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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殯屍司

  晨霧薄曦,金雞報曉。


  昨晚一場夜雨滌去了坊間街道的風塵,夜香夫正拉著一車五穀輪回物走街串巷。


  林壽取了門板,出了縫屍鋪。


  小小一間鋪麵不大,外麵門額上寫著個九,禮部在京城建了二十四間縫屍鋪,他這是九號縫屍鋪,對麵就是菜市口刑場。


  每有死囚拉來問斬,他就生意開張。


  時辰還早,林壽出了自家鋪子上街。


  昨夜聽到報喪鳥夜啼,二十號縫屍鋪死了人,他心說去看看情況。


  橫穿一條街,遠遠就看見二十號縫屍鋪門口站著兩個吏目,從那身官服來看,應該是禮部殯屍司的人。


  林壽前身見過這套裝束,京城的縫屍人都歸禮部的殯屍司管,從難民營選來殘疾人搞搞業務培訓上崗。


  昨夜二十號縫屍鋪的縫屍人死了,報喪鳥把消息傳回了殯屍司,今早就有吏目過來處理後事。


  吏目也看見了林壽,招手讓他過去。


  “官爺。”


  林壽行手禮,保持著一臉憨憨相,他前身的人設是個智力殘障的小傻子。


  雖能生活自理,但也聰明的有限。


  “你是哪號鋪的縫屍人?”


  “九號鋪,林壽。”


  “那行,來的正好,我們這官身不便,你幫著處理下。”


  吏目指了指旁邊的推車,上麵放了一盆腥臭衝天的黑狗血。


  黑狗血辟邪,驅陰避煞。


  林壽聽從吏目指揮,端著這一盆狗血,潑進了二十號縫屍鋪裏。


  呲啦一股滾燙的輕煙,然後沒了動靜。


  林壽順便扒頭瞅了屋裏麵一眼,一具斬首的屍體橫在冷塌上,應該是昨日問斬後送來的“業務”。


  地上還躺了一具瘸子的屍體,應該就是昨晚暴斃的縫屍人,渾身都是指甲抓出來的血道子,死相很慘。


  這時兩個吏目在門口說話。


  “那斬首屍體的來曆可查到了?”


  “從刑部查了案宗,一個發丘摸金的,銷贓明器時被抓,按大景律問斬。”


  發丘摸金,就是盜墓的。


  東漢戰事頻繁,曹丞為彌補軍餉不足,設立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等職,專司盜墓取財,貼補軍餉。


  今朝這種“非法考古團”早已廢除,盜墓摸金按照律法是要殺頭的。


  “那便不怪了,定是下墓時不知招惹了什麽髒玩意兒,封鋪三日淨煞,有新的縫屍人接手,這兩具屍體一起,移送殯屍司。”


  兩個吏目把縫屍鋪貼了封條,用草席把屍體卷了放在推車上,回了殯屍司。


  林壽目送兩個吏目離開,眼見那慘死的縫屍人屍體被帶走,心有餘悸。


  這就是多數縫屍人的下場。


  這也是為什麽縫屍人都去城外難民營招的原因,正常人誰幹這個短命的活?都是連口飯都吃不上,快餓死的人,才來賣命。


  當然,現在的林壽不是。


  他有賣屍錄,他苟在縫屍鋪裏縫屍體,有好處可撈。


  早上折騰這麽一趟,天光大亮,旁邊的街坊店鋪都開門迎客,林壽也回去了。


  雖然縫屍鋪裏死了人,按說人命之事,無論大小,衙門都該來人看一眼,但自始至終三法司都沒人來。


  習慣了,縫屍人的命,不算命。


  林壽回了縫屍鋪不久,昨夜所縫屍體的親屬來了,屍體領走,回家辦喪下葬,這事便算完了。


  至於高員外如何弑親,高氏女兒如何枉死,都與林壽沒關係,就如賣屍錄所寫人死燈滅,蓋棺定論,善惡在我,毀譽由人。


  公道是非都是三法司老爺們定的事,他林壽隻是個小小的縫屍人。


  忙了一夜,困意也上來了。


  林壽摸上冷塌睡下,如屍體般安寧。


  縫屍人晝伏夜作,一覺睡到日薄西山,鋪子外有人叫門。


  林壽從冷塌坐起,來生意了。


  ……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夜半更深,打更人敲著竹梆,驚擾了隔壁茶樓養的土狗,犬吠不止。


  林壽看著供上的三炷香,平穩燒盡,才動手開始穿針引線,準備縫屍。


  這縫屍前燒三炷香,也是有講究的。


  縫屍作為一個陰門行當,這麽多老前輩一路死過來,才總結出一套講究忌諱,總結出一套行業規範,自然要遵守。


  縫屍前,需在屍體頭前兒點三炷香。


  若這三炷香能順利的同時燒完便罷了,若是無緣無故熄滅,最多熄滅三回就不好再縫了,又或無緣無故燒成了兩短一長,這屍首也不好再縫。


  老話說,人最忌三長兩短,香最忌兩短一長。


  倘若是香燒的不順利,那便說明這屍體有問題,沒點經驗道行敢縫這種屍體,必定會出事。


  林壽愛惜性命,做事求穩,眼見著香正常燒完了,才穩穩當當的開始縫屍體。


  這次屍體倒是好縫,不像昨夜那個被斬首的屍體工作量大。


  今晚的屍體隻是心頭上中了一刀,刮了個大裂口,把這心頭的裂口縫上就行。


  當然,也需要點細功夫活,外麵的皮肉要縫,裏麵的心髒器官也要縫。


  穿針引線,血肉縫合,接合處打上粉,梳理毛發眉宇,穿上壽衣,一夜縫屍殮容。


  林壽感覺一陣恍惚,眼前賣屍錄浮現。


  同時,屍體的走馬燈也跑起來了。


  ……


  屍身生前本是淺水埠的潑皮無賴王氏,平日裏欺男霸女,作奸犯科,無惡不作,惹得周圍百姓怨聲載道。


  京城九條河,不僅螃蟹多,漕運也發達。


  運河埠口一幫抗大包的腳行,成天拉幫結派,打架鬥毆那都是常有的事。


  江湖水深,漕幫的地盤錯綜複雜,整個一大型黑社會,官府都不好插手,這麽混亂的地方,自然滋生不少潑皮惡霸。


  如今躺冷塌上涼涼的這位就是,活著時候幹過的那些事可缺德了。


  人家老娘留給兒子的宅子,他帶著一幫無賴進去給霸占了,屋主趕人他們就往屋裏潑大糞,官府來了就跑,官府走了又回來繼續潑,把人趕走為止。


  盯上了人家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好看,偷偷找人給擄走糟蹋了,害的姑娘無顏於世,跳河而亡,姑娘爹娘喪女傷心欲絕,他還跑人家門口罵閑街。


  斑斑劣跡,所做非人。


  這種渣碎可以說人神共憤,死不足惜。


  如今心口這一刀,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自己幹缺德事作來的。


  具體要說昨日,這王潑皮上街訛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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