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糖炒栗子
風雪越發重了。
白汝嫣在小蓮的攙扶下,快步趕到了秦依瀾的院落總。
她一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外的辛夷。
眼中浮起一抹驚色,她走到辛夷的身旁,道:
“這是怎了?郡主離開還不久,你為何還跑到七皇子府來了?”
“主子方才在這?”
辛夷抱著雙臂,略有些泛紫的唇顫了兩下,道:
“是七皇子妃要主子過來,但主子還未回府,所以我就過來交代一聲。”
“這麽冷的天,你怎能站在外頭?”白汝嫣皺緊了眉,向著房門瞥去一眼,忽然壓低了聲響,道:“你且等一等,我這就去找七皇子妃,盡快就讓你回去。”
“好。”
辛夷麵露感激之色,揉了揉發僵的臉,對著白汝嫣艱難的笑了下。
“勞煩你了。”
“我們都是自己人,何來這些客氣。”
白汝嫣向著她安撫似的笑了笑,快步到了房門前,在門上輕敲了兩下。
過了好一會兒。
直到她的臉,也被風雪吹的生疼,房門才從內緩緩打開。
白汝嫣連忙邁過了門檻,抖掉身上的風雪,緊著趕到了秦依瀾的身前,彎了身,恭恭敬敬地道:
“見過七皇子妃。”
“你怎還忽然過來了?”秦依瀾瞥了她一眼,冷笑了聲,道;“殿下可不在我這裏。”
她語氣不善。
然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以及佝僂著的身軀,都讓秦依瀾少了幾分的氣勢。
她瞧起來,可一副隨時都要入土的模樣。
白汝嫣心裏轉了不少的念頭,麵上仍是一副溫婉懂事的神情,壓著嗓子道:
“風雪太大,心裏實在惦念著七皇子妃,於是便過來瞧一眼,還請七皇子妃莫要怪罪。”
“惦念我?”秦依瀾閉了眼,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點在膝蓋上,道:“你是生怕我死的太晚吧。”
仿是被嚇了一跳般。
白汝嫣跪倒在地,連聲道:
“七皇子妃誤會了,我……”
“什麽我?”
秦依瀾咳了兩聲,腰越發彎了。
她不過一個年輕女子,此時的模樣,卻比那些將行就木的老者,還要更加憔悴幾分。
“你一個奴婢,在本七皇子妃麵前,還敢自稱是我?!”
“是……”白汝嫣低著頭,遮住眼中閃過的怒意,隻顫著嗓子道:“奴婢謝七皇子妃的教導。”
秦依瀾緩緩起了身,也不再去看白汝嫣,隻道:
“既然來都來了,就留在這裏看著炭盆吧,反正,這也是你一個奴婢該做的。”
她在婢女的攙扶下,邁著艱難的步子,走向內室。
眼看著要進門,秦依瀾忽然又道了一句。
“讓門口那燕望歡的奴才抓緊離開,屋子裏外有兩個礙眼的東西,想到就心煩的很!”
“是。”
白汝嫣的額貼著地麵。
眼中的怒恨之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她當然知曉。
秦依瀾口中礙眼的東西,說的是誰。
在她看來,這整個七皇子府,除了楚玉和她之外,其他人皆是不入流的下等。
白汝嫣咬緊了牙關。
額頭重重磕了兩次地麵,才逐漸冷靜下來。
小蓮上前攙扶起了白汝嫣,道:
“主子,地上涼,可快些起來吧!”
白汝嫣全身發僵。
卻並非是因著天涼。
更多則是氣惱著秦依瀾。
不過是有一個好的出身罷了,她有什麽資格,可以這般的囂張。
當真是叫白汝嫣,恨得牙根直癢。
小蓮瞥著她的臉色,又向著房門的方向瞧了一眼,低聲詢道:
“主子,外麵那姑娘,可要去讓她離開?”
不等白汝嫣開口。
她忽然又道:
“風雪這麽大,在外麵多待上一時片刻,可能都會死人的。那姑娘是郡主的人,若是在這出了什麽事,郡主可不該埋怨起七皇子妃了?得抓緊讓她離開才是!”
小蓮邊說著話,邊向著房門處走去。
隻是她腳步邁的極慢,餘光也一直留神著白汝嫣的方向。
她聽了小蓮的話,心頭一顫,眉頭微微皺起,似是掙紮了半天,才道:
“等一下。”
小蓮背對著白汝嫣,無聲的笑了。
然等她轉過頭,麵上又是一派的單純之色。
“主子,怎了?”
白汝嫣深吸了口氣,又闔了眼,道:
“你去同她講,七皇子妃讓她跪在門口,半個時辰之後,方可離開。”
“半個時辰?”小蓮一愣,咬著手指尖,頂著滿麵的疑惑,問:“主子,那半個時辰之後,可要奴婢送她回丞相府?”
“無需。”
白汝嫣緩緩睜了眼,輕聲道:
“就讓她……一直跪著吧。”
燕望歡等人回到丞相府時,天色已是有幾分沉。
風雪還未停歇。
反倒是刮出了古怪的聲響。
真陽單手捂著肚子,微微彎著腰,跳下馬車後,便急吼吼的想要往院裏跑。
“瞧他急的。”
汾月隨在燕望歡身側,見他這副模樣,便笑著道:
“主子,看來這一次,他們可是要和好了。”
“這麽久了,也別扭的差不多了。”
燕望歡也是笑了。
她們還未回到院落當中。
便見滿麵慌亂的真陽,再次迎麵而歸。
這風雪的天兒。
他卻出了滿頭的大汗。
一瞧見燕望歡,便急著吼道:
“主子,辛夷……辛夷她去七皇子府了!”
“什麽?”
汾月一愣。
但她還來不及再問。
燕望歡已經轉身快步出了丞相府。
而真陽隨在她的身側,眼中的驚慌,使得他全身都在打顫,竟連步子都邁不穩當。
汾月亦是皺緊了眉,連忙跟上燕望歡,急著問真陽:
“真陽,從胡呢?他可是隨在了辛夷身邊?”
“他不在府。”
真陽咬緊了牙關,顫聲道:
“主子體諒他之前趕路辛苦,這幾天,都是要他歇著的,而他最近都是早出晚歸,根本就不在府中!”
聽了這話,汾月也有些急了。
若是從胡在身邊,辛夷還能多幾分安全。
但她獨自一人,又是在那七皇子府,怎想來,都不是尋常善事。
“不會的。”汾月用力掐著掌心的軟肉,強忍著不安,安撫真陽道:“七皇子還在府,七皇子妃不會不顧身份,對辛夷如何的,你且放下心來,指不定我們在路上,就能遇見辛夷了。”
她雖在平常,對真陽嫌棄不斷。
但到了真陽慌亂難安的時刻,也是緊著在安撫他。
馬車再次前行。
頂著風雪,連一刻都不敢拖延。
門房再見了燕望歡,顯然是有些驚訝。
但他還來不及去跟楚玉通傳,燕望歡已經快步進了府,隻留下一句。
“告訴七皇子,我這次來見的,是七皇子妃。”
她嗓音極沉。
帶著讓門房心驚的冷意。
他還哪裏敢去阻攔。
燕望歡帶著汾月真陽,一路趕到了秦依瀾所住的院中。
隻才一抬眸,她便見到了辛夷。
她跪在院落當中,身體蜷縮成小小一團,背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雪,額頭緊貼著地麵,已是不省人事。
真陽愣住了。
捂在肚子上的手一鬆,還尚且帶著餘溫的栗子,沿著他的衣擺下方,滾了滿地。
燕望歡一咬舌尖,快步上了前,解下肩上的鬥篷,披在了辛夷的身上,同時低聲詢道:
“辛夷?”
她自以為冷靜。
但嗓音卻顫的厲害。
沒有任何的回應聲響起。
視線當中,辛夷麵色青白,身體比冰雪還要更冷上幾分。
燕望歡緩緩伸出手。
指尖觸上辛夷的麵頰,卻好似被同燙著了一般。
“辛……辛夷?”
真陽緩緩上了前。
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緩緩跪在了辛夷麵前。
“這裏太冷了,你快起來,我們回家吧。”
少年的眼眶蓄滿了絕望的淚。
他低下頭,將前額貼在辛夷的發頂,吐出口的嗓音,比八旬老翁更要沙啞幾分。
真陽道:
“我給你買了糖炒栗子,我剝給你吃啊。”
他的眼淚落到辛夷的發間。
成了一顆顆細碎的冰珠。
“我不該和你吵架的,我早就知道錯了,隻是我不知曉……該怎麽同你說。”
“辛夷,你醒一醒.……我同你道歉,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你千萬不要不理我。”
“我真的……知道錯了。”
少年痛哭出聲。
他還未真正同喜愛的人走到一起。
就先一步,體會到了絕望帶來的滋味。
汾月站在真陽身後,看著他如此崩潰的模樣,眼底也是見了紅。
即使早已經察覺到不妙。
但親眼看見這一幕,她還是感到無比的驚怒。
“主子.……”
汾月深吸了口氣,強壓了眼底的怒火,道:
“定是秦依瀾,她是在拿辛夷泄憤!”
燕望歡撐著僵硬的雙腿站起身。
轉頭望著緊閉著的門扉,眼中有森然一閃而過。
她道:
“去差人,將辛夷和真陽送回府去。”
“是。”
汾月正要離去。
就見不遠處,楚玉帶著人匆匆趕來。
他眼見這一幕,亦是頗為驚訝。
“望歡.……”
“七皇子。”
燕望歡微微頷首,黑眸望向楚玉,道:
“殿下當真是娶了一位好七皇子妃,長平佩服的很。”
楚玉一愣。
也察覺出她語氣當中的疏離不善。
他頓時頗為頭疼。
瞥了一眼辛夷,楚玉眉頭皺的更緊,道:
“望歡,你先莫要急,此事我定然給你一個說法!”
燕望歡並未理會他。
隻走到秦依瀾的房門前,伸手重重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