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想要一直在一起
沐藍夢抱著流景安慰了許久，這個從來都不多多愁善感的人第二次紅了眼。
前生，一直到死他都沒哭過。小的時候知道哭沒用，因為沒有人會可憐他，後來得那些人沐藍夢總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心情不佳，然後用盡花樣逗他開心，給他講道理。一直到死得那一刻，他都不覺得自己應該哭，因為身邊有個人和他說，想要一起死。
記憶中兩次流淚，都是因為沐藍夢。第一次因為她為自己付出太多，那淚水是感動和悔恨，這一次是心疼。以往無數的歲月里他都缺席了，明明一早就知道身邊這人活了幾千年，卻從未關心過她的過往。
他一直以為沐藍夢是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懂的，原來冬儲也有過迷茫的歲月。
其實紅著眼的流景並不相信沐藍夢的話，他不相信蛇蛇一點也不記得了，因為記憶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以往也有個少年在木看夢心裡占著極其重要的位置，不管結果如何，沐藍夢記得那一曲無憂，記得曾經那個少年。
無數次的月夜，沐藍夢看起來都是孤單的，身上隱隱透著悲涼，他從來沒去問過原因。
這麼多年了，一直是身邊的人為自己付出，而他從來沒有回報過。從來一次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但是回頭想想，其實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他還是被沐藍夢放在了身後，保護的很好。
「就沒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流景把淚水憋回去，抬頭努力的笑著，「你能不能不那麼強大，能不能站到我身後？」
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弱智，因為他根本做不到保護沐藍夢。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和沐藍夢說，其實你可以弱一點，我想把你放在背後……
感動肯定是有的，但是對上那雙紅紅的眼睛，有些話在沒過腦子之前就已經說出去了，「小傢伙，別忘了你三個月之內沒辦法動用靈力的，靠你保護？那三個月之後我們就是一捧黃土回歸天地間了。」
所以呢，別和不正經的人說深情的話，容易被別人說成笑話。
流景自己都被逗笑了，「以後，以後可以的。」
沐藍夢還不知道吧，其實他的修為不只是同齡人里出眾，在這大陸上也很出眾的，只要不被觸不及防的暗算，他一定可以把人保護好的我，就像以前無數年裡一樣他保護這天月家，保護這片大陸一樣。
紅紅的眼睛里充滿了堅定的神色，沐藍夢為之動容，「好，相信你可以的，但是你現在能別哭了嗎？不嫌丟人。」
流景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然後慢慢恢復常態，「在你面前，不丟人。」
凌孜珊現在最看不慣得就是有人秀恩愛，此時此刻，她第一次跑出來拆台，「我嫌你丟人。凌家家規第一條就告訴你眼淚無用，這麼多年都沒學會嗎？」
變身戰鬥雞的凌孜珊已經不記得不久前她為了讓一個渣渣哭得稀里嘩啦了，金魚的記憶。
蘇錦之對流景的說法還是很贊同的，在流景說那句話的時候，蘇錦之厚臉皮的蹭了蹭月倚秋的手心，笑得像只白痴。
小月兒很想甩手把人丟出去，可是眼前適時的出現了身邊人為自己哭紅得那雙眼睛，心就軟了。
蘇錦之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月倚秋也拿他沒辦法，修長好看的手只能任由蘇錦之把玩。
雖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兩個人年紀都不大，很多年裡也都是這種相處方式，蘇錦之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沒太在意。
一邊安慰流景，沐藍夢眼睛隨便那麼一瞥就看到一雙抓在一起的爪子，心裡直嘆氣。
兩小隻都懵懵懂懂的，想來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吧，未來他們到是不會介意，可是這兩個孩子怎麼能經歷住考驗嗎？
只是現在想這些為時尚早。地上那一團渣渣還沒徹底死掉，對面那一隻黑漆漆還不知道是何人，天月家至今不能住人，凌孜珊還是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沐藍夢想到這些更愁了。
黑漆漆似乎只是來講故事的，後來只是坐在原地，像是在恢復體力。
沐藍夢安撫好了流景，黑漆漆用手撐地慢慢起身，「我們還會再見的，天要亮了，我要走了。」
沐藍夢禮貌的笑笑，揮揮手，「有緣再見。」
然後剛剛被安撫好的流景又鬧彆扭了，他往沐藍夢胸口一埋腦袋，不願意再抬起來了。
其實就是暗戳戳的佔便宜呢，周圍的人不忍心拆穿他，沐藍夢又沒看懂他的小心思而已。
流景不肯起來，沐藍夢也只好繼續在地上坐著，但是收尾工作還是要做的。
「那些花花草草就不用管了，讓它們在這裡長著吧，至於那一團……」
已經半透明了，像是普通靈魂到底模樣，沐藍夢把頭轉向了凌孜珊那一邊，「你覺得怎麼處理好？我打散了還是讓他等著投胎？」
靈力回來的時候沐藍夢就明白林惜是怎麼留到現在的了，也許當年貪念沒有達成送了命，所以不甘心，在有些人的幫助下，他把周圍百人的靈魂碾碎吸收，再加上吞噬自己得那部分力量，頑強的活到了現在。
所以說嘛，禍害遺千年。
雖然當年他設計了自己一回，這一次又害了流景一次，但是最有話語權的還是凌孜珊。
說到底不是沐藍夢不想計較，而是在估計凌孜珊的感受。沐藍夢沒愛過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凌孜珊嘆了口氣，整個人慢慢變矮，跌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落寞。
應該說落寞這兩個字來形容最合適吧。說不上傷心說不上痛恨，只是心裡還有些不平。
「我認識他那一年十二歲吧，最多不足十三歲，時間久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剛見面的時候他是個溫和得大哥哥。同屬天月家，從小我就聽說過林家小少爺，我比他大一輩，卻與他年紀相仿，時長輩們比較的對象。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林家少爺天賦好長得好性格也好，小時候好強，總覺得那些人把我貶得一文不值。只是見了之後覺得，他似乎時名副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好像是不一樣的。」
沐藍夢秒懂。從小比到大，從小對方狠狠壓自己一頭，凌孜珊這種好強的姑娘應該把對方當眼中釘肉中刺了吧？某一天見到的時候發現人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自然心裡有些不好意思，有了些好感，再加上對方一哄，小姑娘就分不清天南地北了，被忽悠到非他不嫁。
「其實他對我很好，凌家人包括我父親哥哥都對我很好，只是那種感覺不一樣，凌家沒有一絲溫情，他身邊暖暖的。其實以前一切都好好的……」
說到這裡，凌孜珊一雙漂亮的眼睛狠狠的瞪著沐藍夢，「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一切都還會和以前一樣的，明明我嫁衣都做好了，他說要娶我的。」
說到最後，凌孜珊直接哭了，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往下掉，後來就哭的稀里嘩啦了。放聲大哭，山裡聽到迴音，也是蠻震撼的。
月倚秋偏了偏頭，臉上的情緒誰都看不清。
自己最相信的熱門變成了另外一副面孔，這種感覺他最懂。
蘇錦之就當作沒看見一樣，依舊撓著月倚秋的手裡，努力逗他開心，觸景傷情什麼的，蘇錦之心疼。
沐藍夢坐的好好的，一口黑鍋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腦門上，直接給她砸懵了。
「我說你什麼意思？」蛇蛇撇撇嘴，「要不是我，你就要被一隻渣渣拐會家了，然後被各種欺負。凌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你，流景有心無力，你那麼要強的一個人能過的下去嗎？」
「我的小祖宗，惡鬼身上那張皮再好看，也改變不了他是惡鬼的事實！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其他人的，這是他的本性，錯就錯在你看錯了人！」
周圍全部都是問題少年，作為大家長的沐藍夢不能打也捨不得罵，只能耍嘴皮子，「傻姑娘，你現在都不到二十五，怕找不到真正喜歡你的人？搞清楚，手他配不上你，誰還沒遇上過幾個渣？剛剛不是還有人說嘛，我都讓人給煮了吃了，我還能直接氣死？」
「哭一哭也就行了，這種人不值得，再哭就不漂亮了哦。」
耳邊的哭聲還沒有聽，沐藍夢覺得自己嗓子都要廢了，「豬豬，去賣個萌哄哄她，玩沒辦法了。」
據說女孩子放聲大哭的時候有個男人安慰比較有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褚衛指指自己，「我嗎？」
沐藍夢沒好氣道，「難不成還是我？你覺得我還起得來？」
褚衛看看自家使勁兒討便宜的少主，打著膽子走過去給凌孜珊遞上手絹，「擦擦吧，別哭了，這不像你。」
哭唧唧的凌孜珊抬頭兇巴巴，「滾！」
「擦擦吧，滿臉淚痕不好看。」
「你還敢嫌棄我丑，嗝～」
哭到打嗝，想來是很傷心吧，諸衛把膽子再放大一點，親手去擦凌孜珊的眼淚，「得罪了。」
「知道得罪你還敢動……嗝……」凌孜珊一邊哭一邊打嗝一邊抱怨，「你離我遠點，我嫌棄你，哼！」
裝腔作勢小傲嬌的凌姑娘簡直不要太可愛，褚衛小心臟一直亂跳，臉色都要綳不住了。
作為旁觀者，沐藍夢看戲看的很舒心，這才是好男人的正確打開方式。
「愛一個人最開始的表現是害怕，不敢靠近，情竇初開的人是不會有勇氣開口撩人的，凌凌，他從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了。你也在大染缸里長大的，有些事情其實你也清楚，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凌孜珊十三歲那年，林惜也不過十四歲，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撩妹？不受開玩笑就是別有深意，林惜明顯是後者。
凌孜珊繼續打嗝，一臉憤憤然，「你別說話了，太氣人了，別說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哭哈，」沐藍夢道歉一點誠意也沒有，「我不刺激你，你先把那渣渣的下場決定一下行嗎？」
「殺了殺了，」凌孜珊擺擺手，「這種人不能留著過年！」
的確，很快到大日子了，新年要開始了，不能讓這東西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褚衛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動。
凌孜珊已經不耐煩了，抬頭瞥了他一眼，「聽不懂人話嗎？過去殺了他！」
「可是，」褚衛弱弱道，「他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嗎？」
「那就滅了，渣都不要剩！」
「愣著幹嘛？滅了他！」
這話說的相當霸氣，如果把眼淚收了就更霸氣了。
褚衛無奈用眼神和沐藍夢請示：怎麼辦？
沐藍夢輕笑，「聽她的就是。」
如果是她，也會直接滅掉的。只是現在要留給褚衛表現得機會，沐藍夢覺得還是讓這小屬下動手為好。
褚衛修為不錯，滅掉林惜就是揮揮手的事情，他又問了一遍，「凌小姐確定不會後悔嗎？」
凌孜珊苦笑，「不會呀。」
後悔什麼？她只後悔當初貪戀所謂的溫暖讓自己現在哭了又哭。
有些人真的不值得留下，連認錯都不會的人留下做什麼？
凌孜珊徹底失望了，都不想再問問對方是不是愛過她，也許是因為答案太過明顯了吧。
聽話的褚衛嘆了口氣，揮揮手把那隻渣渣滅了，渣渣都不剩了。
哭夠了的凌孜珊搖搖晃晃的起來，褚衛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心裡苦的女人直接倒在了他肩膀上，扛不住的時候誰都需要個溫暖的肩膀。
凌孜珊看看流景，「沒地方住就回來吧，一起過個年，凌家終究是你家，我給你守著呢。」
就算你不姓凌了，我也記得你是我的親人，一直都記得。
蘇錦之輕笑，「那我也回家一樣吧，小月兒，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快過年了，露宿野外也不是回事兒。
月倚秋搖頭，「不了，這裡也不錯，我留下守著其他人，你們回去吧。」
沐藍夢提議，「要不我也留下？這裡我比較熟。」
凌孜珊第一個反對，「說好的保護這孩子呢？說好的三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那……」
「都別廢話，」凌孜珊環視一圈，直接下了死命令，「現在我心情好，凌家給你們住，要來嗎？」
能聽同行最好不過了，誰也不喜歡孤單寂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