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福大命大
四周皆亂。
到處都是驚慌不安的吵嚷聲。
“大夫?大夫呢?大夫怎麽還沒有過來?!”
曹夫人眼眶通紅,整個人都在因為後怕打著哆嗦,抱著曹嬈怎都不願意撒手。
她能感受的到,曹嬈此時已滿身冰冷。
胸口的起伏更是微弱到可憐。
整個人都仿佛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一般。
婢女匆匆踏進內室,頂著滿頭滿臉的冷汗,急聲道:
“夫人,大夫來了!”
上了年歲的大夫匆匆進門,正想要彎身行禮,甚至還來不及多言一句,就被曹夫人急切的吼聲打斷:
“快來看看阿嬈!”
“是!”
大夫應了一聲。
撐著佝僂的腰上前。
隔著帕子,搭上了曹嬈的脈。
曹夫人的一顆心,此時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眼前陣陣發黑,腳步都有些不穩,靠著一旁的婢女攙扶著,才勉強站直了身。
“夫人.……”
婢女張了張嘴,正想要說兩句寬慰的話,卻沒想到曹夫人忽然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們這群廢物,都是怎麽看著小姐的?若小姐出了什麽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償命!”
她滿臉凶相。
牙關被死死咬住。
一雙眼都如浸了血般。
房裏伺候著的婢女皆被嚇了一跳,也不敢反駁,緊忙著齊齊跪下了身,連聲告饒。
燕望歡站在門口,遙望著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曹嬈,眉宇間的神情仍淡漠如初。
陳元北仍守在她的身邊,同內室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既瞧不得曹嬈。
也能聽清楚裏麵傳來的動響。
“回稟夫人,小姐福大命大,被發現的及時,又有草民施針,並無大礙。隻消吃上幾天的湯藥,調養一番即可。“
大夫為曹嬈診治完,連忙站起身,將佝僂著的腰彎的更低,他撫著胡子,道:
“至於頸間的淤痕,每日塗著藥膏,最遲不過半月後,即可徹底消失。”
曹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終於能重新放到了肚子裏麵。
“幸好..幸好……”
她撫著胸口。
眼底有淚光閃動。
大夫跟著婢女悄然離去,留下曹夫人守在床榻邊,望著曹嬈抹眼淚。
“我的女兒,你何苦要做這種傻事?不就是一樁婚事,哪裏要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
在她哀哀的哭訴聲中。
曹嬈緩緩睜開了眼。
“娘……”
眼前一片模糊。
她隻能看到曹夫人晃動的影子。
脖頸間疼的厲害,嗓子裏也仿佛被火燒灼過一般。
曹嬈張著嘴。
卻再難發出一點聲音。
“醒了?!”
見她睜了眼,曹夫人頓時又驚又喜,招呼了婢女去倒茶為她潤喉,又抹著眼淚,顫聲哭道:
“你若再尋死,可要娘怎麽活?難道一定讓你的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你才甘心嗎?”
曹嬈驀然瞪大了眼。
似有些聽不懂曹夫人口中所講的言辭一般。
尋死?
她何時.……
有想過要尋死了?
但脖頸間仍疼的厲害。
細細摸索過去,曹嬈甚至還能感受到麻繩留下的痕跡。
但她卻完全不記得都發生過什麽。
記憶當中一片模糊。
她正要仔細去想,就聽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
“曹姑娘無礙,就是最好。也幸得我們趕來的及時,若不然的話,不定要出什麽難以挽回的意外。”
這嗓音實在過於耳熟了些。
曹嬈一抬眸。
撞見燕望歡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月白衣裳,下頜的輪廓精致分明,即使站在門窗組成的陰影下,亦披掛著滿身光輝。
“陳望歡?!”
曹嬈難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眸底的神情乍然見變得驚疑不定。
燕望歡倒是不急不緩,徐徐邁上前一步,她歎息一聲,滿麵誠懇地道:
“我知曉曹姑娘心裏有氣,不願意見我,也不願聽見我的聲音,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日後還請姑娘千萬照顧自己些。”
“主子何需自責?這一事同主子有何幹係?”
汾月滿麵氣憤,捏著拳頭,憤然道:
“這一次,若不是我們家主子,怕是曹姑娘等到過了黃泉路,才能被你們府裏麵這些沒用的下人發覺到。”
陳元北在一旁接了話茬,他已知曉了燕望歡的意圖,也就跟著懶洋洋地道:
“那望歡豈不就是曹姑娘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恩人?”
曹嬈被這四個字一刺,整張慘白的臉,都在瞬間紅了個徹底。
她正欲還口反駁。
然而身邊不管是曹夫人,還是其他婢女,卻都如被噤了聲般,各個都是無言。
對上曹嬈滿懷驚詫的視線,曹夫人歎息一聲,雖盛了滿心的複雜,但仍是開口道:
“若不是陳家小姐想要來看你,你這條性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娘,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曹嬈滿心不解。
從她睜眼那一刻開始。
身邊每一個人,所講出的每一句話,都讓她聽不懂。
什麽保不住性命?
她好端端的,怎就被燕望歡救下?
曹嬈還未相通。
大夫已被重新召回了內室當中。
“得罪了。”
他告了一聲罪。
正要再次為曹嬈診脈,卻被一把揮開。
“滾開!”
大夫被嚇了一跳。
打量著曹嬈隱隱泛紅的雙目,他退開幾步,跟著曹夫人輕聲道:
“夫人,小姐剛在生死間走一遭,身子不適,精神頭瞧著也不大好,身邊可得一直有人守著,若不然的話,隻怕還會做出什麽有損自己的事來。”
曹夫人也看出了曹嬈的不對。
打從醒來後,她整個人豈止是不大清醒,說是瘋瘋癲癲都不為過。
“我知曉了。”
曹夫人點點頭,心裏酸楚更甚。
“你在嘀嘀咕咕說些什麽?”曹嬈啞著嗓子,瞪視著大夫,重重喘息了兩聲,問:“我為何,記不清楚?”
“小姐,你方才自尋短見,險下一步就要出了大事,氣血衝頭下,神誌有些不清醒,記不得一些事,也屬正常。”
大夫應了一聲,有些畏懼曹嬈一般,回完了話後,就緊忙向後退了兩步,又道:
“草民之後會為小姐開幾服藥,隻要按時服用,定然能藥到病除。
“神誌不清醒……”
曹嬈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失了血色的唇張張合合,似想要說些什麽,但費了好大的力氣,所能捕捉到的,不過隻是一片頹然的暗影。
“既然沒事就好,你下去開方子吧。”
曹夫人擺了擺手。
差遣了大夫,又快步走到曹嬈身邊,一臉心疼地連連打量著她。
大夫應聲退去。
等到他輕手輕腳地離了門,一小丫頭也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湊到大夫身前,笑嘻嘻地說:
“李大夫,你可真有本事,聽說方才小姐臉都發烏了,都能被你給診治過來。”
“那是。”
李大夫對這番誇讚,顯然是頗為受用,一撫山羊胡,臉上盡是自得。
“這一次的賞錢,定然不會少吧?”小丫頭左右瞥著,見四下無人,才又嬉笑著問:“能不能也請我吃個糖葫蘆?”
“一串糖葫蘆而已,請了你就是!”
李大夫極為大氣地一揮手,末了又笑道:
“要不是你這小丫頭啟發我,讓我將小姐病症說的嚴重些,哪裏能輪到我被重視的份兒。”
小丫頭低下頭,藏住眼底閃過的精茫,她糾著衣角,好似聽不懂李大夫的話般。
即使曹嬈都清醒了好一陣。
曹夫人眼底的淚意,卻仍未散去。
她守在床榻邊,守著曹嬈,喃喃碎語道:
“你隻需慢慢調養就好,其他的一切事,都有娘在,你切莫不可多心了。”
曹嬈半靠在床頭。
心裏的煩亂在觸及到曹夫人滿眼的痛惜後,終於被稍稍撫平了些。
她撐著額角,視線飄忽之間,竟落到了燕望歡的身上。
四目相對。
她見到燕望歡低低歎息了一聲。
眼底更有悲憫的神情泛起。
“曹姑娘……”
燕望歡紅唇翕動,似有話想說一般,但觸及到曹嬈脖頸間的紅痕,她到底還是邁步上前,走到床榻邊,才柔聲開了口。
“若是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
不僅是曹嬈。
就連曹夫人都沒想到,燕望歡此時開口,卻既不是邀功請賞,也並非落井下石。
她的眼裏盡是悲憫。
落到曹嬈身上的眼神,也滿懷著擔憂。
好似真在為她的身體擔憂一般。
曹夫人站起身,眼中雖仍有幾分複雜,但她到底還是個能分辨是非的,短暫的猶豫後,她還是向著燕望歡微微頷首,道:
“這次一事,還要多謝陳小姐。”
“不過是偶然罷了。”
燕望歡搖了搖頭,也不打算多留,隻道:
“曹姑娘無事才為最好,至於其他,還請莫要多心。”
曹夫人張了張嘴,眼底的複雜更重。
然而燕望歡也並未想要和她繼續寒暄下去,該說的做的,她都已經辦完,也就順水推舟道:
“既然曹府還要要事,我和兄長就先行回去了。”
這一次。
曹夫人還哪裏敢有半點怠慢。
親自送到了府門口,還等著燕望歡的背影沉底消失,才轉身回了門。
等到離了曹府一段距離。
燕望歡瞥了眼沉默不語的陳元北,問:
“你可會認為,我踩著曹嬈的名聲,為自己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