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從來是你
「未曾。」上官璇尬聲笑了一下，她怎麼感覺自己這活像是見家長的節奏？
「哦，好……好……」說著就要拉她進屋。
顧豈在一旁看著，勾唇笑道:「乾娘她為人熱情，你別見怪。」
馮氏拉著上官璇在屋子裡面說著體己話，顧豈則被莫鴻天叫到了書房敘話。
「世子輕易不來，可是出了什麼事大事？」他嚴重飽含著擔憂，心想著這天山雪蓮新的卻還沒有著落呢。難不成是清心丸不夠了？
「義父，想來瑾年是還沒有來得及跟您說。我這身上的蠱毒，已經解了。」
「解了？」莫鴻天瞪大了眼睛，這赤焰蠱毒，分明只有幽族靈女能解……難道……
顧豈看著莫鴻天一臉的震驚，微微點點頭:「她就是……」
莫鴻天一臉的恍然大悟，隨後是接踵而來的竊喜。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顧豈的蠱毒能解，也算是了了他全部的心愿了。否則，就算是他連連不斷的找來天山雪蓮，研製清心丸幫他壓制，那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時間久了很有可能連天山雪蓮也壓制不了，蠱毒發作那邊是致命的。
「義父，此次前來是有一事想求義父幫忙。」
「有什麼說出來便是。」
「那丫頭身上有著鎖魂封印。」聽到這個詞，莫鴻天的臉色忽然一變。
「她既然是靈女，身上有這等封印也就不足為奇了。」這鎖魂封印本就是幽族的秘術，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偶然得了這一術法的法門，略知一二。
鎖魂封印可以封鎖萬物，例如記憶，武功，內力，神識。想來在她身上施咒的人，應該也是為了要保護她。
若是讓世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幽族純正血脈，擁著蓮花香血液的靈女，只怕各國之間還會再起爭奪。
莫鴻天舒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迷濛，不管怎樣只要顧豈身上的蠱毒解除，那便都是值得的！
「稍做準備，隨意何時都可以施術。」
傍晚的時候，錢氏親自張羅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顧豈難得來一次，她心裡高興，竟然把後院枇杷樹底下埋著的老酒都給挖了出來，只等著爺兒幾個一起喝個盡興。
席上，上官璇咧嘴一笑，剛剛唑了一口那酒，真是沁涼心脾，就是她這不懂酒的，也能嘗的出來，那是個好酒。
她一飲而盡，還想再伸手去拿酒壺的時候，手腕忽然被顧豈給截住:「不準再飲。」
「就在一杯……」她打著商量的語氣軟聲軟氣的問著。
顧豈卻一抬手直接奪了她手裡的酒樽「半杯都不許。」
錢氏在對面看著兩人的互動，嚴重全是笑意，就差笑出聲來了，真是越看這丫頭，越是欣喜。
莫瑾年咬著筷子，低頭只顧著吃菜，原是習慣了這二人總是秀恩愛虐狗的行為。
然則一邊上的莫鴻天看著顧豈一向是冷若冰霜的臉，在面對上官璇的時候眼底卻有著化不開的溫柔時，眼中的神色略有些凝重。
莫家正堂中，燈火通明，莫瑾年被叫到了屋子中守著，難得這一次他沒有不正經。
上官璇看了一眼一邊眉心輕擰的顧豈，給了他一個安慰的表情。
「丫頭，這施術的過程可是痛苦難忍的，你可要忍著點兒！」這鎖魂封印在種下的時候原是沒什麼感覺的，可是要想解除的話，則是相當於將她整個人生重新灌輸，將原本閉塞的扭曲了的記憶重新疏通，這個過程就真的不好受了。
「麻煩了，莫老先生。」她一臉的堅毅，她不想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聾子，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她還是要解開封印的。
看著少女臉上的果決和堅毅，莫鴻天愣了一下，隨後盤坐，運功調息。
這凝聚內力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要心無旁騖，要想兩人安全無恙，最好的就是不要打擾到他們。於是顧豈綳著唇線，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掩好了門框。
說實話，他是有些期待的，期待記起來她們的過去的上官璇。期待著，從前的她們，不光光是他自己的回憶。
只是，他又害怕，害怕那麼可怕的記憶，她若是想起來了，該是怎樣的絕望……
楚葉在一旁看著自家世子，一會兒唇角微揚，眉眼間似乎帶著笑意，一會兒，又看著他繃緊了臉色，面若寒霜。有些摸不著世子的心思。
屋中一片寂靜，燭火跳躍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時間如沙漏一般滴答滴答的過去，只見莫鴻天的額頭上遍布一層細密的汗珠。莫瑾年在一旁看著，即便是心中擔心卻又不敢輕易上前。
運息的時候，一點差池，很有可能就會走火入魔。千萬馬虎不得。
屋外顧豈也是心中焦慮，在門前看著屋內的模糊縮影，來回踱步。
上官璇眼睛淺閉，內力注進來的時候，她只當自己的身體變得萬般沉重。忽然腦海中便是撕裂班的疼痛，一片片景緻飛掠，一出出畫面更是接踵而來。
千丈雪崖底下，小女孩怯儒的抓著白衣女子的裙擺，兩個可愛的羊角辮顯得十分活潑，那女子眉眼娟麗，氣質像是一朵高潔的白蓮。
「阿娘，眠兒以後都要住在這裡嗎？」女孩兒的聲音中帶著哭腔，略有些委屈，和不情願。
女子垂首，溫柔的輕撫女兒的臉蛋:「眠兒乖，我們以後就住這裡，哪兒也不去。」
雪山頂上的木屋裡，碳火烤的很旺，女孩兒圍著炭爐，烤的小臉都泛著粉紅，忽然房門被推開，風雪一下子就灌了進來，白衣女子踉蹌的撲了進來。白色的斗篷上全是斑駁的血跡。
小女孩兒臉色煞白:「娘親！」
她焦急的圍了上去，卻在女子手臂微揚之後，露出來了斗篷之下緊緊裹住的那個小男孩兒。
她面露驚色。
「眠兒！快去炭上燒點熱水來！」女子面色焦急，抬手便將瘦弱的男孩兒抱進了裡屋的床榻之上。
女孩兒端了熱水進去的時候，看著娘親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幫他清洗了臉頰之後，這才一瞬間驚住了。
這男孩兒長得著實俊美，尤其是眉眼中心的那一抹硃砂，更是在他這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得奪目。
女子替他把了脈，神色卻是凝重的，她眉心緊蹙，最後心中一狠，拿起了枕頭底下，平日里防身用的匕首，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汩汩的冒了出來，她小心的擠出來抹在了男孩兒的唇上。
女孩兒看著自己娘親的手指，有些心疼。等著血放的也差不多了的時候，女子收了手指，看向一邊眼睛瞪得大大的女兒。
「眠兒！你可一定要記住，日後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要讓自己流血！記住了嗎？」她的表情凝重，眼神中的認真實在是不容忽視。
女孩兒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糯糯的:「記住了，娘親……」
畫面再一轉，男孩兒已經恢復了血色，想來身上的傷勢也是大好了。只不過，他仍然不愛笑，不愛說話，通常都是面無表情。即便是女孩兒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法改變他。
時間一點點消磨，女孩兒每日都拿出來各種有趣的玩意兒來逗男孩兒的開心，甚至為了討好他，還去爬了柿子樹，結果自己摔了下來，粘了一身的雪，許是被女孩兒蠢笨的小表情逗著了，男孩兒第一次笑了出來。
從那一天起，兩人的感情就越來越好。
「你叫什麼？」
「長空。」
「長空？嗯……不好聽，你知道齊天大聖孫悟空嗎？那可是個大英雄呢！不如我以後就叫你悟空哥哥吧！」女孩兒甜甜的笑了起來。
男孩兒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愣怔了好久，嘴唇一開一合，竟然也跟著默念了起來——悟空……
「悟空哥哥！快來抓我呀！」
「悟空哥哥！眠兒要那個風箏！」
「悟空哥哥，娘親說，今晚我們有桂花圓子吃！」男孩兒在女孩兒的陪伴下，性格也逐漸變得開朗了起來，甚至笑的頻率也越來越多了。
可是好景不長，沒有多久，在漫長的夜裡，一群黑衣蒙面人闖了進來，將漫山的白雪都染紅了，木屋再也替他們遮擋不了風雪了。
女子大驚失色，率先將兩個孩子藏在了屋中的箱櫃里，透過小小的空隙，女孩兒清晰的看著外面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歹人將娘親活活殺死。刀劍入身的那一刻，她涕泗橫流，再也忍不住了，猛的撲了出去，男孩兒在後面想要緊緊抓住她卻是來不及。
在後來，就是一場漫天的大火，火光蔓延整個千丈雪崖，將昔日的寧靜和白色全部都毀掉了。
女孩兒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忠勇侯府後院的小屋子裡。丫鬟婆子看著臉色蠟黃的小女孩兒終於睜開了眼睛，一個個不只是真心還是假意的流下了眼淚。
「可憐的孩子！沒了親娘也就罷了，竟還被人販子拐了去！好在，老天有眼，又讓人給找回來了！」
「真是可憐的小姐啊！明明是咱們侯府的嫡小姐，這過得是什麼苦日子啊！」
女孩兒空洞洞的眨了眨眼，眼神中再也看不見昔日的靈動，剩下的全是痴傻。
畫面到了這裡，忽然就戛然而止，上官璇猛的驚醒，出了一身的虛汗，她這邊一有動靜，莫鴻天那裡自然受了波及，直直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莫瑾年一直都在一邊守著，仔細著兩人的狀態，現下，看到自家父親受了內傷，連忙湊上前:「爹！你沒事吧！」
莫鴻天輕咳了兩聲，擺擺手:「不礙事……」
屋外一直徘徊踱步的顧豈一聽到屋內的動靜連忙推門闖了進去只見屋內的上官璇一臉怔愣的呆在那裡，像是丟了魂魄。
「璇兒！」他三步並兩步的趕了上去，緊緊的將人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可是這一次，上官璇卻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一般，任由他擺布，毫無反應。
顧豈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他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眼神抱歉的看向了莫鴻天之後便邁開了步子將人抱了出去。
「爹……」莫瑾年也沒有想到，這上官璇身上的封印竟然這麼難解，就連父親都被逼的一口老血。
「我畢竟不是幽族之人，這幽族的術法實在是精妙的很……」只可惜，幽族再也不存於世了，那些精妙的術法也逐一的消失掉了。
「爹，雖然是她救了世子，但是……似乎世子將她看的格外的重了……」這一點才是最致命的。
莫瑾年這句話算是說到了莫鴻天的心坎里了，他一直以來綳著臉色，就是因為顧豈對待這個小丫頭的態度，實在是太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