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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再醉酒

  兩人談話之間,所有佳肴均已齊齊擺放在桌上。香意鋪撒在整個廂房內煞是誘人,可是兩人卻誰都沒有動筷的意思。


  季執雲剛聽到「但是」兩個字,心中暗道錢柯果然不會這麼簡單就答應。可是錢柯僅僅只是問了兩個疑問,言語之中竟然絲毫沒有想要藉此向他提什麼要求的意思,這樣季執雲忍不住紅了耳尖。


  他竟然會如此思量錢柯的目的,錢柯越是表現的無欲無求,他就越是覺得慚愧。


  「這個……錢公子果然聰慧,我的兄長的確也是隊伍中的一員。既然我敢邀請錢公子加入,就不會怕錢公子的表現不佳。」季執雲雖然不勝酒力,可是錢柯答應的如此爽快,他不喝這一杯酒又怎麼能說得過去。


  思及此,季執雲執起酒杯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酒味濃烈嗆喉,讓他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幾聲:「至於邀請錢公子的願意,自然是因為信得過錢公子的箭技。」


  錢柯雖然時常拿著一把摺扇,但是摺扇輕便,根本不足以讓他的手上留下一層薄繭。這樣的手,應當是練過什麼兵器的,而且絕對不是刀槍這一類的兵器。


  他善於用槍,手上的繭子因為常年練槍根本不如錢柯手上的那樣薄。刀槍算是比較重的兵器,因此他猜測錢柯練的兵器是比較輕的一類。再加上錢柯合扇開扇的時候,手的姿勢與常人所用的姿勢很不一樣,他便大膽猜測,錢柯應當是練過弓箭的。


  只是這世上比刀槍輕一些的兵器數不勝數,他也只是在賭,賭錢柯真的練過弓箭。


  錢柯看著季執雲喝完酒後的狼狽模樣不禁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季將軍,就算你酒量不濟,也不用每次喝酒都紅耳尖吧。不過,我還是要多謝季將軍抬愛,只可惜……」


  季執雲因為自己紅了耳尖還沒錢柯看到,耳尖反而更加泛紅,甚至蔓延到了臉頰上。但是錢柯的一句「可惜」,讓他的心瞬間就涼下去一半。


  錢柯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欣賞季執雲的反應,等季執雲露出了緊張的神情時,他卻淺笑吟吟道:「可惜我練的是弓弩,不過好在我練習弓弩的同時,也偶爾練過幾次弓箭。」


  季執雲現在的心情就猶如被人高高拋起又被人穩穩接住一般,讓他說不出是喜多一點還是憂多一點。錢柯現在的模樣,在他眼裡像極了一隻喜愛捉弄人的狐狸。


  大鬆一口氣的同時,季執雲沒忍住也大笑起來:「哈哈哈……錢公子,下次你說話可別再這麼大喘氣了。」


  錢柯看著季執雲的璀璨笑容,搖著扇子的手倏然一僵,不自覺的喃喃出聲:「怪不得他如此喜歡你……」


  「什麼?」季執雲沒聽清錢柯的低喃,止住了笑湊近錢柯問道。


  錢柯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只覺得季將軍過人之處數不勝數,遂不禁誇讚出聲。對了,我們明日約定在哪裡?幾時碰面?」


  一聽錢柯說剛才是在誇他,雖然具體誇讚了什麼他沒聽清,季執雲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我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而已,擔不起錢公子的誇獎,還要多謝錢公子願意相助才是。我們不如就定在明日巳時,還在客來香碰面如何?」


  錢柯點頭應道:「自然是可以的。」


  說罷,錢柯再度放下手中的摺扇,轉而拿起一旁擺放整齊的筷子,夾起其中一塊鴨肉放入季執雲的碟中:「季將軍先嘗嘗,這道鴨肉的味道如何?」


  季執雲雖不習慣錢柯給他夾菜,但這是錢柯的一番好意,他也就不好意思推辭。更何況現在的確已經到了晚膳的時辰,剛才他和錢柯談話尚還察覺不到,現在一停下來,他竟才發覺桌上擺置的佳肴是如此秀色可餐。


  鴨肉表面呈淺褐色,似乎是有什麼醬汁澆在了上面。季執雲用筷子夾起碟中的鴨肉送入口中,頓感一股濃烈的蜜意滲透入他的味蕾,待他咬開鴨肉,卻有絲絲酒意在口中蔓延開來。


  「唔……」季執雲的表情一凝,抬眼便看見了錢柯謔而不謔的神情,霎時就明白了錢柯讓他品嘗這道菜的原因。待他風捲殘雲的咽下口中鴨肉,啼笑皆非看向錢柯道:「錢公子明知我不勝酒力,又何必強人所難。」


  錢柯自己也吃下一塊鴨肉方才笑道:「我不過是想要季將軍品嘗一下這道『醉香鴨』而已,卻忘了季將軍不勝酒力這件事。」


  季執雲心知錢柯這是在睜眼瞎說,卻也只能輕扶額頭嘆道:「錢公子可莫要再拿我尋開心了,我是真的……」


  話還沒有說完,季執雲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子頭暈目眩,就連眼前的事物也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起來。這個變化讓他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連看向錢柯的眼神也逐漸染上怒意:「錢公子,你該不會是……」


  錢柯卻毫不在意的起身去到季執雲的身邊,將季執雲扶住便是囅然而笑道:「季將軍,我與你同食『醉香鴨』,眼下我卻安然無恙,怕不是你已經醉了。」


  季執雲身體微微傾倒,正依靠著錢柯的攙扶才不至於摔在地上。經錢柯的解釋,他才想起錢柯也確實吃了這道「醉香鴨」。況且以他的敏銳,錢柯要想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菜裡面下藥,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咳……抱歉,錢公子。」或許是因為酒力上涌,他的意識竟然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散起來。現在他已經能明確察覺到,確實是因為「醉香鴨」中的酒意太重,竟讓他只吃一口就醉了。


  錢柯高聲喚來店小二,叫人去煮了一些醒酒湯。聽見季執雲的道歉,他反而板起臉來佯作生氣道:「季將軍這是什麼話,再說我可要鬆手走人了。」


  「噗嗤……」季執雲終是忍不住笑出聲,撐著桌子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好好好,是我錯了。咳……錢公子,看來我得先行回府了。」


  現在他喝醉了酒,都快要認不清人臉,當然無法再繼續作陪。不過今日相見,他發覺錢柯似乎真的已經把他當做了朋友。也許,他可以試著相信這個與他相見不過兩次的人。


  錢柯時常在笑,笑容里卻總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意。這些笑容看似千篇一律,可是季執雲驚詫的發現,他似乎能夠從這些笑容背後,看出錢柯真實的感情。


  「也好。」錢柯扶住搖搖晃晃差點要站不穩的季執雲,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你這樣還能回的去嗎?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


  季執雲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可是轉念一想,他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是自己走不回去了。況且他已經決定敞開心扉接受錢柯這個朋友,那不如就從眼下開始。


  「那就多謝錢公子了。」季執雲反覆眨了幾下眼睛,這才恢復視線內的清明。


  錢柯挑了挑眉不再言語,恰在此時店小二端來了他之前要的醒酒湯,他一邊讓季執雲把湯喝下,一邊迅速與小二結過賬后,便與季執雲一同走到了離將軍府不遠的地方。


  「季將軍偶爾也會有糊塗的時候啊。」錢柯止住腳步,突然道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一路走來,季執雲的酒意已經解了不少,再加上他在出「客來香」之前喝下了錢柯吩咐人煮的醒酒湯,眼下若不是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恐怕沒人會發覺他喝醉了酒。


  聽錢柯突然說起他糊塗,季執雲疑惑道:「錢公子可否說說,是怎麼個糊塗法?」


  錢柯動作利落撐開摺扇,輕搖兩下故作惋惜道:「季將軍為何不叫家中隨從駕車而來,或者馭馬兒來呢?若以後你再喝得這般酩酊大醉,我又不在你身邊無人護送,你當如何獨自步行至這將軍府?」


  季執雲聽罷卻是淺笑出聲道:「這裡是平京,作為天子的安身立命之地,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繁華上一些,所以這裡各個街道都擺滿了小攤小鋪。若我馭馬而行,亦或是乘坐馬車,那這些小攤小鋪豈不是遭了殃。」


  現在平京的大小街道上,很多都排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家攤鋪,若是御馬而行,只要一個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傷害到平民百姓,或者是撞翻他們開下的攤鋪。


  錢柯認認真真審視季執雲片刻,忽而收扇對著季執雲抱拳行禮道:「在下還道是季將軍糊塗,卻原來糊塗之人反而是在下。季將軍如此為民考慮,當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才。」


  季執雲托住錢柯的拳搖頭笑道:「這哪裡是我想到的,而是我季家的祖輩,定下了季家之人除非情況特殊,否則絕不可在平京之內馭馬而行的家規。」


  「哦?」錢柯收回手勾了勾唇,明顯是還有話想說,卻又不知為何選擇了閉口不談。


  季執雲大概能猜得到錢柯是在想些什麼,無非就是覺得季家這條家規定的未免過於奇怪。也難怪錢柯有所懷疑,其實他剛才的那番解釋,只是定下這條家規的其中一個小原因而已。


  至於定下這條家規最根本的原因,著實不太方便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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