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滿麵愁容
眼看著要到了府門。
轉眼之間,就要和燕望歡分別。
楚玉心底不舍,但又找不到繼續留她的理由,隻能連番叮囑道:
“望歡,下了這麽大的雪,路上濕滑,你可千萬要小心。”
他放慢了腳步。
但見燕望歡仍是步伐不停,甚至還加快了幾分,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抓緊離開一般。
楚玉頗有些不是滋味。
還想要開口,燕望歡已經一眼掃過,道;
“殿下今日的話,倒是格外的多一些。”
她仍是滿麵的漠然。
用詞雖然恭敬,但語氣裏的提點,已是足夠被楚玉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歎息一聲。
燕望歡雖然聰明不假。
但有時候,卻是過於的通透了些。
任何的一點情緒,都瞞不過她的注意。
“望歡,我.……”
楚玉壓了壓額角,似是有些頭疼一般。
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麵對燕望歡。
她既不吃軟,也不吃硬。
不管是什麽溫言軟語,到了她的麵前,都隻有碰釘子的份兒。
“殿下就無須再送我了,門口人多眼雜,要是被瞧見,又是不少的事情,此時還是少些麻煩的好。”
不管楚玉想說什麽,燕望歡都是不願再聽了。
她聲音落下,禮數不錯的彎了身,之後便轉身離去。
且再也沒有回頭。
楚玉望著燕望歡的背影,麵上滿是複雜。
他也不知曉,是被皇上在禦書房時,忽然對燕望歡的問話所惹。
還是因書房時她望著雪的側臉,和平日渾然不同,見了她的另一麵,才生了其他的心思。
總之。
無論是如何緣故。
燕望歡都沒有回應他的意思。
既都是聰明人。
有些話泛不得去講太明。
她的心意,很久之前就告訴過楚玉。
到至今為止,並沒有要變動之意。
楚玉歎息了一聲。
停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鞋麵都刮上落雪,他才轉過身,緩步離去。
“郡主請稍等!”
燕望歡才離了七皇子府,還未等上了馬車,就聽一道喚聲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了撐著傘的白汝嫣。
為了追上燕望歡,又要避著楚玉,她可是一路的小跑。
在大冷天生了滿頭的汗珠,才趕在燕望歡離開之前,找了過來。
“何事?”
燕望歡腳步一頓,回眸望了白汝嫣一眼,道:
“風雪天大,還是上馬車再說吧。”
她不等白汝嫣反應。
徑自在汾月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白汝嫣略一猶豫,左右張望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才緊忙著上了馬車。
如此大的風雪之下。
馬車裏亦是冷若冰窟一般。
汾月連忙又找出一件厚實的鬥篷,披在了燕望歡的肩上,緊著問:
“主子,可還冷。”
燕望歡搖了搖頭,握了汾月冰冷的手,將並不算多熱的體溫渡給她些。
汾月輕笑了聲。
向著真陽炫耀一樣揚起了眉。
真陽做了個鬼臉,雙手插進袖口,也是不冷。
白汝嫣端坐在一旁,將這一幕幕都在視線當中,顯然有些驚訝。
汾月和真陽,不過是一對下人而已。
哪裏值得燕望歡這般在意。
但她現在哪還有想要去追根尋地的心思。
白汝嫣吸了口冷氣,隻覺得連五髒內附,都跟著被凍住了一般。
她捂著心口,斟酌了好半天,才試探似的道了一句:
“郡主,方才的那些,並非是我的意思。”
“哦?”
燕望歡揚起眉。
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之色,道:
“也就是說,你的婢女並未是按照你的心意,之所以同我講那些,是擅自而為?”
“這.……”
白汝嫣猶豫了下。
若是將責任都推拒出去,自然可以落得一身的輕鬆。
但重要的是。
燕望歡真的會相信她的話嗎?
若是瞞不住的話,到時候可就要出大事了。
“不。”
白汝嫣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道了一句:
“是我的意思,隻不過.……”
“隻不過,你沒有摸清楚玉的心思,亦想不到,我會對你不管不顧,可對?”
一句話還未說完,心裏麵所有的籌謀,就都被燕望歡講了個幹淨。
白汝嫣的麵色一陣紅一陣白。
既是無措,又頗有些慌亂。
她確實是如此所想。
這番所作所為,有風險不假。
但即使是被楚玉責罰,也還有燕望歡在身邊。
無論如何。
白汝嫣都是確信自己不會有事。
誰知曉。
事情不僅沒有按照她的設想所走,反而是落向了她最不想要看見的一幕。
管家的權柄被剝奪。
更是惹了楚玉的不快。
之前所付出的心思,都成了一場空不說。
最重要的,還是楚玉。
白汝嫣對他,的確是一片真心。
然而因為這事,卻讓楚玉厭惡了她。
這是白汝嫣,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後果。
她咬緊了下唇。
也不顧馬車狹窄,又擠滿了人,竟是“噗通”一聲,跪倒在了燕望歡的麵前。
“郡主,汝嫣真的知錯了!”
白汝嫣眼中含淚,離開的嗓音更是帶著無邊淒楚。
“我確實是衝動了些,但也是情有可原的,秦依瀾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卻仍是無休無止的欺辱我,她嫉恨七皇子將管家的指責交予我,因此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不願意讓我好過。”
有淚珠沿著麵頰滾落。
她的這副模樣,當真是梨花帶雨,無比動人。
白汝嫣抽泣了一聲。
將雙手攤在燕望歡的麵前,再次道:
“郡主請看,秦依瀾就是這般對待我的!”
燕望歡垂下眼眸。
隻見白汝嫣的掌心,竟是密布著各類的傷痕,從露出肉的細小裂痕,到頗為嚴重的凍瘡。
倒是連七皇子府的低等下人,都不見會有這般模樣的手。
白汝嫣這個主子,倒是過的連下人都不如。
“倒真不愧是秦依瀾。”
燕望歡似是並不驚訝,隻冷笑了一聲,道:
“都已經一病不起,還能如此折騰,她看來是無論如何,都安分不下去。”
“是啊!”
白汝嫣連忙迎了一聲,隨意抹了一把眼淚,又道:
“我已經成了這番模樣,但秦依瀾仍是不願意放過我,她對我的折磨,每日都是變本加厲,我又不好直接讓七皇子知曉,好似我在背後告狀一般,因此……才出了下下冊。”
燕望歡盯了她一會兒。
視線從白汝嫣泛著紅的眼眶,再次落到她的掌心,道:
“若因如此,還算情有可原。”
白汝嫣頓時麵露喜色。
她是得罪不起燕望歡的。
而想要重新獲得楚玉的喜愛,也少不得她的幫忙。
縱使心裏再不甘願。
白汝嫣也知曉,她是一定要來見燕望歡。
如今。
看燕望歡似是信服了她的話。
也並沒有計較的意思,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心。
白汝嫣緩了口氣,在這風雪交加的惡劣天頭當中,她竟是出了滿身的大汗。
“那郡主……”
她小心翼翼的瞥著燕望歡,詢道:
“七皇子收了我管家的職責,該是如何,才能讓他重新交給我?”
燕望歡輕笑了一聲,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
“你覺著應如何?”
“不知,能否是郡主幫忙?”白汝嫣斟酌著言辭,吐出口的聲響,是愈發的低沉,“我好不容易才到今日,還未曾能幫郡主些什麽,就落了如此地步,實在是愧疚的很。還請郡主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做出這等蠢事了!”
“我幫忙?”燕望歡唇角的笑意越發深沉,她鬆了汾月的手,輕聲道:“你自己滿肚子的小心思,還需要我來幫你?”
白汝嫣一愣。
不等她再次開口,汾月已經道:
“做事時不同主子商量,倒是現在落到身上麻煩了,才想起來找主子幫忙?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汾月滿眼譏諷。
更是絲毫不掩麵上的冷意。
白汝嫣頓時慌了神,也不顧汾月,隻跟著燕望歡道:
“郡主,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這次是我衝動,但我也是想,能要那秦依瀾更難看一些,好讓郡主……”
“你是說,你這麽做,是為了我?”
仿是聽見了什麽極為有趣兒的笑話一般,燕望歡忍不住擺擺手,道:
“白汝嫣,你的聰明勁兒,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她當真是疑惑。
在初次相見之時,白汝嫣還是個相當聰明謹慎的人。
但怎麽一入了七皇子府的門,就好像逐漸丟了腦子一般。
不僅越發狂妄。
連所行所做,都既不瞻前亦不顧後。
一枚既不聽話,也無謹慎的棋子,當真是毫無用處。
燕望歡歎息了一聲,搖著頭道了一句:
“愚不可及。”
她懶得再同白汝嫣講下去。
而汾月也明了燕望歡的心意,當即便道:
“郡主要回府了,還請白姑娘離去吧。”
白汝嫣哪裏想離開。
她這番見燕望歡的目的,不僅未達成,反而更得了幾分厭倦。
眸中有怒色閃過,白汝嫣膝行著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抓燕望歡的衣角。
“郡主,我.……”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手也沒能觸上燕望歡,就被汾月毫不留情的阻住。
汾月冷著臉,道:
“送白姑娘。”
已經是第二次的逐客令。
要是她還賴著不走,汾月可就要不客氣了。
白汝嫣就是有再厚的麵皮,也知曉不能再多留。
燕望歡已不想再同她多言一句。
楚玉的責罰不重,且在之前,還剛同她誇讚過白汝嫣做事井井有條。
她但凡下幾分的心思,都能把管家的權利,重新收攏在掌心。
但白汝嫣卻什麽都懶得做。
麻煩一到。
幹脆找上了燕望歡,求她出手幫忙。
然當白汝嫣接了管家一責後,可是半句,都未曾告知過燕望歡。
“郡主慢走,還請一路當心。”
白汝嫣咬緊了下唇。
即使心裏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轉身下了馬車。
當一離開燕望歡的視線範圍,她麵上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情,頓時散了個幹淨。
眼中盡是陰鷙之色。
這燕望歡,當真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
不僅半點忙都不肯幫,還對她如此羞辱。
白汝嫣站在漫天飛舞的風雪當中,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心底對著燕望歡那點微不可查的感激,已是徹底的消散無蹤。
她確實是被燕望歡送進七皇子府的不假。
但這也是因為,燕望歡有目的所圖。
不見得,一定要承她這份情。
而方才燕望歡這番高高在上的姿態,更是讓白汝嫣由怒轉恨。
她算是明白了。
為何秦依瀾會這般的厭惡燕望歡。
她的確是礙眼的很。
一想到燕望歡和楚玉並肩而行的畫麵,白汝嫣便克製不住的捏緊了拳頭。
要是她身份能高貴一些,哪裏還會有燕望歡什麽事兒?
“我日後,定會讓你也跪在地上仰視著我!”
從口中吐出的聲響,混著漫天的風雪,連白汝嫣自己,都未能聽清多少。
她仍在盯著馬車遠去的方向。
然後落在肩上的濕涼,卻忽然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白汝嫣轉過頭,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
“你是誰?”
那為她撐著傘的年輕婢女露齒一笑,脆聲道:
“主子,奴婢叫小蓮,是剛被分過來照顧主子的。”
“嗯。”
白汝嫣點點頭,略有些疲憊的轉過了身。
但她正想要回府,就聽小蓮忽然道了一句。
“主子方才,是在同郡主交談嗎?為何瞧著滿麵愁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