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杯莫停
柳如姒輕咬下唇，看著秦風的背影，心裡莫名的因為這有些粗俗的話而混亂，看來今晚註定要失眠了……
在永秀縣城，今晚失眠的不止是柳如姒一個人。在縣長辦公室，即便到了夜裡燈光也沒有熄滅。熱情豪爽的鄧龍元和胡亞洲坐在辦公室里抽著煙，身邊還坐著幾個關係不錯的親信。
鄧龍元看了看情緒略微低落的胡亞洲：「明天老宋就要過來上任了，他帶了什麼人過來沒有？」
胡亞洲搖搖頭：「除了他本人，只有一個叫伍萬的，不算是咱們矽統內的人，名義上是朋友開車送他一程。不過我看那傢伙不是什麼好鳥。」
在邊上吞雲吐霧的一個親信鄙視的笑了笑：「省城那些人有幾個好鳥的？都是油缸裡面打滾混出來的，一個個比猴子還精。」
鄧龍元用手指輕輕敲著桌子：「不管怎麼說，老宋過來了，就是你們的領導，平時要多支持人家的工作。」
胡亞洲帶頭答應了，只是大家的眼神頗有點不以為然。
鄧龍元皺眉道：「老胡，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現在都是抓穩定、抓經濟，如果不出事，咱們的都有條好路。最近縣城裡的治安情況怎麼樣？聽說那幫人又在火車站那邊鬥毆？」
胡亞洲聳聳肩：「別提了，那天有個混子打電話過來報警，等我們趕到現場，地上只有幾攤血，連個人毛都沒看到。估計縣城的人跟外面的道上兄弟幹了一架，不過很快就收工了。估計那個打電話的也是他們自己賊喊捉賊。」
另一個人插嘴道：「最近縣城裡太平的很，街頭上的雜碎幾乎全都不見了。我聽著咱們家樓下賣部的老闆說，現在那些人改邪歸正不出來收月費了。」
鄧龍元和胡亞洲面面相覷，心想這特么是什麼情況？難道說宋鐵軍的王霸之氣如此之強勁，人還沒有到，整個縣城就海晏河清了？
「水至清則無魚啊……」鄧龍元感慨的說，「老胡，有空要跟小侄女聯繫聯繫了。」
胡亞洲眼神陰冷的點點頭。
第二天傍晚，桃園大酒樓迎來了一群穿著便衣但依然鋒芒畢露的人，酒樓的副經理殷勤的把眾人請進一號房，熱情的打完招呼就帶上門退場了，只剩下沉默無語的服務員們穿梭不斷的上菜、上酒水。
「來，大家敬領導一杯。」
坐在宋鐵軍身邊的胡亞洲端起酒杯說道，在包房裡的都是人精，立刻站起來熱情的舉杯共飲，只是仔細看去，許多人的笑容都浮在臉上而非發自心底。
坐在人群中的王耀武現在也是縣局的一個小主任了，他看看暗流洶湧的現場心裡暗暗打鼓：臉色嚴肅的宋鐵軍果然如傳說中一樣，是個不徇私情的鐵面判官；在縣城打拚近十年卻屈居副局長的胡亞洲儘管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但有心人能夠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若有若無的不爽和嫉妒；坐在對席的幾個隊長不時互相傳遞眼神……
喝酒喝酒……老實巴交的王耀武心想到了這個地方，老子一個鄉下派出所調回來的主任算個屁啊！這些天王耀武也算打聽出來了，新任的涼山鄉派出所所長丁玫後台那叫一個硬，連帶自己也沾了丁玫的光，在縣公安局撈了一官半職，只是初來乍到，小心翼翼的王耀武還談不上有任何威信，只能在一邊旁觀著宋鐵軍和胡亞洲之間的龍爭虎鬥。
果然，暗流洶湧的酒桌上波瀾漸起，胡亞洲一個眼神丟出去，立刻開始有人跳出來敬酒。宋鐵軍這次來只帶了個私交慎密的好友伍萬，兩個人湊齊一起，就算是鐵打的也頂不住別人輪番敬酒啊。
宋鐵軍不動聲色的看看酒桌上的其他人，忽然有兩個人開始敬酒，只是敬酒的對象不是新任領導而是其他同事，而且酒量大、嗓門大，一下子攪亂了集中向新任局長敬酒的攻勢，讓胡亞洲的眼神明顯陰沉了不少。
王耀武不禁暗暗感慨：再強的堡壘，也怕內部有鬼啊。
「砰！」胡亞洲忽然一拍桌子，把酒桌上的人都嚇了一跳，房間里立刻安靜下來。
胡亞洲把筷子丟在桌上，指著桌上一盤孜然羊肉對服務員道：「你們搞什麼？怎麼菜不加鹽就端上來了？」
雖然不知道胡亞洲的具體官銜，但服務員看著聲色俱厲、官氣十足的胡亞洲嚇得手腳無措：「我……我去問問廚師……」
胡亞洲哼了一聲：「叫他上來道歉，再給我們換一盤菜！」
服務員點頭哈腰的退下去了，沒過幾分鐘，包房的門沒有響起敲門聲，就被人轟然推開。
王耀武詫異的抬起頭，心想剛才謹小慎微的服務員怎麼忽然轉性了？莫非是廚房的大師傅給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王耀武抬眼看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表情冷漠的少女，白色的短裙和小西裝，鬢角戴著一朵小小的白花，腳下是白色的高跟鞋，舉手投足之間發出「咔咔咔」的清脆響聲，年紀不大，氣勢卻足得很。
跟在白衣美少女身後左側的是一個氣勢更加陰冷的彪悍男人，眼神像一頭擇人慾飼的餓狼。少女的右側是一個嬉皮笑臉的男人和一個油頭滑腦的襯衣西褲男，在他們身後，是五六個清一色黑衣黑褲的男子，一個個神情兇惡，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白衣少女和一群黑衣男人站定，還沒有說話就有個胖乎乎的廚師上來道歉：「唉喲，各位先生，這肥羊居然忘了放鹽了，呵呵呵，各位高抬貴手，這肥羊還是別吃了，我給諸位撤了，換一盤別的拿手菜上來吧。」
宋鐵軍和胡亞洲對視了一眼，宋鐵軍向自己的副手點點頭，表示自己初來乍到，還是讓胡亞洲跟這群來者不善的傢伙交涉吧。
胡亞洲看著那個肥滾滾的廚師冷笑道：「這位師傅，你確定這是肥羊？不是披著狼皮的羊？」
「當然是羊啦。」胖廚師笑呵呵的端起羊肉：「不過是有犄角的羊哦。」
站在邊上旁觀的白衣少女道：「老吳，你先下去吧，給顧客換一盤拿手的招牌菜過來。」
「是是是，大小姐我這就去換。」
陳妍玉看了看一桌子大男人，這些人是貓，自己和身後的叔叔伯伯們則是站在對立面的鼠。今天秦風慫恿著老鼠去招惹老貓，也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禍。
「各位先生好，我是飛虎實業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陳妍玉，招待不周的地方希望各位海涵。」
胡亞洲眯起眼睛，對於陳妍玉敢於帶著手下出現在新任公安局長面前的行徑感到非常不解：難道說這些地下世界的兄弟，真的要放下西瓜刀，走到明面上來好好做生意了？
這一次宋鐵軍搶先站起來跟陳妍玉握了握手：「陳小姐你好，看來你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
陳妍玉點點頭，她身後的那些人也非常淡定，絲毫沒有老鼠怕貓的自覺性。
「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那我就跟陳小姐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宋鐵軍背著手走到一大群黑衣人的面前：「我有三點要求：第一，必須保持社會的繁榮安定；第二，必須停止違法行為；第三，停止製造前天晚上那樣的流血事件。」
包間里靜了一會，有個混混陰陽怪氣的喊道：「要不要老子寫張保證書給你們？」
道上兄弟們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那副自己給自己壯膽的樣子反而讓王耀武鬆了口氣。他看了看陳妍玉和她背後三個表情依然淡定的頭目，心想大佬就是大佬啊，心理素質比那些小弟好多了。
「這位領導，前兩條答應你們也就罷了，」杜國盛冷笑著開口道：「第三條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萬一有人來縣城干違法亂紀的事情，難道讓我們這些正經生意人站在那兒流血讓人砍？現在到處都是壞分子，沒準就會從省城或者什麼地方流竄到咱們縣城來。」
杜國盛說話的時候，看著坐在那裡微低著頭的伍萬。至於被注視的伍萬，此刻心裡早就把這些亡命徒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罵翻了：這特么什麼時候見過這麼牛叉的混混，居然敢跑到新任公安局長的接風洗塵宴會上拋頭露面!而且還一點都不怯場，一副要有理有利有節展開談判的樣子。
可惜伍萬不抬頭，依然有人注意到這個眼生又眼熟的男子，除了陳妍玉沒見過他，在場的人幾乎都在前天晚上見過這個跟秦風侃侃而談的男人，心裡也罵番了省城龍門的祖宗十八代：難怪敢這麼大大咧咧的跑到縣城來搶地盤，果然是跟官府有勾結的一群混蛋崽子。
「你是咱們縣虎翼保安公司的杜國盛吧？」胡亞洲站起來打圓場，「有事回頭到局裡來說吧？咱們這給領導接風洗塵呢。」
「呵呵，原來是新領導來了。」杜國盛擠出一絲笑容，從桌上提起半瓶酒：「那我也敬領導一杯。我來半瓶，領導隨意，酒錢記在我杜國盛的賬上，還請領導賞臉。」
胡亞洲在心裡暗暗豎起大拇指：不錯，不愧是陳虎手下的老兄弟，膽子夠大又上道。
「咕咚咕咚……」杜國盛一仰脖子，將瓶子里四兩白酒全給喝盡，面不改色的看著宋鐵軍，眼神里雖然沒有挑釁，但是也絕對稱不上友善。
宋鐵軍看著對方，再看看剛成為自己下屬的這群男人：尼瑪別人半瓶酒換你一杯，這都不敢喝就未免太熊包了吧？宋鐵軍皺著眉頭幹了一杯，心想這些傢伙不會個個都是酒缸酒桶吧？
可惜世上的事情怕什麼就會來什麼，笑容可掬的汪貴端著酒杯上前：「這位領導，我也敬您一杯，呵呵，在下汪貴，可是正經生意人吶。」
宋鐵軍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倒是在一邊的伍萬忽然發難，他一拍桌子指著汪貴的鼻子罵道：「你特么是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汪貴立刻翻臉，手裡的酒杯唰一下向伍萬丟過來，身手敏捷的伍萬躲過了酒杯，卻沒躲過飛灑而來的酒水，臉上濕淋淋的沾了不少白酒，看起來極為狼狽。依然沒有爽夠的汪貴叫喊著『不要攔著我』，向著伍萬做拳打腳踢狀，那樣子彷彿手下的小弟不抱著他，他就要衝上去跟伍萬掰命。
王耀武在邊上看的直拍大腿：這些吃了虎膽的傢伙是存心來攪局啊，只是看咱們胡局長暗爽的眼神，不知道這些傢伙是不是胡亞洲支使來的。
一轉眼和諧的酒席氣氛就變成了吵吵鬧鬧，被小弟抱著的汪貴飛起一腳踢在桌子上，雖然沒有當場掀翻桌子，但盤盤碗碗里的湯湯水水濺了大家一身，搞得好不狼狽。
「夠了……」陳妍玉皺起秀眉說了一聲，汪貴悻悻的掙開小弟的把持，退到了陳妍玉的身後。他偷眼看看那些縣局的領導們，不少人衣襟上沾著菜湯什麼的，那模樣別提多狼狽了，就連新任的局長衣服也濕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