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若再也醒不過來多好呀
三尺長劍落地的那一瞬間,凌孜珊便有很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流景是一口獻血吐出,直接暈過去了。
這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明明是提著長劍來算賬的,結果自己先倒下了。
文瑾兒也不敢拖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給自己吃點葯,順手給淳于梓陽止了血,然後跌跌撞撞的撲倒在流景的身邊,給人檢查。
「傷心欲絕,思念成疾,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放開流景的手腕,文瑾兒無力的搖搖頭,「心病難醫,這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她就是個普通的大夫,就算醫術精湛,也治不了這心病,只要故人不歸,仇人不殺,少主的心結就很難解開了。
這到底應該去怪誰呀?只能說慾望的溝壑難填,不管誰是上位者,那天的事情都會發生的。
現在可到好,外邊的人零零散散的倒了一片,或傷或死,都是流景的手筆,大廳內的血腥味濃郁,竟然沒有一個完完整整能行動的人。
這也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吧,凌孜珊早就算到她這個侄兒會來大鬧一次的,沒有屠了整座城,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感覺徹底陷入了死局,半點破解的辦法都沒有,這滿大陸的厲鬼滅了還會再有,天月家的上空,可怕的裂痕從來沒有消失過。
一切從流景開始,大概只能由他來結束,但是很顯然,這娃娃並沒有當救世主的意思。
他拯救世人,誰來拯救他?破碎的心如何癒合?別說故人暫時回不來,就算是回來了又如何?傷口處鮮血淋漓,需要漫長的歲月去癒合。
凌孜珊只能把自己眼角的血,淚,汗,全部抹掉,這裡也有她的責任,還不到她該倒下的時候。
「先把人都帶回去吧,讓休息的人把受傷的先替換一下,瑾兒,他們的傷就交給你了。」
文瑾兒點點頭,「好的,我吩咐人給他們拿葯。」
這亂七八糟的情況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亂,流景不能多怪罪,這滿大陸的人都有大大小小的過錯,但是人總不能獨自活著,該保護的還是要保護的。
褚衛小心的把凌孜珊從地上扶起來,看了一眼完全沒有意識的淳于梓陽,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著什麼好。
他是流景的屬下,凌孜珊是他的親人,這個時候如果他們也直白的說他錯了,大概這人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放寬心,怎麼都不會有更糟糕的局面了,」凌孜珊苦笑一聲,「想平平穩穩過一輩子的人,偏偏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了轟轟烈烈走一場,大概是上天捉弄人吧。」
不過天道終究是公平的,失去所有之後必然會得到一些東西,法則就講求「平衡」二字,若是其他人把整個大陸折騰成如今這副模樣,大概會被天道直接抹殺,他還能平平安安的活著,已經是法則的寬容了。
正如文瑾兒說的那樣,心病難醫,沐藍夢在魔境森林裡渾渾噩噩度日,期盼著能走出來的那一天,而流景則是長睡不醒了。
從那天倒下之後,那雙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呼吸聲也弱不可聞。
凌孜珊把人安排進了自己的院子里,因為流景在這裡傷了很多人,凌孜珊都不敢說他的真實身份,只能說是一個人受傷的故人。
從那天開始,就是凌孜珊他們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來照顧流景了。
其實這人世間,總還是有一份溫情在的,就算流景瘋狂之下把凌孜珊他們都打傷了,可是在那些人的眼裡,他還是自己人,需要保護的自己人。
若問這滿大陸的人最恨誰,流景絕對是首當其衝。同樣的,他也恨著所有的人,就好像當年的獸族一樣,仇視所有人類。
時到今日,所有的人都像行屍走肉一樣麻木的活著,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陽光。
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投胎轉世去了,很幸福的拜託一切,有的變作了厲鬼,朝著人下死手,慘叫聲從來都沒有斷絕過。
轉眼間年關已至,但是很多人已經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也許是覺得今天是個很重要得日子吧,天空中飄蕩的黑霧都散了不少,厲鬼也沒了蹤影,只是沒有敢放下警惕,因為死亡就在下一刻。
前一天晚上落了大雪,現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持續了數個月的血腥味,第一次被完全掩蓋。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有些修為的還好,那些修為低下的人凍死凍傷不在少數。
早上起來推開門,凌孜珊赫然發現,門口的雪都漫過自己的膝蓋了,昨晚雪應該下的很大。
走過去當然不可能了,外邊大多數人都是用飄的,踏雪無痕什麼的,很多人都做的到。
普通人生活在凌孜珊他們的庇護下,自然不能碌碌無為,很早就有人拿了掃帚開始掃雪,可惜成效不大。
其實這樣也好,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陰霾似乎都沒有了,昨晚大雪第二天便能看到太陽,天氣不錯,適合出去走動。
凌孜珊和往常一樣去了隔壁,看著那始終不肯睜眼的人,再好的心情都化作嘆息了。
「已經半個多月了,水米都喂不進去,真當自己是神嗎?」凌孜珊呢喃道,「沐沐的確可以靠一口仙氣兒活著,但是你不行的。」
「說不定真的行,」文瑾兒笑著推門走進來,「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就是不吃不喝,少主的身體也沒有出現一點問題。」
就是想不過來而已,又或者說是不想醒。
也許在夢裡,還能看到故人,睜開眼睛只能是滿目孤寂,睡著也好。
逃避偶爾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總比醒著痛苦萬分好,也不會做出什麼日後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
作為長輩,凌孜珊只能心疼,「算了,就這樣吧,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文瑾兒呢,則是再一次提起了自己不久前說過的話,「珊珊姐,你真的相信他們回不來了嗎?」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他們消失了,死掉了,怎麼回來?」
「可是這外邊有多少厲鬼是人死後化成的?」對於這個問題,文瑾兒很執著,「我就是有一種感覺,說不定他們也在某一個角落飄蕩著,帶著無盡的執念強留於世。」
「所謂的厲鬼,不過是帶著執念無法踏入輪迴的靈魂,你覺得他們三個會一點執念都沒有嗎?就算沒有執念,不甘心也是有的吧,他們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地消失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如果能找到的話,他們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厲鬼的能力和執念有關,也和生前的修為有關。沐藍夢也好,蘇錦之也罷,如果他們真的變成了厲鬼在世間飄蕩,絕對是最強大的那一批,他們不可能完全沒聽說過。
凌孜珊苦笑,「可是很多時候,輪迴比繼續活著容易很多呢。」
「這一點在他們身上不適用,相信我,他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到底是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也只有文瑾兒自己知道了。
在凌孜珊和文瑾兒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躺屍的人睜開了眼睛,眼眶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蓄滿了淚水,沒了瘋狂,只是濃濃的絕望。
就在一個月前,流景去了溫陽城,作為同樣安寧的地方,一定會有故人在的,流景只是突然想起來,應該起見見獸族得人,問問他們沐藍夢是否還有生還的希望。
在那裡,他看到一個人,一個和記憶中的沐藍夢長得一樣的人,當時他是欣喜若狂的,撲上去想要抱一下,可惜那人只是愣了一下,然後把流景推開了。
流景當場就傻眼了,他聽到對面那人冷冷的說,「我不喜別人離我太近,尤其是你。」
那種帶著冰渣子的寒冷,讓流景半天會不過神來,直到其它人聽到動靜走出來。
青雀連忙拉著那人離遠一點,然後解釋道,「他執手和天月景長相一致而已,完全是兩個人,你無需遷怒。」
流景見到的人,是南榮清雅。
南榮清雅把流景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後,總算沒有那麼不耐煩了,「我知道你,你跟我來吧,我有話和你說。」
那麼熟悉的人,卻是那麼的陌生,流景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青雀拉了他一把,「跟著走吧,有些事情暫時說不清楚,她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說完之後,他把流景和南榮清雅帶到某處無人的院落,便離開了,給兩個人留下足夠的空間。
這方小院是流景和沐藍夢曾經住過的地方,這更讓少主不知所措。
南榮清雅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直接說道,「你雖然是天月景的後人,但是有些事情我不為難你,就算你今天不來,不久之後我也會找你談談的。」
這完全就是面對陌生人的語氣了,流景只覺得胸口一片冰冷,這不是他認識的人。
南榮清雅也不賣關子,能和他說的都告訴他了。
「我叫南榮清雅,不是你記憶中那姑娘。大概是你十歲左右吧,因為靈力耗盡,我幾近消散,可是法則不容許我就此消失,我需要好好溫養神魂,但是離我蘇醒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沒有時間。為了維持平衡,天道從另一方世界帶過來一抹最適合的靈魂,便是你記憶中的沐藍夢。現如今我回歸,依照法則的意思,那姑娘應該是回自己的世界了,因為當時她已經身亡,現在或許已經輪迴。你可以放心,法則絕對不會虧待她的,她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至於你……」
後面的話就算她不說,流景也能猜得到。
不是同一個世界,自然是沒有未來的,南榮清雅的意思,是讓他該放下就放下。
可是怎麼能放得下?就算不是一個世界的生靈,愛恨情仇都繫於那一個人的身上了,總是經歷過的呀,就算抹去記憶,也忘不掉深情,更別說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一切。
沐藍夢從來沒有明確的說過自己的來歷,居然是這樣的嗎?
什麼叫做絕望,也許這就是吧。
流景放出厲鬼,不再干涉他們的輪迴,何嘗沒有抱著再見的意思?他從來不相信沐藍夢是真的在天地間消散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那抹靈魂好好的,只是他再也見不到了而已,永遠也見不到了。
知道她在另一個地方好好的活著,這遠遠不夠啊,流景想要沐藍夢的愛恨情仇全部有他的身影,並不希望那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著。
到此刻為止,流景才算是真正的笑話,他最在乎的人原來從不屬於他。
算算時間,也到了前世死亡的時候了……
原來不是他該死,而是沐藍夢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到了……
法則維護平衡,可是他們算是什麼?
流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溫陽城的,也不記得中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應該去殺了淳于家的所有人,所以才有了凌孜珊他們一起受傷的事情。
如果能永遠睡下去該多好,就算夢裡沒有故人,最起碼不會痛苦不堪,從抱著最後的希冀道徹底的絕望,只有閉著雙眼,才能讓眼裡的淚不會掉落。
她欠他一頓年夜飯,在他心裡,她永遠還不上了。
可是實際上,沐藍夢還在為他們的重逢努力掙扎著。
今天的沐藍夢有些小開心,因為書上到底狐狸和鳥終於醒了,玲瓏有些震驚自己的失誤,卻也是開心的。
「我送你上去吧,窩裡應該還能放下你的。」
「我自己上去吧,」沐藍夢拒絕了他的好意,「反正這距離又不遠。」
不就是爬樹嘛,又沒有多大的難度,她現在很激動,自己上去未嘗不可。
「那你小心一點,狐狸很溫柔,就是那隻鳥脾氣有點暴躁,你小心別惹它生氣了。」
「知道了。」神獸嘛,有點脾氣很正常的。
只不過沐藍夢還沒來得及行動,上邊便穿傳來了好聽的男聲,「我脾氣暴躁?你這麼損我真的好?當我耳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