寬慰理所應當。只是季執雲大多時候都不願提起齊槿俞,久而久之,他也在盡量避免當著季執雲的面前提起齊槿俞。


  只是有的消息,不提齊槿俞還真不行。


  齊槿俞剛剛開立後宮,又和兩位璧人同事成婚,那兩名女子也是命好,直接就被封了貴人。


  這些瑣碎的小事,自然不值得一提。這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才是今日他同季執雲講的重頭戲。


  當初季執雲入宮的時候,還是盛夏。現在眼看著凜冬已至,他卻一次都未出過宮門。這讓季家的人急紅了眼,他們心有疑慮,接連上奏請求見季執雲一面。


  季家從上到下老老小小,甚至是負責膳食的阿婆,共同聯名寫下了一份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陳情書」。


  齊槿俞去找季執雲,也是為了此事。


  季執雲想起來自己遠征邊關的時候,家書每月一封,就算是連著一兩年不回家,也未曾如今日這般想家。


  現在他入宮近半年,卻連家書都不曾寫過一封,兩廂差別,讓他感慨萬千。


  季執雲主動提出可以寫封家書,讓子書墨負責幫著送出去,算是給家裡人定定心。現在季執雲的真實情況,總不好讓季家的人知道。


  兩人商議好第二日便去送家書,等子書墨離開后,季執雲寫了滿滿十來張家信,挑挑揀揀卻總覺著不甚滿意。


  要麼是長住皇宮還杳無音信的理由太過牽強,要麼是對家中長輩們的話表達不出他心底的意思。


  這麼糾結著糾結著,他就糾結到了深更半夜。


  此時的季執雲還不知道,這封家書,子書墨是無緣幫他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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