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以緣起何以緣滅
事實證明玲瓏這個大好人實在救不了天月景了,反觀夜玖,直接拎著領子把人提溜起來,掰開嘴直接把一碗葯給人家灌了進去,第一次看的時候凌孜珊都嚇傻了,生怕不小心把人給嗆死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之後,她放寬心了。
天月景依舊沒醒,但是燒總算退下去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唯一不好的消息大概是流景和沐藍夢這麼長時間沒有任何音信,生死未卜吧。
說起來夜玖不僅暴力,還是個福星,他一來淳于梓夜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直接找地縫鑽下去,可是又覺得太丟人,所以現在是瘋狂工作不著家,基本見不著人。
凌孜珊一直以為淳于梓夜這個大慫包只是躲著夜玖而已,後來她發現自己低估人家了。
她們這邊尋景家那對兄弟,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見著,而淳于梓夜直接把人帶回來了,效率很高啊。
不過看起來夜玖並不滿意,神色冷淡,一句誇獎都沒有。凌孜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瞎了,她總覺得淳于梓夜在夜玖的面前就是個想要誇讚的熊孩子,時不時的拿餘光瞥夜玖一眼,等夜玖真的回望的時候,又總是慫慫的低下頭。
怎麼說呢,這些天的氣氛有點怪,夜玖和淳于梓夜只要站到同一場景里,在場的人就覺得背後直發涼,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
還有啊,淳于梓夜和天月景的光輝形象都崩塌的厲害。
以前知道這兩位是幾千歲的大佬時,面上雖然不顯,但是心裡總是慌慌的,覺得這兩位難以相處,說不定是高山上的冰雪,冷的凍死人,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
特別是天月景帶走了沐藍夢七年,他們一點線索也得不到,這件事情讓凌孜珊深知他的可怕,而淳于梓夜悄咪咪下了一盤大棋都給沐藍夢送進地獄去了,這讓凌孜珊更是不敢接近。
不過真的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幾天之後,這兩位大佬就開始變得接地氣了,凌孜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認識到,原來修為再逆天,活得再久,他們也就是普通人而已,會哭會笑會傷心也想要稱讚和安慰。
因為情傷卧床不起的天月景,一副想要家長肯定的小朋友模樣的淳于梓夜,變得生動形象,甚至有些讓人心疼。
到現在凌孜珊也不知道夜玖也淳于梓夜之間發生過什麼,只知道淳于梓夜應該是心懷愧疚,想要靠近卻不敢,只能像個熊孩子一樣笨拙的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就算是慫慫的,也想多刷些存在感。
基於這種心態這種理解,凌孜珊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是卯足了勁兒給淳于梓夜和夜玖創造獨處的機會。
就像是現在,她直接大手一揮帶走了景家的兄弟兩個,走之前還衝淳于梓夜眨眨眼,意思是讓他抓緊機會。
本意是好的,希望兩個人之間的心結趕緊解開,最好到最後能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然而不是所有的心結都有解開的可能,就好像不是所有的誤會都能解開一樣,她到是一番好心,淳于梓夜會不會感謝她還是兩說的。
要是那些事情真的能說清楚,還需要等到現在嗎?如果淳于梓夜知道各種內情,知道滄藍雅那邊到底怎麼回事,他早就死皮賴臉的求原諒了,何至於像現在這樣,連抬頭看夜玖的勇氣都沒有。
這人是他師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現在看起來錯誤都在他身上,還能再相見已經是榮幸了,他根本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自己說錯話被打出去。
對於淳于梓夜來說,這一生中可暖之人可流戀之事不多,支撐他走到現在的,除了對南榮清雅的執念,還有和夜玖之間的回憶。
幾千年的歲月太過漫長,孤寂的歲月里他總是會想起夜玖教導他的那些年,他們師徒一起遊歷人間,看山水如畫,品人間百態,那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對南榮清雅的執念就是這麼放下的,回憶的次數多了,他便發現,如果當初不是非得去報什麼救命之恩,不因為南榮清雅一時的溫和迷了眼,那麼他的人生會是另一個版本。
的確如此,天月景也好,淳于梓夜也罷,都有著轉手雲雨的能力,要不是栽在了同一個女人的身上,斷然不會是如今落魄的模樣。
少年時期的他們,也曾鮮衣怒馬笑魘如花不是嗎?
更可笑的是,仔細想想自己經歷的情劫,竟然發現它無始無終!他們幾個人之間的糾纏註定沒有什麼好結局,這到不讓人意外,可是如果連自己是怎麼陷入痴纏之中的都忘記了,那就很詭異了!
除了所謂的救命之恩,竟然找不到一點點讓自己心軟的地方,難道救命之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捧上去任人踐踏嗎?
也許正是想通了這一點,七千多年的執念悄然放下,淳于梓夜開始考慮自己和師父之間的隔閡,也許正是因為發現了自己人生的可悲之處,天月景遲遲不肯睜開那自己的雙眼。
誰都要年少輕狂的時候,以為有牽挂就是喜歡,大夢初醒之後,才嗤笑當年自己的眼瞎。
景承志和景承念兩兄弟到現在還有點懵,那大魔王抓他們兄弟兩個的時候,和老鷹捉小雞兒似的,一個照面他們兩個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活捉了,原以為自己是惹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合著就是有個女人要見他們啊!
看著凌孜珊笑咪咪的臉,兩個人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請客人的方式有點驚悚,差點把他們給嚇出心臟病來。
凌孜珊可不管他們兩個在眼神交流什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身邊這些群人亂七八糟的關係和遭遇,別提多混亂了。
不過她清醒的也很快,到了書房之後,迅速回神,笑道,「你們坐吧,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們好好談談,剛才帶你們回來的人最近心情不好,如有冒犯,請別見怪。」
人家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繼續抱怨不成?只能隨便找地方坐了。因為書房裡到處是扔得亂七八糟的紙張,上面寫的東西目測需要保密,所以他們現在是目不斜視,直勾勾盯著凌孜珊看。
那小眼神看得人心慌慌的,凌孜珊無奈的笑笑,「別盯著我走神了,有聽我在說什麼嗎?」
事實證明,是沒有……
不過就算凌孜珊不找他們,他們也是時候找她了。
弟弟景承念是個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兒的,凌孜珊找他們來的目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個,長腦子了就能猜到,「大概半個月之間,我和我哥看見有一男一女進了後山,到現在都沒有出來,凌小姐是想說他們的事情嗎?」
這算是個意外的消息,凌孜珊找他們只因為沐藍夢說需要找這兩兄弟好好聊聊,一起商量穩定眼瞎局勢,一起對付那些鬧騰的蠢貨而已。
突然聽到了沐藍夢和流景的消息,凌孜珊眼睛微微眯起,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們兩個一直在那結界的附近?」
「是啊,我們……哥,你打我做什麼?」景承念腰間一疼,下意識回頭看自己老哥,然後再老哥的暗示下,注意到了凌孜珊打量的眼神,頓時心裡一驚,「那裡有些怪異,我們兄弟兩個就是好奇……」
「好奇是嗎?」凌孜珊屈指敲著桌面,笑咪咪道,「是好好和我說話,還是讓我叫其他人進來和你們談?」
好奇個鬼啊,哪有人因為好奇就整天在那看起來都可怕的地方徘徊的,凌孜珊甚至都不相信他是一時嘴快說錯話了。
一直在那裡停留,不知陰謀的參與者,就是一切的知情者,這從厲鬼入世就徑直跑到這裡來的兄弟兩個,怎麼看怎麼有問題。
沐藍夢和流景的身份暫時沒有向外透露過,連這府里的人都只知道那兩位是凌孜珊的客人。
進結界里本來是一時興起的事情,竟然正好被人看到了,這事情可大可小,凌孜珊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景承念乖乖閉嘴當鵪鶉了,他真的就是嘴快了而已。
這個時候老哥就是站出來給他善後的人。
其實他們兩個私下裡也曾商量過很多次,僅憑他們的能力根本應付不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凌凌孜珊本來就是他們選中的幫手。
這個時候發現凌孜珊這裡高手如雲,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接下來的事情要好好組織語言了,因為它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說清楚的。
景承志揮揮手在書房周圍布下了隔音的結界,聲音溫和神色卻極其嚴肅,「凌姑娘,接下來我說的事情還請你好好聽清楚,我們最好可以合作。」
不知道他會說什麼,但是合作的事情倒是可以先答應下來,反正這本來就是尋這兄弟兩個的目的,凌孜珊爽快的點點頭,「洗耳恭聽。」
魔境森林中的南榮清雅仰面躺在蘇錦之的鳥窩裡,眼眶不知不覺已經紅了。
玲瓏留給她的信里半個字勸說都沒有,只是對過往的一些回憶而已。
「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在這裡誕生的時候,那一天金色的光芒在這森林的中央蔓延,最後月在光芒的正中央發現一個可愛的孩子。天地初生,萬事萬物都在誕生之中,你是神,也是獸族的責任。你總怪她管太多,卻不知道她背後是什麼模樣的。你性格頑劣好動,待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注意你一舉一動的人都是她。其實獸族的禁地里丟了什麼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心裡也清楚,只是她一直說你是她看著長大的,野心不大,不會做什麼對不起大家的事情。養育你成長是獸族的責任,但是真正把你當做孩子看的只有她一個人。其實當年救了你之後,她可以活下來的,只是她活著你就會死。你拿走了禁地中的禁果,法則降下懲戒要抹殺你這個違背規則的神,她只能用自己魂飛魄散的結局去平息法則的怒火,才能給你換一個生存的機會。別怪她太嚴厲,因為她沒得選擇。你還記得最開始的你是什麼樣子的嗎?那個時候你叛逆不聽話,但是夜間抱著她的袖子就可以做個香甜的夢,可是現在呢?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你,活得太累了,你也曾輕鬆自在,為什麼要為難自己?她捨命給你換一個生存的機會,不是為了你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其實,只因為你年幼的時候哭著抱著她喊過一次『娘親』,所以在她的眼裡,你一直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事實證明的確如此,沒有了她,你的人生徹底失控了。」
從滄藍月走了之後開始在凡塵間摸爬滾打,明明是至高無上的神,卻把自己活成了小可憐,到最後害人害己。
該去責怪誰呢,是滄藍月沒有教導好還是南榮清雅沒有學好?歸根究底只是因為大家都太偏執了,一個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執念糾纏在一起,生生毀了所有人的人生。
幾千年過去了,錯誤還在繼續,幕後之人就要浮出水面了,他們還在互相爭鬥,再這麼繼續下去,會全軍覆滅的。
南榮清雅感觸最深的大概就是那最後一句話吧,如果不是玲瓏提醒,她已經忘記了,她曾經喚過那個人「娘親」。
最開始的自己,的確早就丟了,那個心懷善念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你說我本性善良沒有野心,可是你錯了,我野心勃勃,心底也並不善良……」
更可怕的是,回頭想想,南榮清雅也不明白自己的執念到底從何而來,溫泉水中的驚鴻一瞥,或許能讓一個少女情竇初開,但是不足以讓她拼盡全力去爭取。
而且呀,知道沐藍夢和流景走到一起之後,她的心裡只有無盡的嫉妒,一點悲傷都沒有,這並不是愛一個人的感覺。
或許她從來沒有在乎過流景是否會和她有未來,只是執著的追逐一個模糊的工影子。
這一切到底從何處始呢?
恍惚中,南榮清雅想起來,當年有個小姑娘站在她面前說,「你我都是最完美的人,值得這世間最好的東西,他們都應該是你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