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棲樓閣
等季執雲到達正廳的時候,才發現他是去的最晚的那一個,其他人早就各自落座,或是靜靜品茶或是交談甚歡。
季執雲有些羞愧輕咳一聲道:「我來得晚了,還請見諒。」
他曾經在邊關行軍打仗的時候,能連著三天兩夜不去休息。可是現在,只是幾日晚睡早起,就讓他今日一覺睡到了這個時辰。
許是在宮裡住久了,也就養成了些不好的習慣,竟讓他開始嗜睡起來了。
季父停下了與趙棟年的交談,擺擺手示意季執雲儘快落座,自己則調整姿勢正襟危坐起來。
其他人一看季父的架勢,也都不由得停下了各自正在做的事情,靜坐等著季父開口說正事。
季父見季執雲落座后,這才不緊不慢道:「諸位可知曉近日將要舉辦的『舉齊盛典』?」
季執雲隱約記得,這個「舉齊盛典」似乎是齊國每五年舉行一次的盛大典禮,共舉行兩日。屆時典禮上還會有許多活動、遊戲等,供所有人參加。
說起來,上一次的「舉齊盛典」,他好像是在軍隊里訓練,所以錯過了。
時隔十年之久,能趕上這麼大的一次盛典。季執雲想要參與的心,忍不住躍躍欲試。
季父見眾人都明白這「舉齊盛典」是什麼,也就不再做介紹,而是直接切入正題道:「此次盛典隆重,參加的人肯定也是魚龍混雜。以漂兒現在的情況……恐怕只能生生錯過去了。」
趙漂回來的消息一日未被齊槿俞公布,他就一日不得被別人看到。這樣雖然對他有失公平,可為了不被人說成是敵國故意放走的姦細,他也只能委屈待在這將軍府里,寸步不得出。
趙棟年搶著替趙漂道:「我侄兒如何不礙事,多謝季老將軍還替他著想。」
「趙兄客氣了。」季父的視線從趙棟年身上移開轉而看向趙漂,見他也同樣沒什麼異議,才又說起今日最主要的事情來:「這場盛大的慶典,不光有齊國的人參加,比照以往幾屆,都會有別國皇子同來參與。近些年有的人已經安穩不住了,所以你們要多多留心。」
不是季父杞人憂天,想起來金、隋、梁三國的鐵騎,不也是毫無徵兆的就踏向齊國?現在三國雖已經與齊國締結友好協議,但難保他們不會多生事端。
除了外敵之外,內患也有可能在盛典上做出些對齊槿俞不利的事情。他們季家世代守護著齊國的王朝,斷不可能允許齊國易主。
宮月鈴野心勃勃,季父是知道一些的。也正是因為他對先皇的忠誠,才會被宮月鈴惦記上。齊槿俞一登台,宮月鈴就迫不及待在背後操控著齊槿俞,給他下了告老還鄉令。
這些年明著暗著,季父都在支持齊槿俞,等著他羽翼漸滿。宮月鈴卻好似再也無心權勢,常年居住在廟宇之中,青燈伴古佛。
可是季父知道,宮月鈴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反而一直放不下她的榮華富貴。享受過高高在上的生活,哪裡還有人願意主動舍下這一切,去學僧人們誦經念佛。
她這次回來長住,多半也是因為齊槿俞的動作越來越大,她已經不能做到坐視不管了。
既然要管,那就勢必得弄出什麼事來,這次「舉齊盛典」,正好是一個魚龍混雜且方便下手的時候。
季執雲和季鴻毅同聲道:「孩兒明白。」
兩個人現在都是齊國的大將軍,防禦外敵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這次盛典人多眼雜,不用說他們也知道應該有所防範。季父話中有話,兩個人都聽得出來。
這「有的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宮裡頭的那些事情,兩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季執雲更是清楚,宮月鈴決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可以作亂的機會,他必須多加留心。這不僅是為了齊國百姓,更是為了齊槿俞的安危。
今日起床時,他在枕頭旁邊發現了一封信。沒有署名,季執雲卻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齊槿俞的字跡。
恰巧婢女敲門,他沒來得及細看就把信壓在了床鋪下面。雖然不知道信上內容,可他多少能猜到,齊槿俞是如何對他甜言蜜語傾訴思念的。
趙棟年雖然不是季家的人,卻也是齊國的一員。季父就是在給他們提醒,他當然也要多放在心上。畢竟這事關百姓是否得以安生,他雖只是個開酒樓的普通平民,但也知道「國之存亡,匹夫有責」的道理。
趙漂天性好玩,此刻被迫不能參與盛典,雖然面上應道無礙,眼底卻有藏不住的落寞。
恰巧這一抹落寞被季執雲瞧在眼裡,季執雲也清楚趙漂的性子,見他雖有心想去卻不說明,知道許是因為他自覺才當上季家的乾兒子沒幾天,不想給季父季母平添麻煩。
可季執雲清楚季父的性子,若是趙漂說了想去,季父定是願意冒著風險讓趙漂參加這場盛典的。乾兒子和親兒子之間,只不過是相差一個字而已。
趙漂以為這一個字便隔了萬千溝壑,季父卻從未將這一字之差看在眼裡。
既然趙漂有所顧忌不肯說,他便替趙漂說了又有何妨:「父親,讓堂兄一人在家未免過於孤寂,不如讓他喬裝一番,隨我們一同參與盛典如何?」
還不等季父回應,趙棟年就搶著否決道:「萬萬不可!光松現如今情況特殊,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季父卻笑呵呵揮了揮手示意趙棟年先別急著否決:「其實我總覺得這樣對漂兒來說太過殘忍,五年得遇一次的盛典,生生錯過未免太過可惜。漂兒,我問你,你可想去?」
趙漂錯愕抬頭對上季執雲鼓勵的視線,那一雙眸子仿若是他黑暗中的點點星光。聽得季父問他想不想去,他才把視線從星光上移開,對著季父微微頷首道:「想去。」
旁邊的趙棟年似是嫌趙漂不懂事一般,暗暗拍了下趙漂的胳膊。
可是趙漂已經說了想去,這說出去的話,季父當然不會充耳不聞,更何況他本就是在詢問趙漂的意見,現下見趙漂的確有參與盛典的心思,便豪氣萬丈般應允道:「那就去!」
事已至此,自然是皆大歡喜,眾人便又各自散去。
盛典舉行的日子是固定的,離現在還有不到半月的時日。這段時間裡,陸陸續續會有別國的人進入齊國,倒不失為一個提起觀察各國動向的好時機。
除此之外,盛典上一些要舉行的活動、遊戲,每一次都是一成不變的。季執雲小時候大概跟著季家眾人參加過那麼兩三次,時隔十年再細細回想,卻什麼都記不太清了。
好在季鴻毅比季執雲年長七歲,加上上一次的盛典他也有所參與,因此對於參與盛典需要準備些什麼,盛典上的活動、遊戲有哪些,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有些活動、遊戲是需要自行組隊進行的。
說起來這也是季鴻毅心頭的一道坎,他身居大將軍一職多年,原先的好友要麼與他漸行漸遠,要麼就成了他的下屬。不管怎麼樣,這關係都會變了味道。
上一次盛典,季鴻毅就是因為沒能找到共同組隊的人,以至於無法參與他最擅長的「射奕」遊戲。
這次季執雲和趙漂都能參與盛典,而且他們二人還都會些武功,在軍隊里練過弓箭。這樣一來,季鴻毅一下子就已經擁有了兩名隊友。
只要再湊來兩人,那麼這次盛典上的「射奕」遊戲,他定能穩獲第一。
知道季鴻毅的所想后,季執雲提議道:「我可以叫子書墨和柳漾過來,這樣我們就有五個人了。」
說起來他還答應過子書墨,出宮以後就請他們兩個去平京最大的酒樓飽腹一頓。只是現在他都已經離宮幾日了,卻還沒見子書墨和柳漾來找他,也不知兩人現在正在做什麼。
一聽到子書墨和柳漾的名字,趙漂立馬躍躍欲試道:「這主意不錯,正好趙爺我想會會他們兩個呢!」
季鴻毅雙手撐臂乜斜著看了趙漂一眼道:「嘁。你這手腳還沒好利索呢吧?還有,『趙爺』是個什麼自稱?」
趙漂蹭蹭鼻尖解釋道:「我用這自稱用習慣了。」
季鴻毅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方才回過神來的季執雲無心打斷道:「我們三個中只有兄長知道,參與盛典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事不宜遲,現在我就帶你們去置辦盛典上會用的東西。」一提起盛典,季鴻毅瞬間就把想要糾正趙漂自稱的這件事拋到了一邊。
「等一等!」季執雲剛想答應下來,卻突然想起趙漂現在這副模樣不能直接出府,便拉著趙漂帶上季鴻毅一起進了自己的卧房,對著季鴻毅嚴肅道:「出府之前,我們得給堂兄喬裝打扮一番。」
季鴻毅雖然覺得這事麻煩,卻還是應了季執雲的話:「說的也是,那你打算怎麼給我這堂弟『喬裝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