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如此最好
韶光似箭。
轉眼間。
燕望歡已在小山村,生活了足有半年。
她和況錚,都已漸漸習慣了這裏。
斂去了浮華春色,縈在身邊的,隻剩一片平淡安穩。
但如此的生活。
正是燕望歡最大的求而不得。
“他人明日要成婚,你在這裏出神,我可是要亂想的。”
身後傳來低沉的笑音,燕望歡的細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錮住,她無需回頭,已知曉來人是誰。
燕望歡鬆下力道,靠進來人懷中,道:
“好似一轉眼,就要入冬了。”
“這裏的冬日不同京城,會更冷些,也沒什麽用來取暖。”況錚握了燕望歡的手,感到她泛著涼意的肌膚,頓時皺起了眉,“得需進城,備些過冬的物件了。”
他將燕望歡的手握在掌心。
將體溫一點點渡過去。
“無事的。”
燕望歡窩在況錚懷中,遙遙望著院子裏的景象。
雖那不過一堆木料,加上些許的雜物。
沒什麽好看。
她卻久久收不回目光。
況錚也未開口。
燕望歡在瞧遠處,他就看著燕望歡。
如此。
就甚好。
又過了片刻。
燕望歡才終於移開目光,向後瞥了況錚一眼,道:
“王嬸還等著我,幫她選一選嫁衣上的繡活兒,不能再同你待著了。”
“還未定下?”
“是啊。”燕望歡輕歎了一聲,含笑搖了搖頭,道:“既是兒媳婦,自要仔細一些,不過今個若是再定不下來,怕就趕不上日子了。”
她陷入況錚的懷中,整個人都是暖融融的。
懶得犯懶,不願再動一下。
況錚也未鬆手,蹭著燕望歡的墨發,嗓音越發低沉。
“那我等你回來,再睡下。”
燕望歡瞧了一眼床上涇河分明的兩端,知他這話雖然曖昧,然也不過偶爾膩著她撒嬌罷了。
雖同屋所居。
她與況錚之間,卻向來無越矩之行。
這般言語。
都算是最為過界的了。
“要走了。”
燕望歡輕推了況錚的手臂,同他隔了些距離,雖覺察到冷意襲身,但還是道:
“再耽擱下去,王嬸可是要急的。”
“莫要熬的太晚。”
況錚為她打開了房門,雖隻有幾步遠,但還是送著燕望歡到了正房門口。
臨進門前。
他俯在燕望歡耳畔,輕聲道:
“若要獨守空房,我可是不依的。”
“莫鬧。”
燕望歡失笑,瞪了況錚一眼,沒好氣地道:
“何時這般的輕佻了?可莫要去教壞了王木哥,王嬸定要惱你。”
王嬸聽到有動靜,過來瞧上一眼。
正巧見到了況錚在同燕望歡講話的場麵。
她先是一愣。
然後笑著調侃道:
“都老夫老妻,還這麽膩歪呢。”
“我歡喜她。”況錚為燕望歡整好了衣擺,黑眸蘊著一汪心水,道:“自然怎麽都看不夠的。”
“哎呦.……”
王嬸搖了搖頭,連忙拽著燕望歡邁過門檻,又同況錚說了句:
“放心,錯不了你的望歡,等一會兒就還給你了!”
門才一被關上。
王嬸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幾幅圖樣,送到燕望歡眼前。
“望歡,你眼光最好,來幫我瞧瞧,嫁衣上繡那一幅圖樣最為合適?”
尋常百姓成婚,大多都是一身紅衣作為喜慶。
至於花樣。
簡簡單單就是最好。
但王嬸不想虧待了兒媳婦,身邊又有燕望歡在,自是想讓她幫忙掌一掌眼,來在嫁衣上,添出幾分的心思來,也好叫王木要娶的姑娘歡喜一些。
圖樣都不算複雜。
既有雲紋,也有雙魚仙鶴,鴛鴦牡丹。
燕望歡挨個看了一圈,放下了太過繁複的幾樣,隻留下雲紋和雙魚,端在掌心細細望著。
“你覺著哪個她瞧了會喜歡?”
王嬸一臉急切,在圖樣裏挨個望了一圈,最後又看向燕望歡手中的兩個,道:
“那姑娘聽人說,是個性情頗溫順的,長得也素氣,確實應不會喜歡這些花哨的圖樣。”
兩兩相較。
燕望歡最終還是將雲紋遞了過去,道:
“這雲紋我瞧著不錯,簡單大氣,用金絲線繡最好,偏深一些的茉莉黃,也未嚐不可。”
“金絲線?這可是相當稀罕的物件了。”
這等貴重的絲線,怕是城裏麵的布匹行,都難以尋得,就是存有,估計也不會低了價錢。
王嬸猶豫了好半晌。
盯著那雲紋,是越來越順眼。
燕望歡的眼光,她自是相當信得。
若是能用金絲線,在嫁衣上繡出雲紋來,那穿在身上,得是多華貴的模樣。
“王嬸不必擔憂,我那裏有一件衣裳,反正也穿不上了,正好有些金絲線,應可以拆下來用。”
燕望歡撫著雲紋,大概估算了一番,頷首道:
“足夠一身嫁衣用了。”
幸好她離皇城時穿的衣裳,還未被丟棄。
雖不算太華貴的樣式。
但花樣上勾著的,也是最上等的金絲線,全都都拆下來,重新繡成幾道雲紋,還是沒什麽問題。
燕望歡說著,便要回房去取。
王嬸被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攔了她,急聲道:
“這哪裏能行!”
她張開雙臂,一邊阻攔著燕望歡,一邊用力搖著頭,道:
“你那衣裳,都是好寶貝的東西,怎能用在這上麵?可絕對不行!”
燕望歡低歎一聲,故作不虞道:
“王嬸這是嫌棄我?”
“哪是嫌……”
“既不嫌棄,就無須同我客氣。”燕望歡打斷了王嬸的話,輕輕推開她的手,走到門前,又回頭笑道:“我一直都將王嬸看成自家人,王木自也是我兄長,能為嫂嫂做些什麽,我高興都來不及。”
王嬸實在是說不過燕望歡。
頂著一臉的臊,看她拿了衣裳回來。
這還是燕望歡曾為長平郡主時,所著的衣裳,用的是宮裏麵的貢緞,摸起來如同柔滑的肌膚一般,頗為細膩。
王嬸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的布料,她連摸了幾下,口中不由嘖嘖出聲。
“這世上,竟還有這般好的料子?當真稀罕!”
燕望歡彎了眉眼,執起剪刀,挑開了內襯的線頭。
她不太善針線。
王嬸看的膽戰心驚,到底是忍不住,接過了燕望歡手中的活計。
金絲線很快被拆了下來。
被卷成一縷,等再過一會兒,就會成為嫁衣上的雲紋。
王嬸做著活兒,忽然歎了口氣,喃喃道:
“真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成婚了。”
她捏緊針線的一頭,眼中倒映著跳動的燭火,似在回憶,嘴角噙著一抹無奈卻又慈愛的笑。
“日子過的可真夠快的,好像昨天,才剛生了王木,他今天就要娶媳婦了。”
燕望歡倒了熱茶,送到王嬸的手邊,笑道:
“等到王木哥成了婚,放下一樁大事,嬸你也可以稍稍休息了。”
王嬸含了一口水,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越發柔和。
“休息不得,養大了兒子,還得給他帶孫子。”
她一邊搖著頭。
神情卻極為慈愛祥和。
王嬸握了燕望歡的手,道:
“我現在隻希望,若將來生了個姑娘,能學到你三分的修養,就足夠我高興了的。”
她是打心眼希望燕望歡和況錚留下。
但心裏也是知曉。
他們並不屬於這小小山村。
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
燕望歡張了張嘴,到了齒間的言語,在王嬸希冀的目光下,到底是被咽了回來。
她暗歎一聲,轉而道:
“王嬸,有你和王叔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差的。”
“你就是太會說話了。”
王嬸勾下一筆紋路,將雛形打好。
一陣夜風吹過。
豆丁大的火苗顫了兩下,險些被直接吹滅。
燕望歡過去關嚴窗戶,王嬸瞥向她一眼,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問:
“望歡,你同況錚在一起,也有好些日子,怎不見.……”
王嬸來回瞄著燕望歡的小腹。
一臉的欲言又止。
燕望歡哪裏能不知曉她的意思,卻難得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好。
她苦笑一聲,幹脆躲了出去。
“我去煮碗紅棗湯。”
身後傳來王嬸的笑聲,望歡快步踏出門,卻恰好撞見王木站在院子裏,盯著後柴房的門,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王木哥?”
聽見燕望歡的聲響,王木這才回過神來,卻好似有幾分驚慌,連忙後退了兩步,用身體擋住柴房的門,然後幹巴巴地笑了笑。
“望……望歡,你回來了?”
他的不自在,表現的頗為明顯。
燕望歡隻向柴房瞥過一眼,也未戳穿,隻搖頭笑道:
“我一直都在,倒是你,這一整天都跑到哪裏去了?王嬸可是惦記的很。”
“我就是去山上了。”王木撓了撓頭,黝黑的麵上浮起一抹暈紅,“這不是快要成婚了,我也想去找幾塊好料子,來打一張.……”
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另一道聲響打斷。
“望歡。”
況錚走出柴房,將挽起的袖子慢慢放平了下來。
他唇角噙笑。
當看向燕望歡時,那黑眸當中,便會蕩起一片瀲灩的柔光。
況錚的愛意。
毫無收斂。
清晰可明。
就連王木都納悶。
他之前到底是有多愣。
才能察覺不出,況錚的這番心意。
況錚來到燕望歡身旁,背負著雙手,笑問:
“忙完了?”
“還沒。”燕望歡搖了搖頭,“我去煮紅棗湯,你可要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