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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誘愛的汝心

  17

  邵尋立刻給她打電話,她手機竟還是傍晚那無法接通的狀態,怎麼回事?


  這小區的地理位置很不錯,在主城區的中心地帶,治安當然沒問題,她一個成年人也不會走丟。方汝心只是心眼子大,但並不代表她是傻子,一個人外出什麼的,犯不著讓邵尋來操心。但她是氣著跑出去的,他擔心她一衝動,去酒吧那種群魔亂舞的鬼地方,或者什麼夜總會、娛樂會所。


  他拿著鑰匙,即刻出門,開始找她。


  八年前,邵家的么子叛逆出走,也是因為邵尋管教得太狠。當時邵母和邵琴都急哭了,他卻巋然不動,還不讓她倆出去找。那十六歲少年可是他親弟啊,一個人的心腸怎麼可以硬到如此境地?


  第二天早晨,憔悴不堪的邵麟自行回來。並且從此以後,大哥把他罰得再狠,他都不玩離家出走。倒不是屈於威嚴,而是另外的原因。


  只有邵麟一個人知道,那天晚上他並不是一個人。厭學少年獨自邊走邊哭,但就是倔強著不肯回去,最後在公園的長椅上縮著四肢。其實邵尋就在不遠處看著,守著。後來邵麟模模糊糊地睡著,也不知自己身上什麼時候披了件外套,並且一睜眼看到大哥坐在自己身邊。


  邵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他弄進車裡,但傲性的少年又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可邵尋也沒把他帶回家,而是在賓館給他開了個普通單間。


  多餘的話沒有,只有一句,「你今年十六,我在這年紀,父親剛走,我只能休學——邵麟,你也有選擇權。」然後他就這麼離開。


  邵麟失眠一整晚,最後選擇乖乖回來。回來的當天,母親跟姐姐各種呵著他,生怕昨晚把他苦著,順帶還責怪老大幾句。邵尋全程沒說話,默不作聲地幫他圓著。


  跟那回一樣,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只是手段狠辣。


  但妻子和弟弟,身份不同,能一樣對待么?或許不能。


  邵尋邊走邊想,今晚吵架的癥結到底出在哪?從她哭開始,整件事情就有點僵化,於是導致後續一系列的壞效應。可她為什麼要哭呢?因為自己說了那番話,說她最近長胖,像是有了身孕。可這是實話啊,也是他最擔憂的點,語氣是嚴苛了些。


  出來得太急,忘了拿傘,天氣預報說有雨,但憋到晚上才下。夏季的陣雨來得遽然,不到三分鐘雨勢就有點大。不過這也算幫了他,行人紛紛撐起傘,沒傘的那個不就是方汝心了么。於是他一下就看到,她在步行街那邊,還正疾步朝前走著。


  他立刻追上去。


  她不想淋成落湯雞,只好暫時停下步伐,隨手推開一家咖啡店的門,進去躲雨。


  她眼睛紅紅的,像兩顆核桃,排隊輪到她點單,她卻恍然不覺,仍沉浸在剛剛的酸楚里,手裡攥著兩張擦過的紙巾。


  服務員又問一遍,「小姐,您需要什麼?」


  「原味咖啡。」聲音有點啞。


  服務員剛準備給她下單,她身後那位男士開口了,「換成熱可可。」


  方汝心聽到這無比熟悉的聲音,身形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扭頭就走,邵尋跟在她身後。他發現她又要出去,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腕子,「汝心,外面在下雨。」


  方汝心甩開他的手,「那你出去。」


  他怔了怔,很快恢復平靜,「好,但至少等我把話說完,我們好好談談行嗎?」


  她很想直接吼一句沒什麼好談的,但大庭廣眾之下,她不想鬧的這樣難看,畢竟她接受的教育和禮數,並不建議她這麼做。


  她轉身去了角落的二人桌,邵尋跟著坐下。


  「你說吧,」她乾脆先開口,「是要跟我離婚嗎?」


  「當然不是,你想什麼呢?」


  「邵尋,我想。」


  他頓了頓,「別說傻話。」


  今晚多大點事?


  「我不該答應跟你結婚的……水晶鞋不是我該穿的,硌得腳疼。」


  她把頭低了下去,濃密的睫毛緊緊闔著,「邵尋,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還是早點結束比較好,給我,也給你,留個好念想。我不想以後變得跟仇人一樣才散,現在散了至少還能做朋友。」


  「那你為什麼還想跟我做朋友?」他一如既往地冷靜,所以一問就能問到點子上。


  她沒有回話,酸澀地哽了哽。


  「既然還抱著跟我做朋友的念想,那為什麼不直接做我妻子?」


  「為什麼……」她眼淚「啪嗒」滴到手背上,「因為你不愛我。」


  他心裡的火苗頓時被她點燃,「我怎麼不愛你?」


  「為什麼非要把我從泳池逮回來?為什麼關上門就開始凶我?為什麼不停地逼我喝水?我知道你有理由,例假沒來不能游泳,凶你是因為你不乖,喝水也是為了給你驗孕!但愛情就是感性的,不是你那該死的理智,你只是需要一個妻子,你並不愛我啊邵尋!」


  那一刻,他無法反駁。


  倆人之間的氛圍就跟凝滯了一樣。


  「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女人,你會不想光明正大地娶她?牽她的手,抱她,吻她。然後去見她爸媽,發誓一輩子對她好,寵著她,再將她帶回家每晚摟著她睡,喜歡看她笑起來的樣子,希望她穿著婚紗走向你……邵尋,你沒有,你統統都沒有!」


  這番話著實把他打入低谷,他眉頭凝著,臉色沉了下來。


  任何大張旗鼓地表示「我要離開」,其實還是心存希冀的試探,希望他能悔恨並且挽留自己。真正死了心都會默默遠去。


  邵尋不說話。


  在這種靜默中,尷尬和窘迫再度纏上了她,好像又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他仍然沒有任何惋惜。


  這幾乎扼殺了她最後一絲希望,她不想再等了,長痛不如短痛,早點結束早點從這個白日夢裡解脫,她還有時間恢復正常然後去愛下一個。


  「明天去辦離婚,給我自由。」


  他那樣看著她,但終究沒有說話。


  自作多情的感覺又來了,方汝心深吸一口氣。


  「既然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認。很好,我又在自取其辱,很好……」她眼眶驀地一紅,突然推開椅子站起,悶頭朝外面走去。


  「蠢貨……」這句話是她罵自己的,尾音都不穩——因為竭力壓制那股哭腔,「不該說這麼多的……」


  她一邊飛快地走,一邊低下頭忍著淚。


  她需要做點什麼來減緩那種難堪感,不然真的會忍不住渾身戰慄起來。推開門,她毫不猶豫地衝進大雨里。


  如果不愛他就好了,倒正好各取所需互不干擾,偏偏是因為愛,所以才生出這麼多貪嗔痴。離婚是對的,不然以後也是源源不斷的爭吵和矛盾,直到將滿腔熱情耗盡。可一想到要跟他分開,她就難受得不能自己,眼淚根本控制不住。什麼愛過就好,真動了心根本做不到那種洒脫。


  雨下得太大,路上的行人已然不多,偶有幾個也是撐在傘盡量往旁邊靠,她一個人在路中央瘋跑,倒一路暢通無阻。


  暴雨讓她釋放,她大聲哭了出來,狠狠地發泄,那些酸澀又洶湧的感情。


  要是愛戀也能像眼淚和暴雨這樣多好,肆意地宣洩、流淌、消失,泄完后一點都不剩下,又是瀟洒一身。


  初見他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她滯留在酒店沒法回去。他撐著傘把她送到路口,給她攔下一輛計程車。上車后,他把傘塞了進來,然後自己冒雨回去。她隔著車窗,那樣凝望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直到今天,那把傘她也還留著。


  她喜歡他沉默的側臉,成熟穩重;喜歡他只做不說的風格,足夠氣魄;甚至某些略強硬的動作她都如痴如醉。她實打實喜歡這個男人。


  她哭得聲嘶力竭。


  「方汝心!」邵尋在後面喊她。


  她著魔般地停下,然後慢慢轉過身。


  他大步逼近,上來就握緊她的手,「我不同意離婚,現在跟我回去。」


  濃烈的感情被這場暴雨逼到釋放,她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質問他,「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不說你愛我?為什麼不能對我溫柔點?」她此刻不再忌諱任何,也不顧周遭的異樣眼光,就這樣厲聲地吼著,「邵尋,我愛你啊!你知道我有多愛嗎?你有我十分之一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 我做錯了哪件事?檢查你傷口還是逼你喝水?方汝心,你反應過度了。」


  「那你為什麼不哄著我?不好好勸著我?邵尋,你的邏輯不該是那些,我不管什麼對錯,我只知道我是你妻子,」她猛地逼近一步,「所以我才是你的邏輯!」


  邵尋又無話可說。


  倆人在暴雨里對峙。


  「第一次是在工作場所,你說得對,我不該那樣不正經,所以我認錯。但這回明明在家,你還凶什麼凶?」


  「我哪裡凶?」他擰著眉心反問。


  「你一直在凶,現在就在!」


  他倏而停了下來,像竭力壓制什麼,漆黑的眸子垂下又抬起。


  「方汝心,不要離開我,」他盡量輕緩著開口,「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你。」


  她那麼愛他,於是這話一出,立刻就有威力。


  ——她哭得直發抖。


  他一步邁到她面前,雙手捧住她腦袋,用力地吻了上去。


  這百分百是個瘋狂的吻,都引起周圍路人的驚呼。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外放,如此縱情。誰能想象惜時如命又從容自持的邵總,在大半夜為了追回一個女人,不僅耗了這麼久還在大街上跟她當場激吻。


  她抱住他脖子,竭盡全力地回應他,恨不得把自己心臟掏出來給他。


  對於真正有愛的兩個人來說,任何不傷感情的吵架都是促進。更瘋狂的是,回家后,燈都不開,將她抵在門上狠狠索取。


  「嗯……嗯……」她使勁張著唇,讓他探到更深的地方,嘴邊已經忍耐不住溢出的唾液。一遇上他,就像柴著了火,她開始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又要整個淪陷在他手裡。


  從客廳到浴室,濕噠噠的衣物一路蜿蜒,同時親吻還不間斷。


  吻地太激烈,邵尋肺活量這麼大都覺得氣息不暢,方汝心更是呼吸困難,低喘著神色迷離繾綣。他依依不捨地鬆開她的唇。


  長時間的纏/吻,令她感覺自己的口腔仍被他的氣息佔據,像是那裡已經牢牢刻上了他的印記。


  她想要全身上下都刻上。


  他的慾望非常洶湧,幾乎要破體而出。


  她看出他在忍,額角和脖頸的筋絡全都凸出來,肌肉也有力地賁張著,她愈發緊緊抱住他,「我要你……」她說得很輕很輕,但語氣卻如此禁忌甜美,簡直讓男人癲狂。


  一小時前,他冷冰冰地命令她,把人摁著非要親自查看某處才放心。結果一小時后,他又親自來「摧殘」。外人難以揣測邵總的心緒,不知他自己作何感想?不過他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汝心。她願意,她非要,她瘋了一樣纏著他。


  倆人真正靜下來都是四小時以後,她累得一沾枕頭就睡死,香肩半露,上面還有些細汗。邵尋倒相反,睡意全無,側身躺著,接著微光凝視她。


  於他而言,最不可思議的情節倒不是回家后——這是他意料之中的。而是,她在大雨里牽著自己的手狂奔,她笑得很開心,還時不時回頭跟他對視。


  明明上一刻還為小事哭得稀里嘩啦,但只要一個吻,就讓她破涕為笑一筆勾銷。這樣的女人,到底是好哄還是不好哄?


  他看著她恬甜的睡顏,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他剛準備躺下去,突然記起一件事,她手機怎麼回事?是不是壞了?


  他起身,從她外套口袋裡找到手機,打開一看發現是完好無損的,但她誤點了飛行模式,所以導致無法接通。他把這個模式取消,剛有信號就蹭蹭蹦出幾條簡訊和幾個未接電話。原來是穀雨微在催那份UG的深度報告,說十二點了還沒收到,要不明天再給我看吧。


  邵尋的強迫症頓時犯了,去把方汝心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他知道她的習慣,近期文件和報告都直接存在桌面文件夾,方便隨便打開。他本想幫她發過去,但職業習慣使然,發出去之前他必須細緻檢查一遍,這一打開文檔可就不得了,先是仔細讀了半小時,而後又給她改了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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