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漏洞百出
幾千年的時間,這片大陸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真的要說哪裡一成不變,那就是魔境森林了吧。
七千多年沒有回來了,南榮清雅在這裡還能行動自如,連迷路都不曾有。
甚至路過某些地方的時候,那奇形怪狀的樹丫都是記憶中的模樣,都說物是人非,她應該是最幸運的人那個。身邊的人都還在,身邊的景色也還在,變的是自己的心境。
年少的時候,一朵奇異的花都能讓她高興一天,而現在卻提不起她的興緻了。
這魔境森林裡從來不缺少奇花異草,缺的只是欣賞它們的人。
曾經享受生活的人,如今來去匆匆,這魔境森林裡的神獸換了一批,樹間扯著稚嫩的嗓子快樂嚎叫的獸族,也不是當年那些了。
只是從他們的身影中,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模樣,當初在這林間嬉戲玩耍的,就是他們的長輩和祖先嘛。
南榮清雅目不斜視的到了玲瓏所在的地方,這棵楓樹一年四季都是一身似火的紅葉,就算開了靈智的玲瓏化作人形離開了,這裡依舊靈氣充足,他的本體未見絲毫衰敗之色。
上古的靈楓擁有龐大的身軀,說是遮天蔽日也不為過,很多生靈在他的樹枝上搭窩,時不時能聽到稚嫩的鳥鳴聲。
這裡的景色很美,按理來說這麼龐大的樹木完全可以遮掉所有的陽光,只是玲瓏一直在注意自己枝葉的生長,確保有陽光能照進森林的深處,透過他的枝葉撒下來的細碎光芒形成點點光斑,很是漂亮。
人世間繁華過也成衰敗過,現在的人族到處蔓延著死氣,魔境森林中還是樹木生長旺盛,花草吐露芬芳,半天也不受影響。
為什麼沐藍夢記住了這裡與眾不同的星空,那是因為人族現在已經看不到星星了呀。
白天還好,太陽的本事很強大,還能透過濃重的霧氣給他們光明,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有溫暖的陽光。一旦到了晚上,四周就是漆黑死寂,沒有星星甚至看不到月亮,只有似乎永遠不會消失的陣陣陰風。
如果哪裡還有星星亮光,那就是生命所在之處了,夜晚為了驅散恐懼和嚴寒,活著的人會生起一堆火。雖然被火光照亮的臉都是驚恐絕望的,但是跳躍的橘紅色火光本身就代表著希望。
有很多膽量大本事大的人,總會在夜間尋一出高地,眺望遠方,看看這蒼茫大地上,還有多少人在掙扎著,努力想要活下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對未來已經什麼什麼奢望了,活下去就行。
就算是這小小的心愿,也不一定能達成,每一天都會有人死去,有的死在厲鬼的爪牙之下,有的死在同族的手裡。
這種時期最悲哀的事情,便是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人對你下死手。
也許前一晚和你談笑風生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能把你剝皮拆骨。
命比什麼都卑賤,各種物資都不足嘛,活著的人都是競爭的目標。有些人想要和大家一起好好活著,有些人則認為只有把人數再一次減少,才能得到更好的生存條件。
說起物資,就不得不說某些讓人心痛的情景了,生吃活人的現象在任何一次災難里都不算少,這次尤其多!
只要看到光潔的白骨,那他們絕對是死於人的手裡,身上的肉被一點點割下來,餵飽飢腸轆轆的老饕。
說起來很可笑啊,在人的眼裡,什麼都比生靈重要。
天下太平的時候,他們為了追求金銀財物可以毫不留情的殺人越貨;為了追求至高無上的修為和永無止盡的壽命,用人來煉製丹藥屢見不鮮;災難來臨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沒有走出去尋找生路的勇氣,就把屠刀對準了自己身邊的親友夥伴,拿他們的血肉來給自己爭取苟延殘喘的機會。
人人能夠修鍊,但是修為至高無上的寥寥無幾,因為大家的目標本來就不一樣。
年少之時,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用心到底去感受天地間的靈氣,一點點把它們化為自己的靈力呢?有的人為了炫耀,有的人為了證明自己,有的人為了欺壓弱者,還有一小部分人是為了守護。
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主要因素還是心中的信念,想要守護自己守護至親的信念!
人呀,心裡總有捨不得放不下的東西,時間長了就變成了執念,就算高高在上天下無雙,也逃不開執念的束縛。
人心永遠無法滿足,人性無法用語言去說清,每個生靈都有自己的執念,所謂的眾生皆苦,大抵就是如此吧。
讓南榮清雅回來魔境森林,玲瓏只對她說了寥寥幾句話。
「你知道魔族以前的地方現在是何模樣嗎?你知道如今的魔境森林是怎樣一副場景嗎?回去看看吧,你執著的你追求的,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我在錦之的家裡給你留下了答案,自己去瞧一眼,然後和我說說你的選擇。」
沒有人覺得情誼還能觸動南榮清雅的心弦,因為她的所作所為讓人看不到她的真心。
其實再邪惡再可怕的人,心口都有一點柔軟,那裡有自己最在乎的人和事,南榮清雅也不例外。
她看得出玲瓏的怒火和失望,在知道讓她驚艷的是故人之時,南榮清雅心裡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扎了她一下,很疼,痛到無法呼吸。
想她活了這麼多年,什麼美好的東西沒有見過,居然因為一張臉看花了眼,真是諷刺!
曾年少輕狂,也曾想仗劍天涯,她踏過這大陸上每一寸土地,見識過萬千美好和絕望,站在世界的最高處向下俯視,所有生靈都太過渺小。
擁有這樣地位的她,本應該是淡然的,為何會還會以相貌取人。
在不知不覺之中,南榮清雅恍然清醒,她發現自己變成了很陌生的模樣。
她也許打心眼裡不拿獸族當回事,絕對這些生靈都可以利用,但是當年有人為了救她而死的時候,她也曾控制不住的落下了淚水。
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說不出理由,莫名其妙的從人人寵愛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只知道算計人的模樣。
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呢?南榮清雅發現自己不記得了。
她只知道是從滄藍月為了救她死去的時候,她開始覺得這世間所有的生靈都對不起她,都欠她!
說來也低,曾經她曾為了人族的未來來回奔波,到最後養大自己的人卻死在了人族的手裡,恨是自然的。
不過當心中沒有恨意還想著報復,想要讓這世間所有生靈都不得安寧,就顯得很詭異了。
沐藍夢覺得自己這便宜母親的執念在自己愛人身上,覺得她玩弄所有人的感情只為了那可笑的驕傲,其實她錯了。
南榮清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些人也許走進她的心裡了,只是她被豬油蒙了眼睛,把愛變成了傷害。
玲瓏說要給她一個答案,所以她聽話的來了這裡,看著楓樹上那隻最大的鳥窩,南榮清雅突然有些害怕了。
有些猜想隱隱浮現在腦海,玲瓏勝在自己是不能動彈,只能做個旁觀者,所以他看得最是清楚明白。
如果玲瓏不是到現在才化作人形,也許事情會走向另一個結局,作為旁觀者他看得清,卻無法插手,他知道自己看著長大的生靈在某個他看不到的角落走上了不歸路,他連勸說一句都不可能。
萬物皆有靈,開了靈智學會思考,玲瓏對萬事萬物都是自己的考量和猜測。
他不站在沐藍夢這一邊,也不會無限度的維護南榮清雅,他堅守的是自己的準則——安定平衡。
沐藍夢有點懵,準確來說是特別懵,她扭頭看看流景,「我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愚弄。」
流景有些無奈的點點頭,然後給自己找了個最完美的借口,「最簡單的辦法是所有人最容易忽略的,很正常。」
兩人在這裡找機關找陣法,恨不得摸過每一寸地方,到最後的結果是:只要滅了燈,幻境救沒有了。
這是逗誰呢?誰家關個燈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不能輕敵,也不可高估對手,建造這裡的人,對領域的掌控不足,這裡的空間不穩定,只要改變其中一點條件,領域就自己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背後那人藏的太深了,讓他們不得不對那加以提防,現在就屬於防範過頭了。
沐藍夢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疊加的空間,這裡有你之前感受到的領域,只是這裡空間不太穩定,所以沒有了光源就自動崩潰了?」
「可以這麼說。」
其實流景對沐藍夢的話反而是一知半解,不過還是勉強能明她的意思,至於某些辭彙,不理解也無所謂。
幻境沒有了之後,這裡真正的樣子其實很粗糙。
四周的牆皮就是土牆,根本沒有修繕過,這裡凸起那裡凹陷,坑坑窪窪長痘痘的臉,很不舒服。
頭頂的星星用的是打磨好的凝光水晶,沒有了幻境之後,沒有那麼經驗了。
星星的光芒是微弱的冷色調,而凝光水晶本來就是常用照明的東西,是暖黃色的光,很亮,根本看不出一顆一顆的感覺。
只能說是照葫蘆畫瓢,有形無神,不過也算是用心吧。
時至今日,凝光水晶都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起的,七千多年前更是珍貴無比。
這裡也有一副棺槨,同樣是半透明的模樣,觸手生涼,碰到久了感覺骨頭都進了寒氣。棺槨的蓋在一邊扔著,裡面已經空了。
「這裡才是南榮清雅身軀所在的地方吧?」
流景聽著沐藍夢的話,點了點頭,然後彎腰撿起了一張紙。
那紙被壓在棺槨的蓋子下,是露出來一個人角,差點就要被忽略了。
那張紙看去來有些年頭了,紙張幾乎是一碰就碎,上面寫了些沐藍夢不認識的文字。
怎麼說呢,這個世界的字沐藍夢本來就不怎麼認識,說是半個文盲也不為過了。
這些年她學了不少,不能說所有字都認全了,最起碼常用的那些都認識,但是流景紙上的這些,她一個也不知道……
「是古字。」
幾千年前時間,用的文字有了不小的變化,這紙上的字是七千多年前人族通用的。
「有人讓南榮清雅醒了之後去溫陽城,告訴她獸族和天月景都在那裡。」
沐藍夢覺得更不對勁兒了,「你也幾千年沒醒過了,也就說這字是七千多年前的。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七千多年前你們所有人寫信都用紙嗎?你們的能保存得下來?」
開什麼玩笑啊,幾千年的時間,普通的紙早就化成灰了,半點痕迹都不會有。
「可能是後來才放進來的,畢竟那個時候也沒有人知道他們都在溫陽城。」
「可能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這麼和你說吧,」沐藍夢冷靜的解釋說,「天月家周圍的結界一直存在,進來過什麼可疑的人他心裡能沒數?而且啊,如果你活個幾千年,當初的文字你肯定還記得,但是後來的歲月里你一定會隨著潮流走,手下的字根本不是這模樣。也許你會想那人是為了讓南榮清雅醒了之後能看懂,但是你想想看這紙的位置。」
壓在棺蓋之下,南榮清雅不會再看了之後還把它留下現場,更不會小心翼翼的壓在下面,也就是說這紙不是後來有人故意放進來的,就是它本來在棺蓋之上,南榮清雅醒了之後推開棺蓋,這紙自然而然的飄在下面被壓住了,也就是說南榮清雅根本沒看到。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既然她沒看見,為什麼從這裡出去之後直接到了溫陽城,半點都不帶猶豫?
難不成說當初約定好的?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覺得南榮清雅還活著吧。
要真是後來才有人放進來的,那目的是什麼?漏洞百出多此一舉!
「它的存在很突兀,你先還好收著吧,說不定以後能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