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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久相逢

  季執雲沉默片刻,終是搖了搖頭道:「他們並未同我講過。」


  但是他大概能理解子書墨與柳漾不同他講的原因,這不被人們所能接受的龍陽之好,換做是誰,都不會願意主動與旁人道出。就如當初他與齊槿俞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也是沒有同子書墨講嗎。


  齊槿俞的疑心甚重,這是季執雲所知道的事情,眼下他能夠信任子書墨,但齊槿俞卻不一定。憑齊槿俞剛才的語氣來看,怕是已經起了疑心。


  果不其然,得到季執雲肯定的答覆之後,齊槿俞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執雲,他們這樣隱瞞著你,難不成你還要繼續相信他們不成?」


  當初他勸季執雲小心提防柳漾的時候,季執雲險些同他生氣。可現如今季執雲把他們當做摯友,他們卻連對季執雲坦誠相待都做不到。若說他們二人沒有問題,他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季執雲安撫般握緊了齊槿俞的手,毫不猶豫淺笑應道:「我信。雲天,你想想看,他們二人之間如何,又何必非要告訴其他人呢?這種事情,即使他們隱瞞我一輩子,我也不會同他們生氣,所以你也不必懷疑他們。」


  子書墨和柳漾是否在一起,只不過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私事。他雖然是二人的摯友,但也沒有逾越到連二人的私事都要一一過問清楚的地步。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深深掩藏起來的事情,子書墨和柳漾之間有,同樣他也有。


  他和齊槿俞的關係,總歸是不能讓他人知道的不是嗎。


  季鴻毅因為他的隱瞞生氣之時,他都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所以他能夠明白,子書墨和柳漾的想法怕也是和他相差無幾。是為了不遭人詬病,也是為了守護自己所愛之人。


  身處高位的人,總要擔心自己是否會落下把柄,稍有不慎,就會被有心之人拖入泥潭。


  齊槿俞所忌憚的,子書墨和柳漾未必不會有所忌憚。只是齊槿俞身為帝王,習慣於掌控一切,所以才會對子書墨和柳漾隱瞞他的事情表現得如此惱怒。


  可是他不一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臣子而已,朝廷之上的紛爭他雖不喜,但也不是不懂得那些人情世故。正是因為懂,所以他才更能明白,有些事情,是一輩子也不能說出去的。


  說的直白一些,齊槿俞是站在自身的角度去看待他人,他卻是站在他人的角度去看待自身。他們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會有所出入。


  齊槿俞半晌沒有說話,不知是在思索季執雲的話,還是在想其他什麼事情。但是季執雲能看得出,齊槿俞並沒有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打消對子書墨和柳漾的懷疑。


  季執雲在心底輕嘆一聲,這就是他們二人想法存在的偏差。


  他無法去說誰對誰錯,畢竟齊槿俞幼時的經歷他已然知曉,那是不易被遺忘、更不願被回憶的深刻過去。正是這些過去,才促使齊槿俞成為了今時這種性格。


  他們所成長的環境不同,心性自然也不會一樣。所以即使齊槿俞疑心深重,他也無法去做出指責。


  他唯一所能做的,僅僅是試著改變齊槿俞而已。這麼做的前提是,齊槿俞肯完完全全信任他。


  季執雲抬手摸上齊槿俞的面頰,在齊槿俞詫異的目光中覆唇而上。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卻好似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連帶著他的聲音都變得弱不可聞:「我無法改變你的過去,但我能控制你我在一起的未來。只要你願意把你的信任全部交給我,就算是墮入萬丈深淵,我也會帶你走出來。」


  語畢,季執雲才驚覺他到底說了多麼自己為是的一席話。


  齊槿俞宛若木雕泥塑直愣愣看著季執雲,直到季執雲輕咳一聲,他才如夢初醒般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執雲,今日你說的話,我可全都放在心上了。若是日後你想反悔,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說著,齊槿俞拉住季執雲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之上,收斂了笑意直言正色道:「我的信任,大多都隨過往消失不見,唯有這僅存的一點,我便將他全部交諸於你,你可要收好了。」


  季執雲好似要被齊槿俞的眼眸吸進去一般,突然就失了言語,說不出一句話來。彷彿塵世喧鬧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光影色彩也全都黯然失色,現在出現在季執雲面前的,唯有齊槿俞一人而已。


  熾熱的溫度從季執雲的手掌傳遍全身,他的耳邊是心臟搏動的聲響,一聲又一聲,聲聲敲擊在他的心上。


  「我定會將其收好。」季執雲彎眸笑道。


  齊槿俞沒有就此放開季執雲的手,反而握的更緊了一些,好似這樣就能讓季執雲感受到他的心意一般:「執雲,我今日所言,絕無虛假。」


  季執雲回握住齊槿俞的手,十指相扣,像是締結誓言般應道:「我相信你。同樣,我所說的話也句句屬實。」


  月光淡淡打在兩個人的身上,也在他們眼中倒映出了別樣的色彩。皎潔無暇所讚美的,不再只有明月,還有季執雲和齊槿俞今日的誓言。


  未來是怎樣的,沒人能說得准,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牢牢將彼此握在手中。


  齊槿俞長嘆出一口氣,頗有些不情不願道:「今日一別,怕是又要許久不能相見。」


  季執雲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柔聲道:「沒事的,等你閑下來,可以隨時召我進宮。屆時不論有什麼事,我都絕不會耽誤入宮的時間。」


  也不知是從哪一輩開始,齊國的規矩稍微有了變動。以前的武臣,只要不是正在打仗的人,都必須要和文臣一樣,日日上朝議事。可是他們一群武臣,只負責與戰爭有關的事宜,哪裡聽的進那些文臣們今天討論哪的米價又漲了,明天提議哪裡的賦稅該減了……


  後來可能是哪一代的皇帝覺得武臣日日上朝確實不妥,便改了規定,命武臣每月月初上朝即可。但是沒有戰事,武臣們上朝依舊發揮不了作用,只能直愣愣的站在一旁充當木頭人。


  所以後來的規矩一變再變,從每季初日上朝一次,換為半年上朝一次,再換為一年上朝一次……直至現在,已經寬鬆到只要沒有戰事,武將就可以不用上朝的地步。


  齊槿俞從未如此抱怨過他的祖輩們流傳下來的規矩,就是這條一改再改的規矩,導致他見到季執雲的日子開始沒有了定數。


  不過季執雲的提議也不錯,畢竟他是天子,想要傳哪位大臣入宮簡直是輕而易舉。可是他也明白,絕不能因為他日日都想見到季執雲,就日日都傳季執雲入宮。這樣對他來說雖然是喜聞樂見之事,但對於季執雲來說,日日入宮面聖只會給他招引禍端。


  臨別之際,齊槿俞再次不能自已的吻上季執雲柔軟的唇瓣,季執雲也自然而然回應起齊槿俞熱烈的一吻,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才依依不捨分開唇瓣,卻仍有一條銀絲將兩人牽連。


  季執雲窘迫擦了擦嘴別過頭去低聲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你還是先行回去吧。」


  齊槿俞看著季執雲這幅害羞的模樣,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動。不過他們私自逃離人群相見的時間確實不短了,他們也到了該分別的時間,但是在走之前,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撫上季執雲的面龐,最終將目光停留在季執雲有些紅腫的唇瓣上,嗓音帶著些喑啞道:「執雲……我愛你。」


  「我也愛你。」季執雲重新與齊槿俞對上視線,卻在下一秒移開目光低眉垂眼道:「你可千萬不要忘記,今夜立下的誓言。」


  今夜發生的一切,都像是蕉鹿之夢一般,讓他感覺到不可置信。但是齊槿俞深邃的眼眸卻在無時無刻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這樣的幸福,令人捉摸不透,也無法緊緊握在手中,他只想要再度確認,齊槿俞給予他的不只是一場空洞幻想,而是真切萬分的承諾。


  齊槿俞目光灼灼看著季執雲,醞釀良久之後高聲曼辭道:「你我之間,天地誓言,明月所鑒,星辰同書。」


  星湖之中的花燈逐漸熄滅,賞湖燈的活動也隨之接近尾聲。卻在這時,從四面八方飛來了無數只鳥兒,共同匯聚於星湖的最上方,不停在人們頂上盤旋。


  口哨聲突兀響起,所有鳥兒的爪子應聲而松,有什麼東西從鳥兒鬆開的爪子上洋洋洒洒落了下來。待眾人看清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風從鳥兒身上帶下來的,竟是由黃金製成的羽毛!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岸上的平民們忽然就像是發了瘋一般,推搡喊叫著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金羽毛,甚至還有人當即就要跳入星湖之中,想去撿湖面之上飄著的金羽毛。


  幸在此時,齊槿俞出現在皇室遊船的船頭之上,一聲令下,原本圍繞在岸邊的侍衛們,紛紛亮出了自己手裡的刀劍,意思很明顯,若是有人敢跳入星湖之中,格殺勿論!

  眼見控制住了局勢,齊槿俞稍微鬆了一口氣。他早就料到會發生有人想要跳湖爭搶金羽毛,所以特意在星湖的邊上安插滿了侍衛,為的就是此刻控制住岸上的人,不讓他們為了金羽毛而跳入湖中。


  也許他們之間是有會游泳的人,但是萬一有人搶紅了眼,根本不會水卻也想為了一點點利益就以身犯險,最終只會造成家破人亡的悲劇。他也是為了大眾考慮,才會命侍衛阻攔妄想跳湖之人。


  當然,侍衛亮刀只是為了鎮住那些平民而已,倒不會真的去殺跳入星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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