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遠赴塞外
六公主的手猛然加重了幾分力道。
指甲深深陷進燕望歡的掌背。
轉眼之間,便有血色蔓開。
她咬緊了牙關。
眼裏蕩著怒惡交織的情緒,又在隱隱之間,露出一抹慌色。
“要是到了此時,你還要騙我的話,我就是死……也絕不會原諒你!”
帶著幾分顫的嗓音離了口。
六公主定定望著燕望歡。
像是想從她的身上,抓到最後一抹希冀。
暗紅的液體沿著指尖滴滴落地,指尖陷入血肉,帶來無法被忽視的痛楚。
然燕望歡的臉上,卻不見半分的波瀾。
她微微彎下腰,為六公主拭去眼角的殘淚,而後道:
“等我。”
一語落地。
沒有任何的保證。
卻比什麽誓言來的,都讓六公主安心。
她長長出了口氣,看了一眼燕望歡滴著血的手,眼底閃過一抹愧意。
“我等你。”
時辰已不能再拖了。
轎簾緩緩落下。
遮住了六公主的視線。
她被困在更小的四方天地當中。
舉目四望,一片尊貴的明黃蓋在身上,卻是不見天日。
這一回。
連燕望歡都不在她的身邊。
六公主滿心惴惴,她從袖口摸出一個朱紅香囊,牢牢攥在了掌心。
護親的隊伍離了皇城。
很快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楚玉不知何時來到了燕望歡的身側,看她似如出神一般,便道:
“錦玉如此,也是為了靖楚。況且那呼延灼並非一個蠢人,縱使因為邦交,他對錦玉,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他話音一落。
也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顯然知曉,這話放在此時來講,有些過於的虛偽了。
偌大一個靖楚,自是不會缺少眼明心亮之人。
六公主出塞和親,究竟是因為自身的意願,還是皇上的心意。
不少人早都已心知肚明。
但那又如何?
比起一個六公主來,當然還是靖楚的邊關安穩,更重要些。
況且。
皇上要粉飾太平。
誰敢挑明?
縱使楚玉對六公主,有幾分寵愛。
但如若換成他坐上了龍椅,也不會做出相反的選擇。
親情在皇家,向來都是個笑話。
燕望歡並未去應楚玉的話,而是轉過頭,等到周圍沒了其他人,才道:
“最近,得需做些動作了。”
楚玉神情一肅,鄭重地點了點頭,又壓低了聲響,道:
“我知曉。”
“該怎麽去做,你該當清楚。”
燕望歡話音剛落。
就有個小太監跑上前,請著她和楚玉,重新回去金鑾殿中。
既要演戲,那身為皇上最寵愛的六公主,孤身遠赴塞外,皇上自然要少不得一番比表麵功夫。
又等了片刻。
燕望歡才得以離宮。
楚玉並未跟在她的身邊。
卻又在離宮後,在避人耳目的角落,悄悄登上了馬車。
燕望歡也不多廢話,幹脆道:
“讓鄭秋實那邊機靈一些,這次的事,能不能得成,還真就靠他了。”
“我已同他交代過了。”楚玉輕歎一聲,麵上也是露出一抹凝重,“車隊行進的慢,從皇城出發到邊關,怎麽說也要大半個月的時間,足夠鄭秋實行事。”
“皇宮裏的棋子,已是埋的差不多了。”
楚玉捏緊拳頭,眉宇之間的溫潤,被決然之色盡數替代。
他深吸口氣,又道:
“隻等一聲令下,這天就可以變了。”
“不錯。”
燕望歡微微頷首。
比起楚玉難以自抑的激蕩來,她顯得要冷靜的多。
在腦中將未來一段時日,即將發生的事情,盡數模擬了一遍。
甚至連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
她都一一設想過。
成敗與否。
就在這最後的關頭。
隻要有四成概率,能夠徹底擊敗楚霽,將他送往無間地獄,就已經足夠了。
“這麽久,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燕望歡的嗓音太輕。
連楚玉,都未能得清楚。
隻見到她唇角蕩起的笑意,是同之前,完全不同的歡愉。
還以為燕望歡是在為他歡喜,楚玉眼神一柔,再次開口時,連聲響都變得更溫和了幾分。
“這段時日,我有所動作,楚霽那頭,也定是安生不得,你得需小心才行。”
“我知曉。”
燕望歡微微頷首。
指尖虛虛掃過車簾,馬車立刻停在了街邊。
“送七皇子。”
她倒是相當不客氣。
沒有半分委婉,送了這位貴客。
“這世上,能將我揮之即來,又毫不客氣的趕下馬車的,還真是隻有望歡你了。”
楚玉歎息一聲。
話雖是如此言說。
他也知此時乃關鍵時刻,無數要事還在背在身上,除了輕笑一聲外,倒也沒多耽擱,很是幹脆的下了馬車。
在離開前。
楚玉望了一眼趕車的從胡,道:
“之前不是那兩位,跟在望歡的身邊的,怎隻剩下你了?”
“不知。”
從胡應的很快。
對這位曾經的主子,卻是沒有半點的客氣。
楚玉沒得到答案,也沒多意外就是。
從胡曾在他身邊時,當的是叛黨殺手。
然跟了燕望歡後,卻忠誠的不得了,連一個眼神都不願多望,生怕泄了什麽消息出去。
楚玉搖了搖頭,也沒繼續再問下去。
從胡此時也已經揚起了馬鞭。
隨著滾滾煙塵。
馬車很快沒了蹤影。
楚玉頗有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出這條街,登上等在不遠處的軟轎。
丞相府內。
燕望歡一進院,就見汾月迎了上來。
她麵色不佳,神情之間隱隱帶著幾分擔憂。
交換了一個眼神,燕望歡也沒急著開口,等到回了房間,關緊了門,才問:
“送他出城了?”
“是。”
汾月點了點頭,麵上露出一抹憂色。
“主子,真陽有時莽撞,讓他去隨身保護六公主,當真能行?”
“既是皇家的隊伍,又有這番威風的儀仗,至少在到邊關之前,都不會出現意外。”
開口的人,是從胡。
似是看出汾月的擔憂,他再次道:
“且公主身邊護衛無數,就是真出了什麽意外,也輪不到真陽動手,等到真需要他的時候,我們的人也已經趕過去了,他不會出什麽意外的。”
從胡的話向來不多。
能講出這些來,已是相當難得。
汾月一愣,麵上不由浮起一抹感激之色。
“他不夠機警,遇事有時又會魯莽,我不免惦記了些。”
“從胡說的沒錯,護送公主一事,並無什麽危險。”燕望歡拿起桌案上的帖子,一一看過,而後才道:“他上次就嚷著要出去看一看,這次有機會,能讓他散散心,也是不錯。”
有一封帖子,引了燕望歡的注意。
她微微皺起眉,再次仔細的看過了一遍,又道:
“況且公主認識他的模樣,見到真陽,知曉是我派過去的人,隻會厚待有加,斷斷不會對他如何。”
“六公主在意主子,見到真陽,明白主子是因擔心她,才會派真陽跟過去的。”
從胡跟著道了一句,走到燕望歡的身邊,低聲詢道:
“可是,出了什麽意外?”
燕望歡搖了搖頭,道:“是,也不是……”
“也是,就是愛屋及烏,她也會護著真陽的。”
汾月長出了口氣。
壓在心裏的擔子終於能鬆了些。
她這才注意到燕望歡,那微微皺起的眉,連忙詢道:
“主子,怎麽了?”
“這是一封帖子,邀我前去遊湖。”
“遊湖?”
汾月皺緊了眉,麵上浮起一抹凝重之色,道:
“這才剛剛開春沒幾日,路邊的柳樹才發了嫩芽,哪有什麽好遊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從胡瞄了一眼帖子,“哪裏送來的帖子?”
“程大學士家裏的千金,之前同我有過一麵之緣。”
“一麵之緣而已,她為何會忽然邀主子?”汾月搖著頭,心裏已是有了答案,又道:“這約,怕不是個鴻門宴,去了指不定有多少的危險在,還是不去的好。”
“程大學士是楚霽的人,這次邀約,明著是遊湖,應是楚霽想見我。”
從胡知了她的心意,問:
“知道是楚霽,也有陰謀等著,你還想要去?”
“楚霽最近吃了不少的虧,他現在怕不是要恨死主子了。”汾月頗有些擔憂,道:“就是要去,也得多藏一些手段,暗地裏也得多準備點人手,免得楚霽真的發瘋,要對主子做些什麽。”
“是。”
從胡應了汾月的話。
他們都知道燕望歡下的決定,不會被輕易影響到。
她既是要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從胡汾月阻不住,也不會去阻。
他們惦念的,隻有燕望歡的安危。
“有你們跟著我,哪裏能出什麽意外。”
燕望歡安撫般的笑了笑,道:
“遊湖的日期,定在三日之後,到時候就知道,楚霽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麽。”
“八成依舊會是那些東西。”
汾月搖著頭,眼中閃過一抹譏諷。
“許下諾,誘重利,一張口說的天花亂墜,好似多真心似的,隻恨不得將這天下,都捧到主子的麵前,好讓她幫忙奪下靖楚的龍椅。”
“你倒是清明。”
燕望歡笑著望了她一眼,以一種似帶著幾分感慨的語氣,道:
“不過人活的清明一些,總歸不是什麽錯事,免得被人騙了,還要幫著他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