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大況皇城
“你真要同他去?”
錦玉彎著腰,從衣櫃的深處翻出一身早為燕望歡準備好的紅衣。
“嗯。”
燕望歡應了一聲。
擦幹指尖懸掛的水珠,接過衣裳,走到屏風後。
錦玉站在屏風的另一側,眉頭微皺,聽著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側過去一眼,道:
“那人一瞧著,就不像是什麽好東西,指不定藏了什麽陰謀詭計在等著你。”
“莫要忘了,這裏是大況,腳下土地的主人想見我,就是我此時拒絕,那些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緋色劃過白皙的肌膚。
錦緞披身。
墨發被隨意綰起。
燕望歡走出屏風時,讓錦玉都是一怔。
不過隻是換了一身衣裳而已。
她卻仿若變了個人一般。
眉眼間攜著一抹漠然。
麵容精致清冷。
舉手投足,盡是貴氣逼人。
燕望歡坐到銅鏡前,抬眸望向錦玉,道:
“既無論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何必多費力氣。”
“你得小心。”
錦玉低歎一聲,打開了首飾匣,從裏摸出一根白玉打成的簪子。
這是她在趕往大況的路上,偶然在一處小攤見到的。
不知為何。
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燕望歡。
總覺得若是她的話,戴起來一定好看的緊。
錦玉本想將簪子遞給燕望歡,但想了想,又親手為她戴了上去。
“去了人家的地盤,想你生想你死,都是一句話的事情,可不要我才見了你,你就沒了性命。”
她從未做過伺候人的活兒。
調整了幾次簪子,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錦玉將首飾匣推過去,道:
“再挑一些?”
“犯不著多鄭重,反正也不會是什麽好事。”
“為何?”錦玉坐在燕望歡身側,單手托腮,望著她在銅鏡裏倒映出的影子,疑惑道:“你可是救了大況的皇子,對這裏的皇帝而言,如何感謝你都不為過吧?”
“況錚生母早逝,此時坐在皇後椅子裏的那位,膝下有兩位皇子。”
錦玉這才明白。
頓時忍不住笑了。
“看來這大況,也不算安生,你和況錚這次回來,怕是惹了不少的怨氣呢。”
“刻意派了個不討喜的公公,來給了我一次下馬威,自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
燕望歡起了身。
慢慢撫平袖口處的褶皺。
她倒是不慌不忙。
明知道在等著她的,是大況最為高高在上的存在。
卻仍是滿麵隨然。
錦玉在一旁站了一會兒,又耐不住寂寞,問:
“對了,你怎看出那人是個太監的?”
“他沒有喉結,麵部也異常光滑,走起路足尖向內偏的厲害,又不自覺彎腰低頭。”燕望歡瞥了錦玉一眼,道:“你身在宮中這些年,總該注意到這些的。”
“你……”
錦玉瞠目結舌。
她就是身在宮中。
也從未去注意過什麽太監。
哪裏如燕望歡,才一眼的功夫,竟能看見這些東西。
“我是學不會了,若隻看人一眼,要連他的身份地位來路這些東西,全都想到的話,怕不是沒過幾日,就要心力交瘁而死了。”
錦玉低歎一聲。
她光是按著燕望歡所說一想,頭都隱隱有些發疼。
更莫要說,日後見到誰,又重複上一遭。
“學不會也好,並非什麽必要的東西。”
衣裳細節都已收整到最好。
燕望歡邁走到房門口,正要開門,身後忽傳來錦玉略帶些猶豫的嗓音。
“如果..我隻是說如果,他想要爭一爭皇位的話,你當真願意進那後宮之中嗎?”
若想要至高無上的位置。
燕望歡早可以在靖楚得到。
但她廢了無數的力氣,才逃出靖楚。
從那濁流當中掙紮出身,真正得了自由。
她難道要為了況錚,重新走入深不見底的後宮當中?
且錦玉最為擔憂的。
還是若況錚真的登上了皇位。
他對燕望歡,這個從靖楚而來,永無法透露出真實身份,且不能給予他半分助力的舊愛,還會如此時一般情深義重?
錦玉見過了太多深宮女子。
知曉若是無母族幫助,再失去寵愛的後妃。
最後的結局,會有多麽淒慘。
而燕望歡,不該落得那等地步。
燕望歡並未回話,邁出去的腳步微微一頓。
她回眸望向了錦玉,有金紗成霧,覆住她的麵頰,使她微微眯起了眼,倒襯得神情之間,更多了幾分暖意。
“放心。”
“若你不想留在這裏了.……”
錦玉垂了眸,指甲按著桌角,壓的指尖都隱隱有些發白。
“我們可以離開。”
大況也好,況錚也罷。
錦玉都不在意。
雖已在此處住了一段時日,得了些安穩,但若是燕望歡想要離去,她自是要跟著一起
隻要她想。
錦玉隨時都願意同她一起走。
“好。”
燕望歡應了一聲,緋色的裙擺迎風起舞,她輕聲道:
“錦玉,我很快就回來。”
德春已在院子裏等的滿心急躁。
一見到燕望歡的身影,他頓時長出了一口氣,隻覺得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都重新落回了肚子裏。
“燕姑娘。”
德春連忙上了前,賠笑著道:
“咱這是……可以走了?軟轎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在外麵呢。”
“好。”
燕望歡微微頷首,視線一掃,撞上真陽汾月擔憂的目光,她道:
“無需擔憂,你們留在這裏就好。”
她未見到從胡。
心裏卻早早就有了數。
汾月和真陽對視了一眼,都是同時點了頭。
德春將這一切都悄悄看在了眼中,再次望向燕望歡時,心裏更多了幾分驚疑。
看汾月真陽這模樣,對燕望歡可是尊崇的很。
卻又不像隻因況錚的吩咐。
但她一個靖楚人,究竟是如此,才能讓汾月和真陽如此信服?
德春這一趟,下馬威沒給到。
還反而惹出了一身冷汗。
他再不敢有半分得意。
快步在前,他引著燕望歡上了軟轎,直到進了皇城,德春才用力拍了拍胸口。
這一趟差事,瞧著輕鬆,卻未想到這燕望歡,比想象當中要古怪難惹的多。
“前方不可乘轎,還請燕姑娘隨奴才下來,走上一段路吧。”
轎簾起動。
燕望歡走出軟轎,抬眸一掃,便見無數琉璃翠色。
“這是琉璃瓦,姑娘來的時間巧,午時瓦片被光一晃,最是好看了。”
德春躬著腰,嘴裏為連聲說道著,眼底盡是驕色。
這琉璃瓦可是稀罕物。
每一片,都是價值連城。
然在這大況皇城當中,卻隻為屋頂上的裝飾物,數量更是不知凡幾。
想來燕望歡,也定是未見過,這番稀罕別致的景色。
德春還等著燕望歡發問。
好借機再說道上幾句。
然燕望歡卻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便道:
“可以走了嗎?”
她不過是被晃了眼睛。
而後便一直在等著德春領路。
但他不僅不走,還反而站在原地,自顧自地欣賞了起來。
連燕望歡都頗為不解。
德春一怔,問:
“姑娘不想再看一會兒了?”
燕望歡揚起眉,抬起帕子虛虛遮在眼前,擋了那迷離的燦光,她道:
“你眼力倒是不錯,都不覺著晃的。”
德春張了張嘴。
被燕望歡說得麵龐發脹,一時之間,竟口幹舌燥,不知該應些什麽的好。
怔忪了半晌,德春才回過神來,卻再也不敢再多言了。
他在前方引路。
也不知是因琉璃瓦刺眼的緣故,還是德春帶領的方向,盡是人少僻靜之處,燕望歡這一路上,都未看見多少人。
倒是對大況的風貌,更多了幾分了解。
比起靖楚的奢靡風流。
大況則是磅礴當中,帶著幾分莊重。
以燕望歡看來。
倒是有幾分新鮮的別致之美。
德春引著燕望歡到一座院落前,向她一拜,道:
“還請姑娘稍等片刻,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勞煩了。”
德春匆匆而去。
獨留燕望歡一人在外。
都過了許久,德春也未歸來。
倒是遠遠見了一座車輦,悠悠停在了燕望歡身側。
一深紫宮裝的美婦,在宮女的攙扶下,邁著弱柳扶風的步調,緩緩步下了車輦。
她正要進院,餘光掃過燕望歡,便是一怔。
在後宮內院裏。
如燕望歡這般的生麵孔,可是相當稀罕。
但可從未聽說過,有新的女子被收入後宮當中。
宮裝美婦微皺了眉,詢道:
“這是什麽人?”
她身側的宮女望向燕望歡,也跟著怔了一怔。
不過很快。
宮女踏過一步,寒聲質問道:
“是哪個宮的宮女,怎見了我們家惠妃娘娘,還不下跪行禮?!”
“見過惠妃娘娘。”燕望歡微彎了身,道:“民女並非宮中人,隻是被皇後娘娘召見,所以才在此等候。”
“一個民女,卻被皇後娘娘召見?”
惠妃心裏疑惑更多,打量起燕望歡的模樣,更覺事情並不簡單。
她微揚了下頜,再次詢問:
“可知皇後娘娘要召見你,是所謂何事?”
“民女不知。”
“你怎會不知?”
惠妃眉皺的更緊。
她沉吟片刻,正要開口,身邊的宮女悄悄挪了半步,低聲道:
“主子,既是皇後此時正忙,不如主子先暫回去,等晚些再過來請安吧?”
“那本宮這不是白走一趟了?”
惠妃輕哼一聲,指尖壓上額角,睨了燕望歡一眼,她邁步走進院落,道:
“你倒是個好模樣的,既是皇後娘娘要見你,就在這裏好好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