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揭開傷疤
台下的大臣見到這一幕,皆是惶恐的下跪:「陛下!注意龍體啊!陛下!」
「……」霍有司低垂的眸子微微轉動,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答應過李毓朗,幫他打理鋪子的,說是想要開一家青樓,但是貌似借著他的名聲,有點不大好,說到底,她還是很厚道的,於是打算商量商量把兩家鋪子直接合併了,一起做香泥坊,也好推廣這個品牌。
這天她做好了設計圖后,順便還擬好了合同,興緻勃勃的想要去護國將軍府找李毓朗說道說道,確是一進門就聽見他院子里一陣的噼里啪啦的聲響。
上官璇皺緊了眉頭,她一進屋子就看見趴伏在桌子上的李毓朗,只見桌邊還有地上散亂著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酒瓶,也不知這人究竟喝了多少!
「李毓朗!你在搞什麼啊?」上官璇上前奪走了他手裡的酒瓶,眉心微蹙。
只見他眼神空蕩蕩,看向自己的時候,也沒有了平時的光彩。
「臭丫頭……」上官璇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睛里遍布的紅血絲,再加上下巴上略微長出來的鬍渣,都在彰顯著他的狼狽。
上官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李毓朗,平常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弔兒郎當,無所事事,又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怎麼今天……
上官璇咬咬下唇,這才忽然想到,早晨的時候聽檀香說,宮中傳來了邊疆的戰報。李毓朗的父親是駐紮邊疆的大將軍,這次戰報一定是關於他爹的,難道……是什麼不好的消息?
「沒事……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說出來,我聽著……」上官璇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肩頭,想要儘可能的安慰著他的內心。但是他似乎一下子變得沉悶了許多,不曾說話。上官璇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他不肯說,她也不便多問。
只是希望他可以好好的靜一靜,於是也不敢打擾,帶著檀香回了侯府。
晨曦院里,她倚在窗子邊上看著外面的偏偏落葉,心情也跟著有些落寞。
「檀香,你說……那戰報究竟說了什麼,讓李毓朗這麼反常?難不成真是什麼不好的消息?」
「小姐……護國大將軍與東平海戰之時墜海了,至今生死不明……」
「什麼?」墜海?這個年代的墜海幾乎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即便是找不到屍體,希望也是渺茫的。所以……李毓朗才會……
「真是難為他了……」上官璇也跟著憂愁的皺起了眉毛。
李毓朗是李家的獨子,自小沒了母親,拋開那狠心的皇后姑姑不說,就李忠年這麼一個親人了。即便表面上再怎麼平靜,也不可能會對這種事真的無動於衷。
鋪子的事可能要擱置了,不過,她即使心疼李毓朗,卻也沒有能力所能及幫到他的。
又是這麼過了好多天,宮中下了聖旨,確定了霍素染和夜清煥的婚約。陛下親自指婚,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按理說,此時邊疆告急,本是不該急著這些皇子婚事的,但是耐不住舒貴妃的一再催促,軟磨硬泡,生要將這件事給提早定下來,以免再生什麼岔子。夜政淵終究還是下了旨意。
對於這一點,上官璇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一些驚訝的,因為之前霍素染明明一心繫著顧豈,還屢次三番的算計,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
然則不管怎麼說,只要她安分的做她的皇子妃,不再來招惹她和顧豈,她也沒什麼還提防的。
怕就怕在她的心思不淺。
夜半的時候,上官璇趴在桌案上描畫著新型脂粉的包裝盒子,決心要把香泥坊做成香奈兒一般的品牌。
顧豈從窗子翻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注意,仍然是專註的描畫著花紋。
檀香侯在桌案一邊,看見了翻牆而入的顧豈,嘴角會意的微勾,輕輕的轉身,退了出去,順便還帶上了門。
上官璇忽然感覺耳後痒痒的,熱熱的,她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撓了撓,手上沾染了墨汁,她這般一抓,就將那墨汁全數抹到了耳後。黑色的濃墨在白皙的皮膚上,形成了鮮亮的對比。
「檀香,幹什麼呢?」以為是檀香在開玩笑,這小丫頭沒看到她正忙呢嗎?
顧豈忍著輕笑,悄悄的湊到她的側耳邊:「璇兒真是難得認真。」
上官璇一怔,還沒來得及轉頭,耳邊方才的癢感愈發的濃厚了。熱熱氣流噴洒在耳後最敏感的地方,惹得上官璇一陣心猿意馬。
「顧豈,你……」她想說你走開一點,可是話還沒出口,只覺得一個溫熱深沉的吻就落了下來,像是烙鐵一般印在她的我耳後。
上官璇一個激靈,連忙跳了起來,轉身一臉驚恐的看著仍然一臉意猶未盡的顧豈。
「你……」
「璇兒可真是敏感呢。」顧豈粉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唇角,像是回味剛才的那個吻。
「顧豈!你是變態嗎!」上官璇臉色沉鬱,感覺自己剛才像是被耍了。
「變……態?何意?」他發現這個小丫頭嘴裡總是能吐出一些奇怪的辭彙。
「就是形容一個人風神俊朗的意思。」
「哦?原來璇兒在誇本世子!不過風神俊朗的人又不止本世子一個,璇兒也是變態。」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在竊喜的上官璇,此刻是徹底被雷到了。於是做設計圖的興緻也被掃沒了,她將筆隨意的搭在了硯台上。
「你的傷好了?」上次為了他不少的血,要是再不好,可就是真的浪費了。
「嗯。」顧豈么悶悶的哼了一聲,情緒有些低落。
「怎麼了?」看他面色不好的樣子,上官璇還以為他是哪裡不舒服。卻只見他抬了手臂將自己拉進懷中,緊緊的圈住。
「以後不準再傷害自己了。」他千小心,萬小心的呵護著,就是不想她受到一定點的傷害。
上官璇倚在顧豈的胸前,悶悶的嗯了一聲,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在這個世界上顧豈總是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似乎只要在他身邊,就不會有任何意外。
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的在她而側敲擊著,是那樣的真實。
這樣有力的心臟里真的住著一隻蠱蟲嗎?
上官璇眸色忽然暗淡了下去,赤焰蠱就在心口的位置,要不是有著長年累月的天山雪蓮製成的清心丸,只怕早就烈火焚心了。
不能每一次都依靠著藥物才能殘喘性命,顧豈是那樣優秀的一個人,怎麼能夠被這赤焰蠱永遠的束縛住腳步呢?
她可以幫他解毒的……只是……
想到解毒的唯一辦法,上官璇再一次暗沉了眸色,瞳孔中是糾結和掙扎。
護國大將軍失蹤,但是仗還是要繼續打的,邊疆戰事不平,東陵水軍再一次大勝之後,士氣大振,更是一次次的勝利,勢如破竹。
相反失去了主心骨的莫安軍隊節節敗退,讓邊疆人民苦不堪言。
戰報再次傳回帝都的時候,已經是冬季了,天空上飄著鵝毛大雪,一連一個多月,沒有音信,李忠年大將軍定是為國捐軀了。
夜政淵氣的在金龍大殿上拍案大吼,百官上下,竟是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要挂帥出征的。
正在夜政淵要氣的當場吐血三升的時候,殿外傳來了太監的聲音:「李小將軍求見。」
大殿之上切切私語,皆是在質疑這混世小魔王竟然也會來這朝堂。
「宣。」夜政淵煩悶的擺擺手。
退朝之後,每一位大臣都是帶著軒然大波。不僅覺得不敢置信,更是嘴角含著嘲弄。
因為,李毓朗……
那個玩世不恭,的紈絝弟子竟然說要,帶兵出征,平定戰亂?
開什麼玩笑?就他那個樣子還想要跟東平打仗?他老子護國大將軍都失敗了,就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小子能做得到?
幾乎每一個都是鄙夷的表情,單凡一個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可是偏偏,陛下竟然還答應了!
讓他帶兵,豈不是自送後路嗎!陛下真是昏了頭!
上官璇得知了這個消息后,披了件夾襖就匆匆的從忠勇侯府趕到了將軍府。
「郡主,您來了!」管家趙老爺子因為年邁,所以聲音有些蒼老。自從老爺出了事以後,這段時間,小少爺表面上還是該紈絝的時候紈絝,改玩樂的時候玩樂。
但是別人看不出來,留在將軍府多年的他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小少爺心中是有多麼的焦慮!
「小少爺在院子里的花樹下,郡主您去看看吧。」找老爺子欣慰的笑著,也只有這位輝蓮郡主在的時候,小少爺才會略微的有些變化。
院子里,花樹下,李毓朗果然坐在那裡,呆愣著出神。上官璇的腳步聲打破了他的沉靜,只見他轉頭過來,面色有些滄桑。
「你來了……」
「……」明明是想要來安慰他的,卻不知道為何,見到他這幅樣子,竟然絲毫說不出話來。都哽咽在喉嚨處,上上下下。
「你要……去邊關?」上官璇眉心緊皺,擔憂的問出了口。
李毓朗唇角泛著一抹苦澀的笑,他站起身來,身子比上官璇高出了一頭,他輕柔的抓住了上官璇的手臂:「跟我去個地方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像是有星星閃動一般。
已經入了冬,前幾天才下了大雪,覆蓋了整個帝都。置身事外,一眼望去,竟然全是白雪皚皚。
李毓朗下了馬,從馬側摘了幾罐酒隨意的扛在肩上,朝著山中的小亭子走去。
「這裡真美啊。」上官璇忍不住讚歎,茫茫山脊被白雪裹上銀裝,像是雍容華貴的絨衣。
李毓朗將手中的酒放在了小亭子的地上,徙步走到了亭子邊上一棵巨大的樹樁底下。蹲下身子便開始徒手挖著雪和泥。
上官璇看著他一點點的刨開緊緊實實的泥土,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李毓朗小心翼翼的扒開最後一點泥土,然後欣喜的拿出來了一潭老酒。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酒?」看著他有些凍得生紅的手指,上官璇皺著眉,從懷裡拿出來一個湯婆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這酒是我娘埋下的。」李毓朗拎著老酒回了亭子里,將湯婆子又塞回了上官璇得手裡:「小爺堂堂七尺男兒,才用不著這些東西!」他略帶不屑和嫌棄的語氣,其實是不舍的上官璇受凍。
「我爹當年第一次出征,遠赴北邊連脈山和北荒交戰,帶著我娘在這裡做的告別。我娘隨後就埋下了這壇老酒,想要等我爹回來了再喝。可是……她終究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他說話時沒有哀傷,就好像他說得這些都給他沒有關係一般。
他沖著上官璇微微一笑,眼神中看不出情緒,抬手拔了陳年的酒塞,酒香瞬間就充斥在兩人的鼻息之間。
「今日我們就好好喝個痛快!」沒有酒樽,他只是抱著罈子仰頭喝了個一大口,最後爽利的一蹭嘴
「嘶……」真是好酒,在口腔中回蕩著濃郁的酒香,因著在雪地里埋了的,更是天然的帶著一股涼意,沁人心脾。
「你娘親一定是個慧質蘭馨的女子。」
「我娘並無什麼大才……只是相夫教子上卻從不含糊。是我爹辜負了她……」說到這裡,他略微有些梗塞。
世人都說李毓朗天生的混世小魔王,作為為國為民的護國大將軍的兒子,竟然絲毫沒有他爹的樣子。整日遊手好閒,毫無作為,甚至還跟他爹關係不和。
現在想想他跟李忠年關係不和,大抵是因為他娘親的關係吧?
只是即便是關係不和又怎樣,危機時刻,最最擔心他的還是他的兒子——李毓朗。
「我爹滿心滿眼裡有的全都是這個國,沒有我們這個家……我娘就是因為他才會日日愁眉,抑鬱而終的。」說到這裡,他唇角的苦澀蔓延的更甚,提起酒罈就一口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