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風無眠
幾人相視一眼,紛紛大笑出聲。
唯有坐在一旁的趙漂,神色雖然未改,但他的眼底卻彷彿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快到讓人根本捉摸不住。
他早就覺得子書墨和柳漾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之前有一個誰都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在柳漾寒症發作的時候,子書墨不僅僅是扶住了柳漾,而且還很自然而然牽住了柳漾的手。
只是兩人牽手的這個動作,似乎是被他們借位擋住了。可是他們也許不會想到,當時的他其實突然上前了一步,否則他也不會看到兩個人牽手的動作。
原本他還以為,季執雲應當是對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不知情,所以才沒有私下問季執雲。可是從季執雲剛才的話里來看,季執雲應該是知情的。
想到這,趙漂的八卦之心突然就變得強烈起來。
子書墨和柳漾跟他都不熟,所以其實他們兩個在沒在一起,跟他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不過他們兩個都是季執雲的朋友,說不准他能從季執雲嘴裡套出什麼話來。有免費的八卦可以打聽,不聽白不聽。
子書墨雖然是在笑著,但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看向季執雲。
他和柳漾才剛剛在一起不過幾天而已,為什麼季執雲卻會知道?他還記得柳漾特意囑咐他過,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最好別讓他人知曉,就算是季執雲,他也不可以告訴,說是怕季執雲接受不了。
仔細考慮一番,他也就答應了柳漾。季執雲和齊槿俞的關係,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齊槿俞的暗衛知曉,所以柳漾不知情也很正常。
兩個男人在一起的這種事情,換做是誰都不希望受人非議。柳漾不知道季執雲其實也是斷袖,當然會擔心季執雲不能接受兩個男人相愛這種事,所以才會要他隱瞞季執雲。
他作為季執雲的摯友,儘管很把他和柳漾在一起的消息告訴季執雲,但是如果他對季執雲說了,勢必要把季執雲也是斷袖這件事告訴柳漾。與其讓他兩邊都說,不如就讓這兩件事全部埋在他心裡。
可是現在,為什麼季執雲會知道他們在一起這件事?
子書墨自己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先壓下心底的疑惑,打算日後再找季執雲問個明白。
幾人又互相調侃了幾句,便同時離開了子書墨和柳漾休息的卧房。
季執雲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忽然被趙漂叫住。一轉頭,他就看見了趙漂似乎泛著綠光的雙眼。
「執雲,我想問你件事。」趙漂拉著季執雲一路往後院走,將軍府的後院,已經成了他們秘密談話的必須場地。
季執雲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可是趙漂已經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到了後院。看著趙漂似乎在泛光的眼睛,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坐到後院涼亭的石凳上面,一言不發等著趙漂開口。
趙漂也趕忙坐上石凳,先是左右四顧一番,接著充滿神秘感的雙手撐桌微微湊近季執雲道:「子書墨和柳漾,是那種關係吧。」
雖然是在詢問,但他的語氣卻好似已經篤定了這件事。
季執雲只感覺頭皮轟然發麻,看來趙漂已經因為他剛才的話察覺出了端倪,所以才敢這樣篤定的來找他確認。雖然趙漂沒有明說,可是他知道,趙漂問的就是子書墨和柳漾是否是愛人關係。
可是萬一趙漂是在套他的話呢?說不定趙漂只是故意這樣問他,事實上趙漂自己也不能確定。在趙漂沒有明確說出來之前,他還是不想把子書墨和柳漾的說出來:「你,你指的是哪種關係?」
也許是因為過於心虛,他的牙齒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趙漂神色曖昧道:「哪種關係?當然是你所知道的那種關係。不過我看你似乎是想裝傻充愣,那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
如果說在季執雲答話之前他還不能確定的話,那麼在聽到季執雲的結巴之後,他已經完全能確定,子書墨和柳漾真的是那種關係。並且,季執雲也是知情者。
「那還真是多謝提醒啊,以後我肯定注意。」為了明天趙漂能安然無恙和他一起去孤輪大漠,他還是選擇忍住打人的慾望,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趙漂看著季執雲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趕忙收斂了臉上的得意,輕咳兩聲正色道:「執雲,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在出將軍府之前,他幫著季執雲挑選衣裳的時候,季執雲並沒有否定他調侃用的話,看樣子好像是默認了一般。
當時他說季執雲是去勾引小姑娘,明明只是無心之語,可是在看到季執雲可疑的紅了耳尖之後,他卻再也沒了調侃季執雲的心思。如果季執雲真的是想要去勾引小姑娘,那就代表他根本沒有和季執雲在一起的可能。
除非他也變成小姑娘——這種事情想想就可以了。
但是在季執雲潛逃下船再回來的時候,他分明看出,和季執雲站在船上的事三個男人。其中兩個人負責划船,那麼正主自然就是站在划船之人前方的那個。
季執云為什麼要潛逃下船,而不能光明真大的下船?肯定是因為季執雲下船的目的,不方便告訴別人。那又是什麼事情會不方便被人知道呢?除了和別人私下會面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趙漂有些凌亂了。現實季執雲默認他自己的目的是勾引小姑娘,接著又是季執雲潛逃下船隻為了和一個男人私會。儘管這兩件事斗會讓他感覺到難受,但前者會讓他直接失去和季執雲在一起的可能,後者卻代表著他還有機會。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希望季執雲真的是去和男人私會了。
季執雲眉峰輕挑,示意趙漂想問什麼都可以。
趙漂斟酌著話語問道:「你怎麼看待子書墨和柳漾的這種關係?」
他還是不敢明著問出,季執雲到底是不是斷袖之類的問題。不管季執雲怎麼回答,他這樣問都顯得太過刻意,根本不用人過多思考,大概就能猜得出他的心思。
之前季執雲已經明確拒絕過他的表白,如果他的心思真被季執雲知道了,季執雲多半會再拒絕他一次。那種被拒絕之後撕心裂肺的痛感,他暫時還沒有勇氣去體驗第二次。
只是略微思索過後,季執雲如實答道:「就算他們是斷袖,那又如何?我依然會祝福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摯愛,兩個男人在一起,在我看來並不是什麼錯誤的事情。」
只是能接受的人少之又少而已,所以這種事才會被多數反對之人定義為罪大惡極。
趙漂大大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終於回歸原位。只要季執雲不反對,那就代表著他還有機會,他還有能夠和季執雲在一起的希望。
即使只是無比渺小的希望,也能在沙漠之中綻放出自己的色彩。一想到這渺小的希望,他就彷彿擁有無盡的動力。所以他不會輕言放棄,只要季執雲還沒有到討厭他的地步,他就會一直跟在季執雲的身後。
直到季執雲願意回過頭看他一眼,或者他再也跟不上季執雲的腳步為止。
趙漂沒有再答話,只是雙眸出奇的明亮,似有千言萬語。
孤輪大漠,又被人們稱之為「乾涸的淚水」。季鴻毅告訴幾人,之所以孤輪大漠有這樣的一個稱呼,是因為在數百年以前,孤輪大漠也曾是一片汪洋流水。
只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導致了原本的流水在幾天之內迅速枯竭,這才有了今天的孤輪大漠。
季執雲詫異道:「幾天之內??怎麼可能!如果真的是一片汪洋流水,要完全消失至少也需要半年時間。」
季鴻毅搖頭嘆息道:「我也不知具體原因,這些也都是老人們代代流傳下來的故事,難辨真偽。總之到了大漠裡面,萬事小心謹慎。大漠里的危險,遠比你們所知道的要多上許多。」
幾人齊齊點頭應聲道:「我們明白。」
「走了。」季執雲大喊一句,率先轉身走出將軍府的大門。
趙漂緊隨其後,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看起來沒個正行。但他身上背著的包袱,卻要比季執雲和子書墨所背的大上許多。
子書墨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柳漾休息的房間,深吸一口氣,也跟著季執雲和趙漂離開了將軍府。
眼下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柳漾依舊沉睡著沒有醒來。
此去孤輪大漠,他們不知何時才能帶著月寒草回來。若是萬一等到柳漾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們也還是沒能找到月寒草……
子書墨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只是默默掩藏起眸中的疲憊,緊跟上了季執雲和趙漂的步伐。
季鴻毅作為一個送行之人,視線緊盯著幾人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不知為何,他的心臟倏然劇烈跳動起來,似乎是在向他訴說什麼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