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黃泉路長
白汝嫣做夢都沒想到。
她有一日,會入七皇子府。
這是個頂好的機會。
若是能抓住,那些讓她記入骨髓的恩怨,都將血債血償。
和七皇子比起來,她們什麽都算不上。
白汝嫣是個聰明人。
無需燕望歡多說。
她便已經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不惜一切代價,給七皇子府中站穩腳步。
若是能討得七皇子的喜愛,是最好。
即是不能,也得當個有用的人。
至於那之後還是否要聽從燕望歡的話,白汝嫣還需掂量。
她到底看不透燕望歡。
隻是對著她,白汝嫣總有些心驚膽戰。
不敢有半分放肆。
沒用上半日。
燕望歡已是處理好了一切。
給青樓那些姑娘,都分了銀子,差了商隊一路照拂,送出了京城。
她為白汝嫣,安排了個全新的身份。
不再是青樓中的煙花女子。
而是個父母雙亡,打邊關遠路而來,受過七皇子楚玉恩惠的尋常百姓。
這次來京,既是報恩,也有投奔。
燕望歡給她新添的過往,不抗推敲。
乍一聽是個話本子一樣的經曆。
但細細琢磨,卻步步都存了破綻在其中。
一個孤女,獨自一人,有本事千裏迢迢來到京城,已是運道玄奇。
又幸而又幸的遇見了燕望歡,由她引薦到了七皇子麵前。
太多巧合碰見一塊,就成了刻意,不免引人遐思。
白汝嫣欣喜褪去,也察覺到了不對。
但她瞧了燕望歡幾眼,到底是沒敢去問。
她還沒能進去七皇子府,手裏頭沒底牌,心理也虛,自然隻能順著吩咐去做。
燕望歡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
就帶著人,大步邁進了七皇子府的門檻。
她才離開還不過四個時辰。
任誰也沒想到,她還會回來。
連楚玉都有些驚訝。
他一接到消息,忙動身相迎,見她身後跟了個眼生的姑娘,也並未開口詢問,眸光一掠而過,又落回燕望歡身上,輕笑著道:
“正想讓人給補藥送去丞相府,你就來了。”
燕望歡瞥他一眼,道:
“又勞七皇子費心了,不過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些補藥。”
“哦?”楚玉親自倒了熱茶,送到燕望歡手邊,眼底盡是柔色,“你傷還未好,不應到處走動,若是有事,差人送個信來,我過去見你就好了。”
他又回了最初的模樣。
一臉溫潤的親熱。
對著燕望歡噓寒問暖,眼裏盡是關切。
好似不久之前,從他身上溢散出的殺意,都隻是鏡花水月。
楚玉對燕望歡有意不假。
因她可能會成威脅,阻他登上皇位,起了殺念,也是真。
他和楚霽,都是皇家子弟。
隻要心中還有那龍椅。
便能給其他情愛,都拋之腦後。
好在,燕望歡對楚玉,也沒幾分真心。
都是交易罷了。
楚玉欠了她人情,所以即使懷疑白汝嫣的身份,但因是燕望歡送上門的,他就必須收下。
燕望歡也沒有廢話。
直接給來意講好,便示意白汝嫣上前行禮。
擺明了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架勢。
楚玉送過曹大夫給她,明是幫手,暗來盯視。
此時燕望歡給他的府上,也來一枚棋子。
他拒絕不得。
楚玉心知肚明,這才正眼去瞧白汝嫣。
她低眉斂目,麵上滿是乖順,模樣算不上多出眾,但眉宇之間的神情,卻是有幾分眼熟。
他略有些怔忪。
思索許久,也未得出個結論,他隻能先行放下,苦笑一聲,道:
“望歡,你可知曉,我上次去邊關,是何年月?”
燕望歡抿著茶,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知。”
“已將近十年了。”楚玉輕歎一聲,道:“難得白姑娘,十年間,還能記得我。”
白汝嫣聽他忽然提起自己,心裏一突,下意識抬眸去望。
恰對上楚玉含笑的視線,她更是緊張。
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實在不知該如何回話的好。
好在燕望歡此時放下了茶杯,接了話茬,道:
“七皇子乃真龍血脈,尋常人一生難見一眼,不得忘懷,也屬尋常。”
她麵對楚玉,絲毫不落下風。
白汝嫣甚至有種,燕望歡才是左右著話題,給他們之間的關係,掌握在手中的那個人。
這是為何?
麵前的人,可是七皇子。
整個靖楚國土,該是唯有天子,能讓他俯首稱臣。
可給燕望歡麵前,楚玉卻好似弱了一頭般。
甚至還帶了點討好的意思。
白汝嫣不得其解。
隻覺著燕望歡,更加神秘。
楚玉見她心意已定,也並做反駁,反正不過是個女子,偌大七皇子府,有的是容她之地。
他輕笑一聲,道:
“既是如此說,那便留下吧。”
燕望歡微微頷首,抬眸去看白汝嫣。
“還不謝過七皇子。”
“謝七皇子開恩!”
白汝嫣忙俯身跪下,磕了兩個響頭,朗聲道:
“奴婢日後,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她知曉,一進了七皇子府的門,日後的所行所動,就都是圍著七皇子了。
不管隻是為了過的好,還是想報得仇怨,亦或者更上一層樓。
皆是靠楚玉所給。
白汝嫣抬起頭,目光灼灼。
楚玉無意瞥過一眼,隻覺那份熟悉感,似更重了幾分。
他又瞧向燕望歡。
這才了然,給白汝嫣身上,看到的熟悉感,究竟來源於何處。
給她們之間,有著一些相像。
並非是相貌氣度之流。
而是眉宇之間,那抹韌性。
怪不得,他對白汝嫣,生不出惡感來。
“人已送到,我便回去了。”
燕望歡並未多留。
送了白汝嫣進府門,了了正事,她便起身離開。
楚玉留了幾句,見她話不多說,隻能親自送到了大門前。
目送了燕望歡離去,他回過頭,望向白汝嫣。
她就靜靜跟在楚玉身後。
話不多。
也足夠安靜。
注意到了楚玉的視線,白汝嫣先是一愣,而後抿緊了紅唇,露出個小心翼翼的笑。
“不必為難。”
楚玉搖了搖頭,指尖虛虛劃過她的眉宇,眼底一片柔和。
“給這裏,你隻要做你自己便好。”
白汝嫣怔忪許久。
隻這一句話,讓她久久難以平複。
手指無意識的觸上麵頰,觸感之下,是一片滾燙的熱度。
等白汝嫣回過神來,楚玉已經離開。
她匆忙去追尋,視線當中,隻捕捉住一道高大的背影。
馬車離了七皇子府好一段路,辛夷終是耐不住,湊到燕望歡身邊,壓著嗓子問:
“主子,那白汝嫣可信嗎?”
燕望歡沒回話,反問道:“你信她嗎?”
“不信。”辛夷頗為幹脆地搖了搖頭,垂眸想了一會兒,道:“她看上去.……很有野心。”
“是,她也很聰明。”
“那她能聽從主子的吩咐,去對付秦依瀾嗎?我擔心……”
辛夷一臉憂色。
燕望歡走的這步棋,已不隻是驚險那麽簡單了。
說是與虎謀皮,都不為過。
一不小心,都可能會被白汝嫣反咬一口。
打她進了七皇子府那一刻,就不再是個任人揉捏的青樓女子了。
燕望歡知她心思,安慰一笑,柔聲道:
“莫要擔憂的,我心裏有數的。”
白汝嫣經曆過太多。
又有血海深仇背負在身。
她心思重。
為了能向上爬,隻會不惜一切代價。
而她想要達成目的,唯有討好楚玉這一路。
如此,正好犯了秦依瀾的忌諱。
尋常的侍妾,她可以不在意。
但白汝嫣可特殊的很。
燕望歡唇角噙笑,眼底一片深沉。
連楚玉都能看出的相像。
她怎會瞧不出來?
白汝嫣越聰明越好。
燕望歡盼著她是個百年難遇的棟梁之才。
如此,才會為自己打算。
秦依瀾是絕容不下白汝嫣的。
而她這七皇子妃,也會是白汝嫣給七皇子府,最大的攔路虎。
她們一定會都鬥起來。
誰死誰活,都看各自的本事了。
但無論結果如何。
秦依瀾在今個之後,都不會有一天舒心的日子過了。
燕望歡垂了眸,盯著掌心絹布上,那一絲暈開的血色。
這是利息。
槐蘭不能白死。
她這個當主子的,本事不夠。
沒法現在為槐蘭報仇雪恨。
但燕望歡哪能甘心,給此事埋在心下。
隻能,先從秦依瀾的身上,磨點血肉下來,
聊以慰藉。
不急。
槐蘭會知曉她的心意。
黃泉路很長。
她慢慢走,定能等到秦依瀾的。
辛夷仍有些糊塗。
但看燕望歡氣定神閑,一顆心,也跟著安穩了下來。
她不如槐蘭聰明。
也知曉自個有些木楞。
幹脆凡事,就都全權聽從燕望歡的吩咐。
就是想不通也好。
反正主子給她心裏,從未錯過。
從胡一直望著手中那柄染血的短刀出神。
方才忙著尚且。
一靜下來,他腦中又有些亂了。
燕望歡瞥他一眼,看出端倪,卻並未開口勸說。
有些路,終究是要自己走過去的。
旁人隻能靜待。
馬車緩緩停在丞相府門口。
燕望歡剛走下幾步,不遠便傳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
從胡立刻閃過身,擋在她的身前。
辛夷循聲望去,輕“咦”一聲,道:
“是你們?”
給她身前,正是晨時過來討銀子的姐弟倆。
辛夷還以為他們拿了銀錢,早該跑得沒了影子。
沒成想,還真回來了。
她不免有些奇怪。
燕望歡卻不驚訝,微微頷首,道:
“跟我來吧。”