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難共富貴
錦玉似被她不以為意的態度驚著了。
怔忪了半晌後,她才又急著道:
“那就這麽不管了嗎?她的父親可是禦使大夫,若真連臉麵都不要了,即使隻能當個側室也不在乎,就為了進三皇子府,你當如何?”
她寫了滿麵的急迫。
整個人都為了燕望歡起了燥意。
看的燕望歡輕笑了一聲,倒了一杯茶送到錦玉麵前,她笑著道:
“若真一門心思想要進三皇子府,也是慶帝的決斷,並非我們能阻主了。”
錦玉沒去接茶。
隻盯著燕望歡素白的指尖。
她沉默了更久的時間,才啞聲問:
“你就這般相信況錚,即使有旁的女子進了府,日日守在他的身邊,他也不會動心?”
汾月以及剛剛追上前的真陽,都被她問的一驚。
這話問的太過直白。
算是將他們藏在心底的擔憂,抬到了明麵上來講。
汾月真陽都是遵況錚吩咐,到了燕望歡身邊。
雖一顆心徹底歸順了她。
但有些東西。
畢竟不好說的太過直白。
隻有錦玉。
這個被燕望歡從深宮當中拯救出來的公主殿下。
又一心為了她。
才敢將這些言辭直言不諱地講出口。
汾月眉頭緊皺,看了燕望歡一眼,到底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真陽更是忙不迭張望了一圈,生怕被誰聽到他們的對話,確定了四下無人,才算鬆了口氣。
“燕望歡,人心到底有多經不起波折,我可是清清楚楚看過的。”
錦玉麵沉如水,單手搭上燕望歡的肩頭,再次道:
“你們能一起同甘苦,從靖楚那等步步沾血的地獄裏麵走出來,可不代表,能在這大況同享富貴。”
“殿下他……”
汾月本張口欲言,然音才開口,就被錦玉打斷。
“你不在意靖楚的後位,況錚卻不一樣,但凡他對大況的皇位存著幾分心思,那不管是陳尚書還是禦史大夫,這兩個強大的助力,他都不會舍下。”
她全然不在乎說出這些,是否會讓汾月真陽心生不滿,亦或者他們將這些話,通傳到況錚耳中。
錦玉所在意的,唯有燕望歡如何。
她是清冷皎潔的月光。
高於人世。
凜然在上。
怎能同那些後宅怨婦一般。
在勾心鬥角之間,鬱鬱耗光性命。
“我知曉你是為我。”燕望歡輕歎了一聲,覆了錦玉仿若一塊沉冰的手掌,將體溫慢慢渡去,“但況錚所願,並非如此,他有要做的事,我答應要同他留在這裏。”
錦玉歎息一聲,仍是放不下心,隻問道:
“望歡,你素來通透,為何會這般信任他?”
燕望歡垂了眼。
不知為何。
眼前竟閃過同況錚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她那時當真未曾想到,偶然撿得的如同金童般的小少年。
會是大況最為出類拔萃的皇子。
“沒有緣由,但我信他。”
燕望歡勾起唇角,眼底有瀲灩的波光閃過,她望著錦玉,輕聲又道:
“若真有你說那一天,這裏我自然不會再留。”
錦玉還想再說什麽。
真陽卻在此時,用力咳嗽了起來。
奮力給錦玉使著眼色,他故意提高了嗓音,道:
“這天頭不錯,真還挺適合到外頭走走的,你們方才說想去什麽地方來著?”
真陽故意轉了話題,想為錦玉打遮掩。
然而錦玉卻並不理會。
順著他的視線,她望向站在不遠處,不知何時歸來的況錚。
他俊美的麵容上,不見任何情緒。
隻一雙猶如深潭般的黑眸,帶著危險的暗漩,正牢牢鎖在燕望歡身上。
方才那些話。
無人清楚況錚究竟聽到了幾成。
汾月不由有些緊張,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喘息都不由重了幾分。
錦玉輕哼了一聲。
神情間不見多少畏懼心虛。
她甚至還學著真陽,也高高提起了嗓音,同燕望歡道:
“莫要忘了你的話。”
錦玉轉身離去。
衣擺掀起如同戰火燃起的波浪。
燕望歡也見得了況錚,卻並未開口,隻跟著真陽吩咐道:
“去看看她。”
“是。”
真陽連忙跟上。
同況錚擦肩而過時,他能感到了一陣清晰的冷意,猶如忽然刮過盛夏的寒風,驚的真陽打了個寒顫。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況錚從來都並非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隻在燕望歡身邊,才收斂了所有的鋒芒。
成了她的況錚。
汾月和從胡也隨之悄然退下。
周遭隻剩下燕望歡及況錚彼此。
她將茶杯放下,口裏溢出一聲低歎,這才望向況錚,問:
“怎還不過來?”
況錚這才邁開腳步。
然當他走近後,卻從後方虛虛環抱住了燕望歡。
“你這般信任我,還為我著想,我為何一點都不欣喜?”
燕望歡聽到他低低的歎息聲。
溫熱的掌心,覆在了她的脖頸之間。
仿若借此,才能感受到她的體溫,證明燕望歡還在他的身邊。
“這不好嗎?”
燕望歡似有些疑惑,側過去一眼,卻並未看得況錚的神情,隻道:
“慶帝將我安置在陳家,心意已表明,若禦史大夫家的小姐不嫌棄平妻側室之位,也要嫁進三皇子的話,對你更言,更是多了幾分助力,慶帝自會欣然應允。”
“但我不願。”
況錚低歎一聲,手臂收攏,他控製不住地加重了環抱著燕望歡力道,啞聲道:
“這世上沒有任何,能同你相比較。”
不管權勢滔天。
還是如花美眷。
在況錚看來。
這些甚至連和燕望歡一較高下的資格都沒有。
“我自是信你的。”
燕望歡覆了況錚的掌背,安撫般拍了拍,道:
“錦玉也是擔心我,她無錯,莫要記怪她。”
“我知曉。”
況錚低歎了一聲。
心口之間,卻仍是百味雜全。
他親自聽到了燕望歡講出的信任。
但燥意卻仍不散。
許是她講起信任時的語氣,和她說要離開時,實在太過接近。
皆毫無起伏。
仿在說著什麽最為尋常言辭一般。
“我已和父皇說過。”
況錚暗歎一聲,嗓音越發的沉下。
“除了你外,我誰都不會娶。”
他垂下眼。
一雙黑眸落定在燕望歡身上。
從她如瀑般的黑發,輾轉到她微微顫動的睫羽。
況錚的目光貪戀又溫柔。
他凝神注視著她,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燕望歡一般。
那雙黑眸當中噙著的情意,隻要她願意看過一眼,既可一清二楚。
“為了一個靖楚的女子,連番抗命,他定是要氣急了。”
燕望歡搖頭失笑,指尖輕點著況錚的掌背,她眯著眼,任憑暖陽灑落在身。
也隻有身在況錚身邊。
她才能放下心緒,感受到難得的安穩。
燕望歡鬆緩了腰肢。
幹脆整個人投進況錚的懷抱當中。
嗅著滿懷的冷香,況錚不由喟歎一聲,小心翼翼地為燕望歡整理好長發,又將飄至她肩頭的花葉,輕輕掃至了一旁。
吹來的清風都被況錚擋住。
身邊隻剩下一片暖意。
燕望歡有些乏了。
打了個哈欠,才闔了眼,就聽到耳畔傳來況錚的嗓音。
“望歡,我定會盡快查清真相。”
“且等我一等,不論你是想離開大況,還是去往何處,我都隨你一起。”
“千萬莫要離開我……”
燕望歡眼睫一顫。
卻並未睜眼。
披著陳家小姐的身份,燕望歡自然不好在在三皇子多留。
錦玉出門去送她。
臉卻仍是冷的。
“既是待的不順心,就同我一起過去,或讓真陽陪你換個地方住,何必要悶的心裏麵不自在?”
燕望歡哄了錦玉兩句,她沒好氣地白過去一眼,道:
“我不留在這,還怎麽幫你看著他?”
“你……”
不等燕望歡把話說完,錦玉搶了先,道:
“我且先和你說好了,他若真變了心,你也就幹脆些,莫要學那畫本子裏猶猶豫豫的姑娘似的,直接收拾行李,我們好到西域去。”
錦玉都已經想好。
既然靖楚大況都待不得。
塞外邊疆的習性,也不是她們所喜歡的。
那就不如,走的遠一些。
跑到西域去生活。
反正她和燕望歡兩個人,也都是無牽無掛,到什麽地方去,都是無所謂。
燕望歡低歎一聲,既帶著幾分無奈,又頗為縱容地道:
“好。”
汾月站在一旁,見真陽也跟著點頭,不由狠狠瞪過去一眼。
真陽投過去一個茫然的眼神。
也不知道。
他這又是哪裏做錯了。
才讓汾月不滿意。
“真陽,照顧好錦玉。”
汾月朗聲交代一句,又壓低聲響,同真陽小聲道:
“也看著點她,莫要忘記,這裏可是大況。”
“知曉了。”
真陽應了一聲。
視線悄悄挪向錦玉,又立刻收了回來。
好不容易見到燕望歡一麵,沒過多久她就又要離去,錦玉心裏頗為不舍,卻又不好說出來,隻望著漸漸模糊的殘影,神情頗有些鄭重。
真陽似乎看出了什麽,低咳一聲,道:
“用不了多久,成婚之日就要到了,到那時候主子不用再離開,也就每日都能見到她了。”
錦玉沒理他。
緊繃著一張臉,瞧著頗有些嚴肅。
真陽撓著頭琢磨了一會兒,猜著她心裏正想著些什麽,好半天後,他才嘀咕著問了句:
“你還在擔心那曹姑娘?”
錦玉深吸了口氣,終於開口道:
“望歡也很喜歡曹嬈,你可知緣由?”
真陽一愣。
實在跟不上錦玉的想法,他下意識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