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煙花會
齊槿俞所在遊船的船艙之上無聲無息打開了一扇門,有一支小木舟從門內被繩索吊著放入水中,緊接著有兩個人影從門內躍出,穩當落在小木舟之上。
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的齊槿俞也從門內跳出,由先前落下的兩個侍衛接著才不至於站不穩。船艙上的門再度合上,除非有人湊近了仔細去看,否則絕不可能發現那裡還有著一扇暗門。
齊槿俞整理衣裳過後,命侍衛划著小木舟前往季家的遊船。
季家的遊船之上有名粉衣男子通過繩梯從船的一側向下爬,起初齊槿俞只以為那是別人,直到他再定睛一看,才猛然發覺對方正是他剛才沒有在季家遊船之上看見的季執雲。
季執雲穩穩噹噹落在齊槿俞所乘的小木舟之上,一轉身就看見齊槿俞一副獃滯的模樣,心知齊槿俞多半是看到他今夜的這身打扮一時間反應不及,不過季執雲還是好笑道:「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難不成我的這身打扮你不喜歡?」
齊槿俞這才敢確信面前的人就是季執雲,於是忙點了點頭道:「喜歡,喜歡的緊。只是你這身打扮實在太過驚艷,才會把我迷的說不出話來。」
「就會貧嘴。」季執雲嘴上這樣說著,卻主動面朝齊槿俞張開雙臂。
就算此刻齊槿俞已經脫下了那身錦衣綉服,他仍然覺得齊槿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看。他這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他們已經許久未見,他才會恍然發覺齊槿俞其實長相異常俊美。
以前他聽著那些對齊槿俞樣貌的傳聞,只覺得那只是誇大其詞而已。可是今日一見,他只覺原來玉樹臨風不單是說說而已。
齊槿俞順勢將季執雲一把摟在懷裡,獨屬於季執雲身上的味道,他已經許久沒有聞過了。現在季執雲就在他的懷裡,他只覺得無比安心,屬於季執雲的味道要比任何安神香都要讓他放鬆。
季執雲也回手摟住齊槿俞額腰,將下顎擱在齊槿俞的頸窩處,靜靜享受著這個久違的擁抱。
半晌之後,齊槿俞聽著煙花之聲減弱,這才鬆開季執雲,命侍衛划船向人煙稀少的方向而去。
季執雲牽住齊槿俞的手,側頭展露出笑顏。齊槿俞在信上和他做的約定,便是這個,等到煙花綻開之時,他就從季家的遊船之上下來,齊槿俞自會在小木舟之上接應他。
計劃進行的異常順利,只要趁著所有人都抬頭去看煙花的時候溜走,便沒有人會發覺有這樣一支小木舟駛向岸邊。即使有那麼一兩個人看見了,多半夜只會認為他們是有事要先行離開而已。
誰又能想得到,前一刻還在船頭吸引眾人目光的齊槿俞,這一刻就已經和他一起出現在了這支小木舟上面。
船隻行駛的速度並不算快,但仍有涼風習習,吹拂在季執雲的臉上。髮絲在他身後隨風飄動,衣袂時不時被風吹起,卻又很快重歸原樣,只有綉在上面的桃花,似乎隨時會從衣裳上面飄落一般。
此刻的季執雲在齊槿俞的眼裡,像極了他幼時在怪誕雜書之上看見過的桃花仙君。書上是怎麼說的來著……桃者,仙者;其貌絕無僅有,一瞥仿若驚鴻。心之,動之;而終永相淪陷,盼以淺笑回眸。
船隻停靠在岸邊,「桃花仙君」拉著齊槿俞的手一同走下木舟。
季執雲看著似乎有些出神的齊槿俞,用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在想什麼?」
齊槿俞眼前的人終於從桃花仙君變回了季執雲,但兩個身影卻像是完全重合了一般。書上說的果真不錯,他不過是驚鴻一瞥,心就已經完全淪陷。他握住季執雲的手勾唇笑道:「我在想,何時才能將執雲明媒正娶,封為皇后。」
季執雲雖然知道齊槿俞說的不過是玩笑話,但仍是忍不住紅了臉,想要把手從齊槿俞的手裡抽出來,卻發覺齊槿俞將他的手握得很緊,他只好別過頭去躲開齊槿俞的目光道:「別拿我說笑……」
齊槿俞卻忽的抱住季執雲,在他的耳畔輕聲道:「我沒有在說笑,日後等我完全掌控了齊國,我定要廢除後宮將你立為皇后。執雲,不會太久的。」
最後一句,是在說給季執雲聽,也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季執雲拍了拍齊槿俞的後背,也輕聲答道:「嗯,我等著那一天。我相信,絕對不會太久的。」
湖面倒映著兩個人相互擁抱的身影,形成了一副極美的畫面。
兩人的唇瓣漸漸相碰,只是這一碰,變如同烈火點燃乾柴一般,讓兩個人都有些把控不住。唇舌相交愈演愈烈,兩人的心跳也隨之加快。
季執雲只覺得他身體的溫度忽然一下就升高了許多,在事情更進一步之前,他率先推開了齊槿俞,大口呼吸起新鮮空氣。他忽然想起,還有兩個人在一旁看著呢。
但是等他抬眼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兩個齊槿俞的侍衛早都已經識趣離開。確認沒有被別人看見,季執雲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齊槿俞看著季執雲如此模樣,心中的喜愛就快要溢出來。只是這裡的確不是什麼適合運動的地方,儘管他的那裡已經隱隱有了抬頭的趨勢,但也只能由他自己壓抑住。
季執雲的耳邊還回蕩著齊槿俞對他說的那些話,什麼要為了他廢除後宮,立他為後……不得不承認,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
但在這些想法變為現實之前,還有很多問題擺在他們面前。那日在茶館之中無意間聽到的故事,關於婦人當街大罵兩個斷袖之人,就可以看出現在仍是有許多人接受不了斷袖。
再說齊槿俞貴為天子,即便人日後能夠接受斷袖了,但又有哪個人可以接受男人為後呢?更何況還要為了一個男人廢除後宮,這無異於就是在告訴天下之人,帝王的傳承就此斷絕。
齊國的皇位,世世代代都是由上一任皇帝的子嗣繼承。如果這傳承了將近五百年的血脈就此斷絕,怕是連齊國的前幾位君主都會從墳墓里爬出來找他算賬。
可是,試問誰不希望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所愛之人的身邊呢?他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免不了有這樣的渴望,甚至他現在就想要跟全天下的人宣布,他和齊槿俞是一對愛人。
如果日後人們真的願意接受斷袖了,也絕對不會同意齊國的傳承就此斷絕。試問若是他想和齊槿俞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必須要和別的女人共享齊槿俞的話,他願意做這樣的退步嗎?
季執雲扶著額頭,只感覺要實現齊槿俞所說的話恐怕遙遙無期。
但只要他和齊槿俞都願意付出努力,或許真的未嘗不可有這麼一天。他想起來,原來齊槿俞早都已經在為這個承諾而付諸行動了:「雲天,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在大街上遇見了一個大罵斷袖之人的婦人?」
他還記得據茶館裡面的人說,當時齊槿俞似乎很是生氣,當場就處決了那個婦人。這麼看來,當時齊槿俞就是想要向人們說明,斷袖之人不可辱。只可惜一些人理解錯了意思,白費了齊槿俞的一片苦心。
當然,他問起這個並不是想要確認齊槿俞的意圖,而是為了搞清楚,當時那兩個似乎和齊槿俞認識的斷袖之人到底是誰。
齊槿俞沒想到季執雲會問到這件事,不過他還是如實答道:「不錯,當時那個婦人大罵子書墨和柳漾,言辭之間儘是鄙夷,且罵人的話也是極其難聽的。我為了不讓他們繼續受辱,便當場處決了那名婦人。」
「子書墨和柳漾??!!」季執雲被齊槿俞的話驚到了。他是想破頭了也沒想到,原來那兩個斷袖之人居然是他的熟人!
只是子書墨和柳漾到底是何時在一起的?明明不久之前子書墨還夜訪將軍府,就為了讓他小心柳漾。難不成子書墨對柳漾的懷疑,僅在幾天之內就全部轉變成了喜愛之情?
齊槿俞看著季執雲驚疑不定的模樣,反而疑惑道:「難不成你一直不知道,他們兩個沒有同你講嗎?」
子書墨和柳漾是季執雲的摯友,他是知道的,難不成子書墨和柳漾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季執雲不成?
雖然柳漾已經是他的敵人了,但子書墨卻是他打算重點培養的人,當他知曉子書墨和柳漾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失望至極的。但是轉念一想,誰說就一定是柳漾影響了子書墨?說不定是子書墨影響了柳漾,想帶著柳漾轉向他這一邊,或者子書墨只是為了時時刻刻掌握柳漾的動向,好給他傳遞情報也不一定。
在事情尚未得到準確的結論之前,他暫時還不會捨棄子書墨這顆棋子。
柳漾對季執雲有所隱瞞,他能夠理解。可是如果連子書墨也要對季執雲有所隱瞞的話,他不得不懷疑子書墨是不是也已經投向了宮月鈴那一邊。畢竟他和季執雲在一起的事情子書墨是知曉的,要說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見不得光,可同為斷袖之人就不存在這一問題了。
所以子書墨定是有意隱瞞季執雲,等他最近忙完盛典之事,或許該見一見子書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